依照齐治平的性格,这话的重点显然在后一句上。禾苗心里有数,但到底还是怕漏遗漏了他的问题,想了想简要答道:“我和小米昨晚没走。飞车抢劫已经并案了,敬哥负责,说是难度不大。”
齐治平“嗯”了一声,转身向办公室走出几步,忽然又停下脚步,扭头问道:“你和汤小米不是没跟案子吗?”
禾苗显然没料到齐治平还会记得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愣了一下,方才回神:“齐队,大嫂的病又严重了,查录像的事我们不好意思总麻烦魏大哥,队里这么忙又调不开,所以就留下来了。”
齐治平点点头,象征性地问道:“有线索吗?”
禾苗迟疑了一下,老老实实回答:“说不好。”边说边偷眼去看齐治平的脸色。齐治平的模样确实是累的狠了。从前天下午开机后,他连队也没回便直接指挥侦查绑架案,直到昨天夜里敲出最后一名绑匪的供词。可按理说总还能睡一夜好觉,不该是眼下这副样子。当下有些奇怪,出声问道:“齐队,你昨天加班了?”
似被禾苗一句话提醒到,齐治平下抬抬眉毛,努力让自己看着更精神点儿,同时还混不清地应着:“去了趟医院。”说完这话,他突然沉默下来。略一思忖,也觉得这种事不该瞒着队里人,于是叹道:“顾宁住院了,血胸休克,我走的时候手术刚做完,人还没醒。”
消息太过意外,禾苗吃惊之下未及组织语言。便见那头齐治平收拢精力,转而问道:“你刚才说什么说不好,没事儿,说吧。”
“哦,小米和我筛录像的时候发现,死者在前往事发地点的路上曾数次查看手机。”禾苗忖度着话语,继续说道,“死者带着手表,而且每次查看手机的时候并不是在岔路口——”
齐治平眉锋一锁:“你怀疑死者不是在查看时间或者路线,而是预先得到的指令?”
对于重要的信息人们通常习惯记录下来以防遗忘,尤其像这种涉及时间地点乃至穿着的琐碎内容。自然也不乏有人总觉得不够确定,时常翻阅查看——禾苗的说法的确不失为一种可能。
他声音一顿,旋即沉吟道:“如果这样,死者手机中应该留有相关信息,为什么技术室的人没发现?”
禾苗咬了咬唇,答道:“死者用的是智能机,或许消息存在□□、微信这种地方呢?”
事情已经查到这一步,也不差再多问几句。齐治平点点头,应和道:“走吧,去技术室问问。”
案子前期总是技术室最忙的时候。尚未到工作时间,技术大厅里就坐了个半满,仪器的声响隔着一层玻璃还能清楚地分辨出来。李智正拿着一摞打印纸步履匆匆地从隔壁休息室回来,看见齐治平两人,习惯性地招呼道:“齐队,绑架案的技术报告我刚叫人送去,抢劫案的证物还有一部分在检,你看是先取了还是等会儿我一块送去?”
“都行,不着急。”齐治平点点头,抬手拦了一下李智,“那什么,李科,顾宁那个案子……”
李智一愣,回头笑道:“顾队的案子不是督察处负责吗?”
“他们在医院呢。这面有新发现,和痕检材料有关,来问问是谁查的。”
齐治平的说辞李智心里并不十分相信,不过总归一起工作,面子还要留几分,遂道:“弹道和现场复原是我主持,指纹、足迹和手机这些应该是小袁带人查的。”
得到明确地回答,齐治平这才点点头:“行,那我去找她。”
技术大厅同警队的办公室隔断布置不同,两侧是一排相连的隔间,几乎等于一个个独立的小房间。袁珂的位置正在外侧第一间,齐治平和禾苗敲门进去,三人当中一站,差不多就把排除各件设备余下的空间给填满了。
对于两人的到来袁珂显然有些诧异,可还不等她询问,禾苗便已经急不可耐地问道:“袁姐,胡传文的手机是你查的吗?”
袁珂不解:“是啊,怎么了?”
“那,死者手机的备忘录或者短信里,有没有关于时间地点的记录,或者不是明显的,像那种比较隐晦的记法?”
“你是想问事发的时间和地点吧?”袁珂秀美微蹙,立时捕捉出禾苗话语背后的意思,却只是连连摇头,语气十分肯定,“不可能有。检查手机最重要的就是通话记录、短信和备忘录,我甚至同死者云盘中的备份信息核对过,不仅没有可疑消息,而且可以确定这些记录死者根本都没删过。”
她说着停顿一下,接着补充道:“手机的照片和文件夹也检查过。因为死者用的是智能机,我特地留意过他的Q/Q、微信等时时交流工具,都没有特别的发现。”
手机里查不到,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个所谓的指令根本不存在,要么就是死者按要求到达指定地点后对指令进行了删除。从录像内容上推断,后一种情况的可能性显然更大。齐治平皱起眉头,追问道:“聊天记录是完整的吗?”
