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梅果说对了一点,雁淮生的确从未在她的面前展露任何脆弱,哪怕是一星半点,于归不知道是雁淮生本身过于强大,还是他和她还没近到可以彼此舔|舐伤口的地步,如果是前者,那很好办,于归可以利用自己柔韧的力量,一点点渗透进对方的世界,哪怕他再坚不可摧,依然存在不可周全的漏洞,那么这些缝隙就让她来填补,总有一天他们会成为一个浑圆的整体,不分你我。
如果是后者,可能会有些难办,但于归依然有自己的方法,只要雁淮生一天还和她在一起,她就总有一天会贴近他,走进他脆弱到不可被触碰的内在,用力地抱紧他。
至于那天何时到来,她一点也不担心。
于归回到家里,伺候外公用完晚饭后,拨通了雁淮生的电话,这阵子一直住在外公这里,两人分隔两地,虽然经常见面,但还是忍不住想念。
想念与距离的长短并无关系,哪怕近在咫尺,依然泛滥成灾。
于归体会到这点,并不觉得酸涩,反而有种不可言喻的甜蜜。
“外公睡着了?”雁淮生知道于归只有在把外公安顿好了,她才会抽出时间打他电话,她的女孩是如此的纤细敏感,似是怕冷落了他,每次一完事电话就打过来了,时间不多不少,仿佛掐好了点儿。
然而今天很反常,雁淮生扫了一眼手表,竟生生提前了两个小时。
“外公没睡,在客厅里看电视。”于归扫了一眼客厅的身影,有意压低了声音。
外公中风后,腿脚无法自行活动,说话也不利索,可是对外界的感知依然存在,于归不想他彻底沦为痴呆,总是给他读报,甚至放他喜欢的节目给他看,还会经常同他聊天,虽然大多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在说,外公偶尔嘟哝两声,也都是些不清楚的发音。但于归已经很满足了,秦柯说过外公能恢复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雁淮生提着水壶的手微微一顿,再度开口时温软的声音里夹着一丝笑意,“想我了?”
情侣间的互动无非是你爱我,我想你,然后腻腻歪歪窝在一起,什么都不干,也像是掉进了蜜罐里。
于归呼吸一窒,没来得及开口。
雁淮生没等到回复,淡淡地丢出一句:“那就是不想了。”眼底却没有半分落寞,勾起的嘴角分明藏着一抹坏心思。他悠闲地给花草浇水,注意力却全集中在耳朵上,电话那头偶尔传来的短促呼吸,像是猫儿的爪子搔得他心口发痒。
让他想想,他的女孩儿此刻是怎样的反应,是红着脸颊,轻咬嘴唇的羞怯,还是眸光闪烁,想要开口却不敢开口的犹豫不决。不论哪一副面孔,都是让人心动的模样。
雁淮生眸色一沉,将水壶顿在阳台上。
“你在给花儿浇水?!”于归听见浇水的声响,有些难以置信,原来某人说不会照料这些东西全都是骗她的,当初还说她要是不管这些花草,他就任它们死光,还害她一度很郁闷。不过想起那时因为这个,于归答应搬过去和他住一起,顿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大神真阴险!居然用这个借口把她骗过去,不过她更笨,居然相信了。
“没有!”雁淮生瞥了一眼水壶,矢口否认,不过显然没人相信,尤其是电话那头传来某人嚣张的笑声。
“撒谎可不是好习惯。”于归借机打趣他,想抓这人的短处,真是比天下红雨还难。
“于归,”他喊她的名字,微微勾起的尾音在寂静的夜色里,恰似弯月周围拖出来的一抹旖|旎晕影,缠绵悱恻。
于归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她张了张嘴,最后只能溢出一个干涩的音节,“想!”
不,很想,非常想,恨不能现在飞去你的身边。然而这些话于归全都咽了下去,她知道雁淮生最近很忙,唯恐泄露一丝思念,招惹对方大半夜开车赶来。
然而雁淮生是何等的心细如尘,当即挂断电话,去车库提车。
今夜注定是个骚动的一夜,就连月色都显得蠢蠢欲动。
?
