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淮生抬头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秦柯当下没再多问,算了,这人心里都明白,做事也从没失过分寸,他不应该瞎想的。
送走了秦柯,雁淮生回到屋里。于归替外公盖好被子,抬头见雁淮生立在一旁,于归顿了一瞬,示意他们出去谈话。
来到客厅,于归一直绷着的面容总算显露了一丝疲惫,她揉了揉眉心,在沙发上坐下。
“外公这样我很不放心,”她转头看向一旁坐下的雁淮生,目光却一点点垂了下来,“我不想再浪费时间,可是眼下我却走不开…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去国外报到一事不能再拖了,于归心里很明白,却没法快速做出决定。
至于于泽成,于归一定不会放过他,这也是她为什么决定出国的最主要的原因,母亲的去世激发了她报复的心理,她非常明白只有变得足够强大,她才有能力来对抗于泽成。是于泽成叫她清醒地认识到,打败敌人最残忍地一个办法就是让敌人以他最引以为傲的方式倒下,这也是最屈辱的姿势。而像于泽成这样自负的人,一定难以接受被他控制在手心的人,有一天会亲手将他打垮的事实,于归迫不及待想要看他忏悔,看他痛苦的样子。
而这件事谁也帮不了她,只有她自己最合适。
所以,她必须尽快出国。
至于雁淮生,于归有感激,有愧疚,还有不舍。她不知道她离开后再回来,一切会否还是原来的样子。
而雁淮生又会不会站在原地等她,她都不知道。
于归现在很矛盾。
“于归,不是你,是我们。”雁淮生将于归轻轻地揽进怀里,声音温软地仿佛携着一团暖流,“不用担心一切,去做你想做的。”他看进于归的眸子里,坚定的目光仿佛一个不变的誓言。
于归定定地看着他,下一瞬猛地扑进他怀里,哽咽道,“谢谢你…”
几天后,就在于归收拾好行李,准备去国外报到时,她收到了一个电话,于泽成的电话。
对方约了一个地方,说想要跟她见一面,于归当即就想挂电话,可是对方说了两个字后,于归的脸色顿时一变,挂断电话就朝外面赶去。
路上她一直拨打于阳的号码,却怎么都拨打不通,于归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于阳此刻估计已经落入了于泽成的手中。于归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点。
丧尽天良的于泽成谁都可以利用,哪怕于阳是他最心爱的女儿。
她以为不把于阳牵扯进来,于阳就能在国外相安无事,却始终忘了狗急跳墙的于泽成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她不给于阳打电话,不代表于泽成不会想方设法联系上于阳。再加上于阳知道母亲去世的消息后,一冲动难免不会落入于泽成的圈套,这是于归最担心的地方,可是到头来还是没能避免。
所以在于泽成说出‘于阳’两字时,于归没有丝毫怀疑,因为她太清楚于泽成的为人了。
畜生不如。
?
☆、反击
? 正在于归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应对于泽成时,雁淮生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于归犹豫了几秒掐断电话。她和于泽成之间的事不应该把对方牵扯进来,于泽成那疯狗一样的性子,逮着谁就咬谁,于归不想雁淮生受半点牵连。
可是雁淮生好似知道什么,电话一直不停打进来,于归没办法还是接通了,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那头传来对方清冷的声音。
“呆在原地别动,我马上来。”
雁淮生果然知道了。
于归从出租车下来,忍不住在原地徘徊起来,她真的不想雁淮生插手这事,可是看对方强硬的态度,于归实在没法拒绝。而且两个人总好过她单枪匹马,雁淮生的介入给她带来的不仅仅是助力,更多的是心安。于泽成若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雁淮生绝不会坐视不管,可是一旦这样,于泽成势必会将矛头对准他,那么以后她就有可能成为于泽成压制雁淮生的筹码,这才是于归最不愿看到的。
于归心下很矛盾,她一直瞒着雁淮生家里的情况,就是不想雁淮生看轻了她,事实上这个是她想多了,雁淮生的所作所为足以证明他真的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可是于泽成呢?如果他知道了她和雁淮生在一起,一定不会放过他们,至少不会让他们好过。于归很怕自己成为雁淮生的负累。