“我做过修复,消息完整,没有问题。”袁珂果断答道。
网络上下的通信信息都没有缺失,那么还会有哪里疏漏了?齐治平抱起双手,在心里默默地描摹着整个过程:从幕后策划者下达指令,到死者接收消息、记录、执行。一条无形的线索渐渐贯穿起来,猝然触动脑海中的某个节点:“小袁,照片核对过吗?”
“照片看过呀。”袁珂怔了怔,没明白之前就说过的话对方为什么还要特意再问一遍。
齐治平却并不泄气,耐心解释道:“我是说,死者云盘里的照片你都一一核对过吗?”
“没……没有。”这次袁珂的回答显然少了几分底气。
齐治平心下一动,皱了皱眉,紧接着追问道:“那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死者在接听电话时得到这些消息,因为不方便手机记录,于是先写在纸上,转用手机相机拍照,事后又删除照片?”
齐治平说的的确也是一种常见做法,袁珂自忖平日也常如此,心知确是自己疏漏,一时间不由尴尬:“可是齐队,胡传文他……他……”袁珂似乎想要辩解点儿什么,可不等说出口,脸却腾地一下烧了个透,这般支吾半天,终于一跺脚,恨道,“他就是个流氓!”
如此反应倒完全在齐治平意料之外,他愣了一下,诧异地问道:“怎么了?”
袁珂避开他的目光,低声说道:“他手机和云盘里的图片、视频,全是,那种东西!”
袁珂上学早,硕士毕业后来警局工作刚满一年,虽说好强又有能力,可终究是个二十五岁的年轻姑娘。先见她那副反应,再听这话,齐治平心念一转也就明白,当下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来。于是连忙低头咳嗽两声掩饰过去,又看了眼身边还有些不明所以的禾苗,这才努力忍笑道:“那什么,小袁,你把死者的手机和云盘调出来,我查。”
袁珂连声应着,快步去物证间取了死者的手机回来,又在电脑上登陆云盘账号,调出名为“Camera”的文件夹,然后扭头拉上禾苗出了隔间,大约过了三分钟,就听屋里传来一声:“小袁,苗儿,进来吧。”
屏幕当中一张放大的便签照片,淡绿色的纸叶上几行潦草的蓝色字迹,赫然写着:快递、7点、奇山、幼儿院后巷、枪声、跑。
“穿快递送来的衣服,明天七点之前到奇山幼儿园后巷口,听到枪声,跑。”禾苗试着将这些词组串联成句,扭头再看齐治平,却见他已翻开死者的通讯录,指向其中一条138打头的通话记录。
该条记录显示时间为2014/02/05 19:47,百度云中图片的上传时间为2014-02-05 19:51,前后不超过五分钟。而手机打给顾宁家座机的最近时间已是第二天凌晨。
袁珂突然低声叫起来:“齐队,不用查了,这号就是监听顾队手机的号码,顾队出事后我偷偷查过,还活着——通知督查处吧,顾队清白了!”
第二十九章·楚歌之计
距离初七奇山枪案已过去近一周。最初的满城风雨逐渐平息下来,眼见要被新一浪的热点话题所取代,网上论坛却突然冒出一篇帖子,以匿名知情者的语气,细数案件部分□□及可疑之处,为事件主角洗白,数小时内点击上万。接着兖中晚报以地方权威媒体的姿态做出了积极的回应。于是舆论的火苗再次被点燃,连当事人的履历也被网友们纷纷翻出。
一时间,顾宁从最初挟私报复、警队败类的形象,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海归精英、一线干警、疑被陷害的失意英雄。而事件本身更成为一场网民八卦推测的盛宴,似乎隐匿在网名背后的每个人都成了福尔摩斯。几乎不到一天的时间,社会舆论就掉了个头,以惊人地速度完成反转。
这是谁的手笔齐治平心里明镜似的清楚,却无意也无暇多加理会。从昨日三人发现为顾宁翻案的关键证据起,齐治平没敢有一点儿耽搁,现差使禾苗替回了在栖梧山医院陪着妻子的魏可道,两人整理出详细材料,亲自送到督察组长手里,盯着他验看完毕。再等开完案情研讨会,在坐人员一致认定枪击案确有重大隐情、顾宁暂时清白时,一个下午已将近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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