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退无可退。
陆子煜将我禁锢在木质铜环门旁的角落之中。
这里的空间十分狭窄,我又怕自己乱动会弄伤他本就已经骨折的右手,只好破罐子破摔的低头沉默。
陆子煜主动开口,语气萧索低沉:“你在相亲?”
我尽量让自己语气平缓,慢慢解释道:“我年纪也不小了,不能一直单身,其实毕业之后的这两年,我一直都有相亲,不只是今天。”
陆子煜的左手拽着我的手腕,将我跟他的距离拉的很近,“你明明心里是有我的。”
我立刻摇头否认:“不,我们是不可能的。”
下一秒——
陆子煜的吻便狂风暴雨一般覆盖下来。他用左手抬着我的下巴,唇覆盖上我的唇。他晚饭时略微饮了酒,此刻借着酒意用身体将我紧紧的禁锢在一角,我用力去推开他,他却步步紧逼。我们的唇瓣紧紧贴在一起,他的舌头趁机挤进来在我的口腔内灵巧的探索。
我在他的怀抱之中不停的挣扎,却又在他的引导之下渐渐意乱情迷。
我又气又急,唇舌纠缠之间用牙齿咬住了他的唇角,血腥味立刻弥漫开来。陆子煜却好像毫无所觉一样继续攻城略地的深入,仿佛宣告主权。
我觉得痛苦极了,几乎要流下眼泪来。
我从来不知道,我跟陆子煜之间,除了记忆之中美好的、温暖的、柔软的吻,还能有如今绝望的、痛楚的、深刻的吻。
陆子煜“唔”的一声,神色痛楚的扶着缠着绷带的右胳膊弯下腰来。
我也顾不上难堪,我怕弄的他右手臂伤上加伤,连忙问了句:“你没事吧?”
陆子煜唇角有一抹妖异的鲜红,在夜色中格外显眼。
我的脸庞唰的红了大半。
司机将我和陆子煜送到小区门口。
一路无言。
我们下车的时候碰到等在路边很久的陆子琳。
我觉得十分尴尬,又在心里记恨着她跟沈长夏,根本不打算打招呼。
陆子琳下车,径直走到我们面前:“子煜,你怎么一直不接我电话?”
陆子煜表现出一丝阴郁的不耐烦:“我的手机没电了。”
陆子琳看了我一眼,皱着眉头问:“你们怎么又一起出去了?子煜,你上次不是已经答应过我会认真考虑一下我说的那些话吗,你难道想让我亲口告诉微微?”
陆子煜厉声制止:“姐——”
我觉得特别无趣,也根本不关心她所谓的秘密,略微点了头便想往小区里面走。
陆子琳在我身后叫住我:“微微,你有空跟子煜一起出去玩,难道没有空去看看顾嘉言,他又住院了,亏他平时那么疼你。”
我的脚步顿了顿,没有理会陆子琳话中有话的挑衅。
我回到家中,冲了热水澡,重新换了衣服才出门。
我没有跟顾嘉言打电话。
他曾经住过那么多次院,我跟主治医生已经接触过那么多次。我在心外的病房楼遇到了正做完检查回去的顾嘉言,他身边陪着的人不出所料的是江娆。我走在到处弥漫着消毒/药水的,静悄悄的走廊上,偷偷跟在他们后面,看着她亦步亦趋的替顾嘉言扶着移动的点滴架。他们一起走过转角,进入病房。
我站在病房外面,听到江娆低声问他:“做了一天的检查,很累了吧,怎么不去床上躺着?”
顾嘉言的脖颈靠在病房的沙发椅背上,抬起右手掌抚着额头,声音低弱的解释:“躺在床上没办法睡,心口痛。”
他顿了顿。
他伸出手指将手背对着灯光朝向自己的方向,注视着继续说道:“呼吸越来越重,稍微做点事情就会觉得没力气,手指甲上紫绀现象也越来越明显,每次睡过去都会害怕再也无法醒过来。”
我受不了。
我靠在病房外门边的墙壁前,失去支撑一样跌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我听到江娆倒抽一口气,然后是大段空白的沉默,她声音艰涩的开口:“你从来没有想过告诉她你的情况吗?”
我知道江娆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顾嘉言说:“我对她没有什么隐瞒,我不止一次跟她说过,人从生来就是一个死局。我也总是告诉她,生活里最重要的是Move on。”
江娆追问:“但是你却从没有告诉她应该知道的那个前提。”
顾嘉言一怔,低低的说道:“因为身体原因的关系,我很少做户外活动,这让我有更多的时间去读一些无用的书,做一些看似无用的事,这些都让我能超越自己本身,打开一扇窗通往另外一个世界。对于生死,我一向能够看得开。试想一下,如果是你处在我的位置上,当你明知道自己注定无法陪她走到最后,你是宁愿她什么都不知道,还是要自私的将她拖入一场注定无望的生活之中?