☆、不舍
? 雁淮生挂断电话后,于归隐隐觉察到了什么,捏着手机的她心跳控制不住的狂乱起来。
于归来到客厅,试图平复心下的躁动。外公见她走过来,转头看向她。于归走过去在他身旁蹲下,她知道外公在关心她,可是儿女之情又怎么好意思跟外公诉说,于归只好摇头,告诉外公她没事。
外公不能开口说话,可心里都明白。于归觉得有些事也许跟外公说说,兴许就有了答案,虽然外公没法给她建议,但这样做至少会让她觉得踏实。
“外公,我打算出国。”于归覆上外公的手,感觉到手下的颤动,她知道外公正听着。
“…可是,我放心不下您,”看着外公盯着她,目光闪烁,甚至激动地抖动嘴唇,于归知道外公有话要说,却无法表达出来,最终只溢出一段断断续续的咿呀声。
于归捏了捏外公的手,心下全是感动,“外公我明白,我懂你的意思。”外公肯定是劝她不要管他,安心的出国留学。可是,于归怎么能安心,现在她身边只有外公一个亲人,外公身边也只有她一个。至于于阳,好不容易联系上了,居然让她不要再管她的事,她说她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做主,于归不知道她有何打算,只知道她又回到了美国,至于现在在做什么,于阳只字未提。
于归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对方的想法,只求于阳离于泽成远远的,再也不要卷入这场是非之中,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而眼下唯一让她放不下的便是外公,她要是出国了,外公就是彻底的孤伶伶的一个人,吃饭,穿衣,洗澡,睡觉…这些都可以请人代劳,然而外公此刻需要的并不是这些,他需要的是家人的陪伴,是和儿孙在一起的天伦之乐。
然而这些于归都给不了他。
每每想到这里,于归都无比痛恨,痛恨于泽成为什么不去死,更痛恨自己的没用,然而有时候即便再痛再恨,生活依然还要继续。经过一系列的变故,于归越发体会到只有自己变强大了才能照顾到身边的人,才有能力去保护他们。
眼下尽管万般不舍,但于归知道也很清楚自己会选择怎么走。雁淮生可以做她的后盾,甚至可以为她扛下人生路途上的所有困苦和磨难,然而这都不是她想要的,她感激雁淮生,所以更渴望以后也能成为对方的助力,而不是一味的依赖对方,并毫无顾忌的索要温暖和关爱。
雁淮生为她所做的一切,于归无法用三言两语来概括,这个男人的好,即使用一辈子都说不完,更何况他们的路还很长,哪怕以后老的走不动,牙齿掉光,头发花白,她愿意在夕阳下,依偎他的怀里,从黄昏说到日暮,从惊蛰说到霜降…
所有的一切她都规划好了,然而就是不知道现实会不会照单全收。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雁淮生是不是真如他所表现的那样,强大到可以没有一丝顾虑地放开她,这些她都不知道,也难免会多想,雁淮生越表现的无坚不摧,于归越是心疼他。
越是心疼,便越是愧疚。
是不是他也想挽留,他也有不安,可是为了她好,他却甘愿承受这所有的一切?
哄外公睡着后,于归把门带上,转身来到客厅。
雁淮生就坐在沙发上,单手撑着额头,昏黄的灯光笼罩在他周身,他就像一个发光体,照亮了她生命中所有的黑暗。
察觉她出来了,雁淮生抬头看了过来,目光深邃仿佛藏着千言万语。
于归呼吸一紧,挪步来到他跟前。
她不知道雁淮生什么时候来的,是刚来,还是来了好一会儿?于归只是愣愣地看着他,竟吐不出一个字来。
看着于归一脸的呆滞样儿,雁淮生不觉好笑,伸手一把将人拉进怀里,“怎么,电话里说得那么好听,见了面倒什么都不会说了?”他在打趣她,尽管满眼带笑,也难掩眉宇间的那抹疲累。
于归心疼地不行,却不知如何是好。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迟疑了一瞬,才扭捏开口,“我会刮痧,这里…”她抬手伸向对方的眉间,往下轻轻一点。
雁淮生挑眉看她,眼里透着鼓励。
于归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可能会疼,但对缓解疲劳很有帮助。”靠食指和中指的关节力,于眼角中间的鼻梁处,掐住用力上提,力道适中,不停重复,直到那处出现细小的血丝,即为‘出痧’。
于归曾亲眼目睹刘妈为母亲做过,过程有点疼,但效果很好,尤其对治疗头痛,还有缓解疲劳非常有效。
没待于归提示,雁淮生倒自己先闭上了眼睛,于归见此没再犹豫,让雁淮生仰靠在沙发上,她则半跪在一旁,寻了个好发力的姿势,正准备动手时,雁淮生掀开眼帘,朝她看来。
“于归,你可以用大点力。”仿佛一早就知道于归不敢使劲,雁淮生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可是于归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总觉得有一丝不怀好意呢。
头两下,于归的确不敢下重手,可是想要‘出痧’,必须得下狠心,于归深吸了一口气,没再手下留情,重复十下后,雁淮生的鼻梁已经红了,也不知是他皮肤白皙,还是什么原因,红红的一块看着有些吓人,于归突然不敢做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