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我说:“你可要明白哦,你还有妈妈要你照顾呢!”
苏胜男知道我什么意思,转头对我笑着说:“你放心吧,为他那么个贱男人,搭上我这条命才不值得呢!”
我说:“你知道这个就好!”
苏胜男又出去帮她妈妈换了一次水,回来后情绪平稳了很多。
那天我们聊了很久,她说,二十多年了,她心里的这些话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今天竟然对我说了出来,她自己也很意外。或许也只能给我说吧,这些话对其他人又怎么能说出口呢?
我们交换了电话号码,叮嘱对方一定要常联系。我觉得她是个好孩子,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临走前,我把刚买的口罩送给了苏胜男的母亲,这样她每天就能戴上口罩工作了。那市场里弥漫的味道,真的让人受不了!
和雒敬宾之间改变并不大,只是偶尔在等电梯的时候碰见,相互寒暄几句。他貌似是个才子,很得公司老总的器重,在同层次员工里面,他是最年轻的。职场的等级十分森严,我观察了很久,雒敬宾经常和一些四十岁左右的人齐头并进,喝茶也和这些人坐在一起。公司其他和雒敬宾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见了他们则全身上下不由自主地发出一种发自内心的卑微。
有一次喝茶,我们又单独坐在一起,我问他,你是看上去做的不错哦。
他没想到我会主动和他搭讪,竟然有点语无伦次。
过了很久,他才说,书读的好而已。
雒敬宾缓缓地喝了口可乐,说,我二十二岁已经读完硕士了。
我有点惊讶,不过还好,没显得过于惊愕。
雒敬宾继续说,所以我工作时间不短了,虽然学的是工科,但我对人文科学很感兴趣。尤其喜欢诗歌,其中最喜欢顾城和海子的诗。
我忽然觉得他骨子里有一种悲观的情愫,我认识的人中,往往悲观主义者才对这两位情有独钟。围役豆亡。
我点头称道,是的,现代诗人里,唯有这两位还算是有些才情的。不过很可惜,都是英年早逝,而且是陷入自己的绝望中无法自拔。
他问我,你喜欢诗吗?喜欢谁的诗?
我哈哈笑着说,我不喜欢诗歌,而且现代中国几乎没有诗人。尤其那些热衷于写梨花体的,全是屁都放不响的假道学。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凑字难成篇,只好装装样子,美其名曰写写诗。更有甚者,搞下半身诗歌,个中猥琐实在是呼之欲出!
雒敬宾吐了吐舌头说,没想到你看上去挺文静的,批起人来好狠啊。
丽姐突然说要介绍男朋友给我,我觉得很唐突。
珠儿也使劲儿摇车说,你也不小了,该考虑了,还打算出家啊?
她们不提这茬儿,我到觉得无所谓,她们猛一说起这事儿,我第一个想起的就是二妞、小花、大军他们。一起的玩伴都是孩子的娘了,我还这么单着。
不知道大军哥是不是找到了真真属于自己的幸福……
躲了一周,没躲掉。
星期五下班,被丽姐和珠儿双双抓获在公司写字楼门口。实在拗不过她们,只好答应周末先见一面。
之后丽姐急着回家带孩子,只是丢下一句:“这才像话嘛。”然后匆匆走掉。
留下我和珠儿,她像一个谈判胜利的外交家,满脸得意地看着我。
我不情愿地说:“你们怎么来这一手啊?”
珠儿说:“不情愿啊?傻孩子,你都不小了。还想怎么样?一个女人能独自承担多少?”
我问她:“那人怎么样?”
珠儿说:“听丽姐说,好像是阿文同事的朋友,还是朋友的同事,做个小生意,年纪同我和阿丽相仿。听阿文说,人挺老实的,还不错呢。”
我说:“只要人老实就行。”
和珠儿一起吃串串香,街边的小摊也有不少美味。
珠儿说:“你呀,该考虑成家了。别老活在过去,有个家,也就有个依靠。幸福能和人分享,不幸能有人分担。”
珠儿这话的确能够震撼我。
分享和分担,向来拒我于千里之外。
星期天的晚上,精心化了点淡妆,珠儿帮我挑了一条花格子裙子。
丽姐和那个男的坐在我和珠儿的对面,我的感觉是像开家长会。
丽姐简单介绍了一下,我过于紧张,只是听清楚他叫张海明,其他的全都忘了。
我们握了个手后,就那么坐着。
丽姐和珠儿看出来有些尴尬,就主动找了点话题,无非是工作忙不忙,平时都干什么。
聊了几句,丽姐给珠儿使眼色,要离开。我偷偷地拉住珠儿的衣角,死命地扯着她不让走。珠儿见状也不动声色,陪着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第一次见面印象不深,只是我不明白张海明为什么总盯着珠儿瞅。
晚上刚到家,丽姐就打电话问我感觉怎么样。
我说:“什么啊?没感觉,就那样吧。”
丽姐说:“人家对你印象可很好啊。”
我开玩笑说:“他对珠儿印象很好吧。哈哈”
挂了电话,给苏胜男打电话聊了会儿。
上次从她们家回来之后,心里总是堵堵的。但是对比之下,我还是挺珍惜现在的生活。我比她好多了。
电话的那头很吵,她好像喝了点酒。
嘈杂的声音根本听不清楚,只是记得她说她妈妈身体还好,而且她快找到那个男人了!