这段话说完,他略微喘了喘。
江娆沉默片刻,说:“我曾经看过一句至今仍然让我记忆犹新的话——生离死别对于爱情,就像风对于火。它吹熄那些柔弱的,它助燃那些强烈的。”
顾嘉言十分释然,低声笑了笑,“她对于我,并非是爱情。而我对于她——”
他说:“所有的感情都会随着这具皮囊的分崩离析而烟消云散。”
我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巴,抱膝坐在病房外冰冷的地面上痛哭出声。
☆、爱与诚(3)
3.我的整颗心游走在一座有如荒漠的世界里,觉得恍如隔世。
我抱着膝盖坐在病房外面默声哭了很久。
我再一次的踱在痛楚的轮回里无法得到救赎。我不能正视自己本身的感情缺陷,故此一次又一次徘徊在轮回的边缘里,无法超越自己。我的整颗心游走在一座有如荒漠的世界里,觉得恍如隔世。
直到,病房中传来顾嘉言略微低弱沙哑的声音,他好像心有灵犀一样,试探似的叫我一句:“微微?”
我无法忽视他低沉的呼吸。
我回过神来,忍不住抽噎了一下,没有立刻作声应答。
过了一会儿,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从病房中传来。
穿着病号服的顾嘉言扶着金属色的点滴架走了出来。我将头从深埋的胳膊弯中抬起来,就看他微微拧着眉心冲我笑了下,“哭什么?来了怎么不进去。”
顾嘉言最近一直没有时间去理发,额前的刘海有些过长的覆在眼睛上,遮住了他弧度优美的眉形,因为身体原因,顾嘉言唇瓣上血色很浅,说话的音调依旧是一贯的低沉,但是气音却要更加微弱。
我知道他的状态不好。
我连忙擦了擦红肿的眼角,跟他说:“我刚才看里面有人在呢。”
顾嘉言扶着膝盖想蹲下来摸摸我的头发,但是又怕没有支撑无法站起来,迟疑着没有动弹。良久,他看我一直没有动作,才无奈轻声说:“你站起来,地上凉。”
我立刻顺从的爬起来,揽着他的胳膊,低声说:“哥,我扶你进去。”
顾嘉言解释一句:“我让江娆回去休息了。”
我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我安置顾嘉言靠在窗下的沙发上,调整了药水点滴的速度,又去倒了一杯温热的开水放在他手边的小茶几上。
我听到顾嘉言问我:“微微,今天相亲的情况怎么样?”
我坐在他的身边,握着他素白修长的手指,认真的将我对李航的感觉照实说了一遍,略去我跟陆子煜见面的事情,然后说:“我觉得他挺好的,如果他也愿意跟我结婚的话,我想年底就跟他去三亚见一下他的父母。”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无波。
顾嘉言脸色灰白,瘦削手指微微蜷缩着,眉心无意识的拧在一起。
他静静看着我的脸,胸膛起伏了几下,然后又神色悲喜莫辨的看我一眼,说:“如果你不喜欢他,不要勉强。”
我带着讨好的意味说:“我知道婚姻不是一蹴而就的,我并不反感他,愿意试一试。”
他闭了一会儿眼睛,又重新看向我,说:“微微,对不起。”
我的手指覆在他的唇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声说:“嘘,顾嘉言,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从小到大,在你的保护之下,我才是真正不谙世事的天真。你身体不好,不要再自责了,也不要再为我操心了。”
我跟他的距离十分近。
我整个人都蜷缩在他身边的小小位置上,因为身体虚弱,他饱满光洁的额头上满布冷汗,我便拿了柔软的手帕替他擦拭干净。我两只手环住他没有打点滴的胳膊,他的手很瘦,苍白的手背上有突出的蜿蜒血管,他痛的有些昏昏沉沉的,还不忘轻声跟我说:“你回去吧。”
我答应说:“好,等你睡着我就走。”
我一直没有离开他身边,药水滴完的时候,我让值班护士进来替他拔了针头,又拿了一床毛毯过来窝在他身边,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顾嘉言一整夜都睡的不太/安稳。
晨光熹微的时候,我手心中握着的顾嘉言的指尖才渐渐有些温度。我放下心来,也觉得累,便沉沉的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是因为巨大的关门声音和姑姑尖刻的训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