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余东信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不容抗拒,我便没有再说话。
*
手上的针拔掉以后,我弯腰穿着鞋,知道自己的腿很软,于是早就扶好了墙,只不过手上似乎也没什么力,但还是撑着下了床,余东信叹了口气,在我面前背对着蹲下了身。
“上来。”我刚想说不用,却鬼使神差地趴上了他的背,或许,是太怀念这一切了。
他的脚步很稳,手上甚至还挎着我的女士提包,我紧搂着他的脖颈,医院很安静,几乎没什么人,只有一些半夜睡不着出来散步的病人。
一个孕妇被她的爱人搀扶着,看见我们两个,娇嗔着对那个高大的小伙子说,
“你看人家,多会心疼女朋友啊。你都不背我!”女孩子娇小的撒着娇,有说有笑。
我听了他们说的有些脸红,向前看余东信的侧脸,他竟然勾着嘴角。
“你笑什么?”我疑惑的问他。
“没什么,有些熟悉。”他冷冷淡淡的说。
我还是不懂,也没再多问,他就这样背了我一路,一直到停车场把我放进车内。
医院离我家其实不远,但余东信却开得很慢,慢到我在他的车上睡着。
他抱我下车的时候,我还是有感觉的。轻哼了一声却沉沉睡去。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那么清楚我家的地址的,反正我很顺利的回了家就对了。
**
是个美好的周六日,我睡到自然醒,早上起来阳光明媚,我在自己的床上舒服的翻了几圈,但右臂使不出劲,略微复杂的衣服都穿不上,于是勉强套了一件很肥大的t恤,肚子饿得“咕噜咕噜”直叫,我走出卧室去厨房找东西吃。
刚一出门就被惊呆了,看见睡在沙发上的余东信,我的心猛地一软,宁静的睡脸映着好看的晨光,不由自主轻手轻脚,去厨房把鸡蛋打在牛奶里,放了一些糖,又煎了一些吐司边,坐在餐桌上惬意的吃着。
我不知道为什么,感受不到丝毫以往在家里的消极与崩溃,静静地做着正常的事情,不会想喝酒,不会想在浴缸里睡觉,不会冲完热水澡冲凉水澡,把自己折腾得死去活来。
一杯牛奶下肚的时候,余东信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我没有扭头,只是说了一声,
“起来了?吃饭吧。”我进了厨房给他热了一遍牛奶,静静的看着他吃。
余东信看起来饿坏了,把盘子里的吐司边吃了个干净,我又进去给他简单弄了个三明治,加了几片奶酪和火腿蔬菜。
他很快就吃完了,我收拾着碗,余东信从后面抱住我,很和谐的一幅画面,像刚刚新婚的小夫妻。
只不过,我还没有傻到那个地步。
“你该走了。”我淡淡说,“回家吧。”
不仅仅是想到了现实,还想到了林周。我把自己的定位摆的很好。
余东信离开后,小房子甚至都有些阴暗了,又变成了那个孤独,自闭的小房子。
我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不顾一切的把他拽回来。只是秦葡献现在,最不会的,就是冲动。
右臂的伤比原来更严重了,什么也做不成,最大限度又变成了拿筷子。
第二天坐了公交车去上班,看着座位前方的一对小情侣,恍惚间又记起那时在游乐园落水后,大家一起坐大巴的晚上。
我够着脖子看看前排那个环着手臂熟睡的像孩子一般的男生,司机猛地一脚刹车,我看见余东信座位前方的塑料把手,急忙把手掌挡在他额前,塑料把手把我手背都磕红了,保护他竟然成了一种本能,他似乎没有知觉什么,淡淡地继续睡着,我当时只是,没看到他勾起的嘴角。
整车都安静的睡着,宁静祥和,司机先生体贴的关了灯,开到学校大约还要一会时间,只有我这个刚刚度过生死的人反而活蹦乱跳兴奋得睡不着觉。
我隐约才感觉出饿意,小声的翻出各种面包零食胡吃海塞,自己噎得脸都通红也不敢大声咳嗽,小声的捶着胸口慌乱的找水,忽然余东信从前面起来了,我瞪大眼睛鼓着腮帮子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听见他小声的说,
“我靠真是从没见过这么笨的。”说着还把一瓶矿泉水塞进我嘴里,我顺完气咽完吃的他却又已经睡下了。
他惊人的体贴是我在多年之后值得感叹的,这样霸道的保护,强势的撞进心里,甚至比连千那样温润的人都过之而无不及。
☆、第7章 倾巢
倾巢
我才发现我们已经走到一座桥上,他的额头上冒出了汗珠,原来已经背了我走了一条街了。
“阿东,把我放下去吧。”我轻轻喊道,随后用手擦了擦他头上的汗珠,
余东信不说话,依旧静静的背着我,我没早说第二遍,原谅我,这月色实在太过静好,我不忍打扰,这男生也实在太过美好,我不舍放开。
他把我背到了那家馄饨店,我听着他和老板娘奶奶礼貌的带着微笑点菜,有些困惑的想,怎么他就不会这么轻柔的跟我说话呢?