可眼下她孤立无援,除了雁淮生,她真的没有任何倚仗。
就在于归胡思乱想的时候,雁淮生的车开了过来,他从车里下来,径直走到于归面前,倨傲的眉眼显得有几分不近人情,可是他看向于归的眼神是那么的沉稳和温柔,莫名地让于归感到心安。
“放心,有我在。”
世上最动人的情话,莫过于我爱你,放心,有我在。
于归一脸感动地看着面前的人,雁淮生却没多说什么,牵起她的手朝路边的店面走去,这是一家很有名的茶馆,正是于泽成电话里约见面的地点。
在服务员的带领下,于归他们穿过回廊朝里边的里间走去,推开门,于泽成正坐沙发上悠然地泡着茶,他提起茶壶用开水温杯,然后醒茶,一步一步,做得慢条斯理。他很享受,嘴角一直挂着惬意的笑,仿佛正沉浸在茶道的世界里,就连于归他们进来,都没能打扰到他。
最后他将适温的水倒入茶杯里,由上至下,水流如瀑布一般注入杯中。杯底的茶叶受到冲击,随着水流漂浮起来,像花一样炸散开来,个别清透的绿叶,在水里打着旋儿,又一点点沉入杯底。
他将泡好的茶往前面一推,这才抬头看向来人。
“坐!”于泽成笑着抬手示意,举止优雅又得体。
本该剑拔弩张的对峙场面,生生被他粉饰成一个谈笑风生的茶话会。
于归坐下后,目光执笔地看向隔着茶几的于泽成,不过,于泽成却不看她,于归突然意识到这人的目标似乎一开时就不是她,她不禁转头看向身侧的雁淮生,雁淮生却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茶艺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一门行当,饮茶,品茶,话茶,有附庸风雅的,也有娱乐消遣的,古人尚知这里边的乐趣,现在的人却不懂得。”于泽成说着端起茶杯,品了一小口。
“你们也尝尝,看我的茶艺如何?”他笑着看向于归他们,金丝眼镜背后的双眼动辄观察入微,却将那抹锋利隐藏在深邃背后,此番一副儒商的优雅做派,仿佛他本人就是这般纯良无害。
当然,于归是瞎了眼才会这么认为。
于泽成此番与他们不咸不淡的闲聊起来,态度意味不明,他越是这样端着,于归越是觉得他在打什么坏主意。
雁淮生却一脸平静地将茶杯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小口,眉头不觉皱起,“欠了点。”
于泽成双眼一眯,随即笑道,“果然后生可畏啊,看来中国的茶道是不会衰落的。”
两人话里有话,却都不点破,于归在一旁看的有些着急,她宁愿于泽成痛痛快快地亮出刀子,也不愿和这人在这里周旋浪费时间。
于归是一刻都不想和这人呆在一个屋檐下。
雁淮生却显得很有耐性的样子,生生把那一句‘敌不动,我不动’演绎到了极致。
大概又坐了半个小时,于泽成有些坐不住了,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眼前这人,在他得知他的‘好’女儿在和这人交往时,他才知道公司接二连三出现的问题,原来全是这人在背后捣鬼。想他于氏名下的产业遍布东临市各地,根基早已根深蒂固,却不想这人居然让公司总部几度出现危机,甚至面临破产的危险,眼前这人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
不过再有能耐又如何,只要抓住了他的软肋,一样让他不能翻身。
“你吃了我于氏旗下的好几块肉,消化得掉么?”一想起最近的一个项目也被对方夺去了,于泽成眼镜背后的目光不由凌厉起来。
雁淮生神情慵懒,嘴角挂着浅浅地笑,“没办法,我胃口好。”
于归一听,显然有些震惊,她没想到雁淮生和于泽成私底下早就斗上了,也是,以于泽成变态的掌控欲,自己的一举一动他不可能不知道,也就不难推断两人暗里的交锋了。
于泽成此番用于阳威胁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这么一想,于归不禁替雁淮生紧张起来,于泽成要是被惹恼了什么都做得出来,于归真得很害怕他对雁淮生不利。
于泽成听了脸色果然变了,不过转瞬间,面上再度挂起从容的笑,“我也不跟你兜圈子,把你吃下去的,如数给我吐出来。”
他盯着雁淮生的眸子,凶恶又阴毒。
雁淮生却不为所动,兀自笑开,“我吃下的东西,没道理吐出来,除非那是块烂肉。”雁淮生说着眸光微微一顿,“不妨告诉于先生,南城的合资我也势在必得,还有你最近笼络的合作商估计也要改变主意了。”
“你什么意思?”于泽成有些恼了,难道这人忘了他手里的‘筹码’吗?
雁淮生换了个闲适的姿势,神情依然慵懒,“字面上的意思,于先生若要竞争放马过来,不过容我提醒一句,先把贵公司的财务漏洞补上,不然司法介入后可能会有些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