荒诞不经的通话,语无伦次的回应。只剩下我一个人惆怅,她终究还是不会放过她的生父。
恨,真的有那么深吗?
周一刚上班,雒敬宾就送来了一份汉堡和一杯豆浆,声称是要感谢我给他的诗歌价值观上了一课。
实在不好意思拒绝,我把汉堡豆浆放在办公桌上,羞得满脸通红。同事们都打趣说,我的春天来了。
春天?春天在哪里啊,春天在哪里……
丽姐又打来电话,要我表个态。
我支支吾吾地不置可否,敷衍着挂了电话。心想,雒敬宾都比那个张海明好。
张海明偶尔和我发发短信,经常打电话给我。
起初,他的电话犹如老板的愤怒,随心所欲,总是说来就来。
后来,我暗示了他几次,张海明终于有了自知之明,工作的时候不会有电话和短信过来。
记得,最后一次我说,工作的时候和你聊天不太方便吧?
张海明笑得似乎很得体,在电话那头声音响亮地说,没什么,我没什么不方便的。
这就是小个体相比打工仔的好处。
我只好明说,我不太方便。
他这才说,哦,不好意思,这种冒昧是思念所致。
难得他有如此斯文的措辞,忍了吧。
思念所致,记得《封神榜》里说陈塘关李靖守关三年未与妻子谋面,回家后发现妻子怀孕了。李靖问是为什么?他妻子说,是思念所致。
然后李靖就信了,然后就生下了哪吒。
张海明不会怀孕吧?
雒敬宾的早餐总有新花样,我每天都在同事异样的目光里就餐。
这种感觉怪怪的。
老板不知道是不是癫痫发作,竟然每人发了几百块购物券和两千块奖金。像我这种公司的底层都猜测是不是最近业绩大增,而中层们则偷偷议论,老板是不是又换了个更爽的情人。据说老板每换一个更合胃口的情人,就会大发红包。
老板的境界就是高,大家爽才是真的爽。老板在床上愉快了,打工仔才有饭吃。
打工仔的饭碗往往就维系于老板的某种感官或者心情……
老板的绯闻我早有耳闻,不过他倒是个精明人,从不搞办公室恋情。这里的女人都是帮他赚钱的,不是给他解闷儿的。他心里的算盘打得很清楚,女人绝不能在办公室找。
有了钱就有女人,反过来却未必。像他这种暴发户,女人就是钞票的附带品。可对于蔡克成来说,钞票却是女人的附带品。有了红红,就有了一切。
中午喝茶的时候,雒敬宾又坐了过来。我今天心情大好,又发了奖金,于是主动点了一壶铁观音两个人喝。
雒敬宾哑然失笑说,今儿怎么了?
我瞪了他一眼,佯怒道,不习惯是吧?像我这么抠门儿的人也舍得喝茶?
雒敬宾连连摆手说,哪里哪里,不是不是!
我拿出购物券给他,说,送给你的,随便买点东西吧。谢谢你的早餐!
雒敬宾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嬉皮笑脸地说,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男人就这样,给点好脸子,就得寸进尺。
我低头说,喝茶吧,没心情聊《诗经》。
心里暗想,这家伙说他对诗词感兴趣,看来倒也不假。
刚下班,张海明电话就来了,非要约我一起吃饭。
第一次对他印象并不好,他看珠儿的眼神恨不得活生生把珠儿给吞下去。但是碍于丽姐的面子,还是答应了。
最讨厌吃西餐,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正襟危坐。
格调和品位不是一顿西餐,一杯咖啡,一盏红酒就能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