我在桌底拧着他给我递来的水,有些紧,他在对我讲这家店的故事,
“小时候有个姐姐经常带我来这里吃馄饨,我妈妈说这种店不好,我不懂不好是什么意思,但只记得很好吃,”他把自己的水松松拧开放在我面前,手掌朝上示意我把下面那瓶与我“殊死搏斗”的水给他,“后来妈妈就不让那个姐姐经常和我玩了,我却总是偷跑出来吃馄饨。再被妈妈发现,我就很久没来这里了。”
他抬头看了看房顶,眼里带着些惋惜与遗憾,我喝了水,急急的问他,
“然后呢?”
余东信轻叹口气,
“然后?”他摸了摸额头,带着些无奈笑了笑,“然后我就真的很久没来这里了,直到她现在已经管不住我了。再来吃馄饨,好像没有小时候好吃,但是我总是想来,想坐在这个偏僻的小店,能想很多事情。”
余东信浸在回忆里,我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连吃饭的地方都会被父母规定为‘好’与‘不好’,他收到的管教可能是我从未见过的。
我揉了揉他的头,忽然问他,
“那你带唯青来过这里么?”我试探性的问,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特别强烈的渴望,渴望从他口中说出那个‘没有’。
他抬头看看我,又喝了口水,什么话也没说,我刚想再问一遍,馄饨已经上来了。
是很传统的做法,干紫菜干虾米用滚烫的馄饨汤一浇,晶莹饱满的馄饨沉在碗底,馄饨叶却高高低低的浮在碗中,令人大动食指。
但我没听到我想要的答案,心里总有些别扭。是来过的吧?要不干嘛不回答呢?自己瞎想着,却越想越烦躁,筷子一戳一戳的。
余东信用手杵了一下我的脑袋,
“想什么呢?还不快吃。”他把紫菜都挑着吃光了,馄饨却只咬掉了带馅的那部分,
“挑食鬼……你还说我。”我把碗里的紫菜都挑给他,他也挺自觉,夹起就吃。
我对着低着头的他摆了好几个鬼脸,做完忽然觉得自己怎么这么白痴,竟然又笑了笑自己,才开始品尝起馄饨。
我们吃饱喝足以后,余东信送我回家,我一路蹦蹦跳跳,左右乱跑,他嫌弃的看着我,后来就揽着我走,
“别跑了,多闹心。”我想起唯青的事情,心里又开始别扭,一言不发的跟着他走。
大概是太安静了吧,安静的有些尴尬,余东信干咳一声,问我,
“秦葡献,你考得上a大么?”他嗓音沉沉的带着不容忽视的气势,我只好回答,
“考得上的。”我其实心里没底,但不想多说话,就简单回答。
“你得确定啊,确定考得上a大。”我不懂他什么意思,但依旧不想说话,我想,等我想说话了再问他什么意思吧。
“嗯。”我淡淡的说。
很快到了我家楼下,我还是那副别扭的样子,但是天色太晚,我嘱咐他回家路上要小心后,就进了电梯。
电梯刚要合上的时候,一只手挤了进来,余东信有些微喘的笑笑,抬头告诉我,
“秦葡献,我没带她去过的。”他眉眼之间尽是认真,只是我倒可以看得出一丝玩味,我猜想他也许是吊了我一晚上的胃口才告诉我的。
于是我强装淡定,追问,
“那我是第一个你带去的女孩子么?”
电梯门又要关上,他用了用劲,又把它挤回去。
“是的。”这次得到想要的答案,我低头强忍住笑意,抬头说,
“嗯,知道了。你快回家。”我轻轻催促他,口气里带了一种我自己都没发觉的温柔。
余东信似乎没看到我的惊喜,显得有些失落,捏了一下我的手就大步离开了。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快要把电梯蹦烂了。
思及此根本不在乎这些雨滴了,淡然勾了勾嘴角。眼看已经到了快餐店。
站在柜台前等着拿外卖时,看到不远处的一对情侣有些眼熟,恍惚着记起那时余东信带我去馄饨铺的夜晚,一切都那么开心和幸福,那男生静静地看着女生大口挖着冰淇淋,时不时伸手为她擦擦嘴,我定睛一看,这不是当年的齐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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