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婚 (鹿尾)

车子再次停在顾清家楼下的时候，正值正午。
前几天，一到这个时间，母亲会做好饭，去卧室喊顾清出来，一边吃饭一边听父亲训斥。
希望现在父亲还没发现顾清不在房间里。
庆幸的是，苏拉走了，宋远没有。他准备等到秦城离开上海后，给他电话，他再出去跟顾老爷子说清楚。没想到，秦城和顾清居然回来了。
顾清手脚麻利地爬回卧室，刚刚收拾好，就听到母亲在房门外面喊，要她和宋远出去吃饭。
他们两个刚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就听到了敲门声。
母亲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秦城，手里提着礼物，见到母亲后，张口就叫了一声岳母。
上下扫了他一眼，母亲说，“小伙子，你是不是走错门了？”
秦城淡笑道，“没有错。”
母亲低头一琢磨，想起顾清跟她描述的人，对比一下眼前的秦城，好像是同一个人。她喜上眉梢，“是秦城吧？快点进来，一起吃个午饭。”
沙发正面，父亲坐在上面，旁边放着手杖。他铁着脸，轻哼一声，“哪个秦城，我怎么不认识！”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宋远的动作稍缓，顾清屏住呼吸，两人聚精会神地盯着对面，留意即将发生的一切。
秦城来到父亲面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顾老先生，我叫秦城，成都人，是个医生。一年前，顾清路过成都的时候，我们相恋了。我这次来，就是专程来跟您商量一下，我和清清结婚的事。”
啪的一声，父亲的手拍在桌子上，震得碗筷叮当作响。他面带怒色，厉声说，“我的女儿早就许给陈铎了，他们两个准备……下个月就结婚！我警告你，离我女儿远一点，要是被我发现，你对她有非分之想，我饶不了你！”
为了赶走秦城，连顾清和陈铎结婚日子都编出来了。
秦城不愠不火，平心静气道，“我知道清清和陈铎的事，不过，他们终究没有结婚。顾老先生，我请您再考虑一下。毕竟，清清心里的人是我。”
“你想都不要想！”
“不管您同不同意，清清，我娶定了。”秦城一字一句，铿锵坚定。
父亲的眼睛微微眯起，左侧的咬肌抖了抖，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狂风骤雨到来的前兆。
他摸索着拿起手杖，绕开面前的桌子，来到秦城身后，举起手，用力砸了下去。
在场其他三人，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张成圆形。
手杖带起一阵风声，呼地落下来。
顾清脱口而出一个字：“爸！”

城婚
28,补偿
父亲丝毫没有受到顾清的影响，更无半点迟缓，手杖准确无误地落在秦城的后背上。
在他眼里，秦城是诱拐自己女儿的流氓无赖，下手怎么可能会轻？一声闷响之后，秦城踉跄了一下。
一阵剧痛从后背蔓延开来。
那种感觉，像是剥开皮肤，在伤口上撒上一层辣椒油，又像是千万根银针同时刺入，用力地搅动，身上的每个神经末梢，仿佛都在传递疼痛的信息。
秦城的母亲过世得早，他自小跟父亲和同父异母的哥哥宋楠在一起生活。虽说不是一掷千金的公子哥，日常生活中，却不曾受过半点委屈，也没有人敢动他一根手指头。
活到这么大，第一次挨打，动手的人居然是未来的岳父。
可是，一想到顾清，他就觉得，一切都值了。
秦城咬紧牙关，硬生生挨下那一杖。
顾清和宋远同时倒抽一口冷气。
那手杖的直径大约有四五厘米，杖身是硬木制成，顶端有个金属的环箍住，打在身上，撞到骨头，硬碰硬，想想就知道有多疼。
顾清的心随着手杖的落下，猛地揪了一把，整个胸口闷痛得厉害。
宋远沉不住气，想要上前阻止。
顾清伸出手，把他拦住，宋远虽然不知道顾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明白，顾清肯定比他更心疼秦城。她不让他插手，一定是有她的道理。
宋远收回步子，退到一旁，静观其变。
父亲举着手杖，厉声质问秦城，“还敢不敢娶我女儿？”
秦城抬眼，毅然回道：“非娶不可，至死不悔。”
“顽固不化！”父亲越发恼怒，手杖再次高高举起，往秦城的后背上打。
顾清不忍心继续看，偏开头，望向身侧。
老爷子正在气头上，越劝肯定火气越大，就由着他发泄发泄吧。心里的火气发泄出来，兴许能接受秦城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母亲，终于看不下去，过来挡在秦城面前，劝说父亲。
她了解他们父女两个，都是一模一样的犟脾气，一个不想秦城做他的闺女女婿，一个非嫁给他不可，两人谁都不肯让谁，争吵到最后，只能伤了一家人的和气。
有母亲在旁边做和事老，父亲心里的火发不出来，愈发恼怒。
他指着秦城，跟顾清说，“如果你们两个互相喜欢，为什么在我刚才责打他的时候，你会无动于衷？你宁愿他受伤害，也不愿上前拦住我，这就是你们所说的至死不渝？”
房间里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顾清身上。
只见，顾清缓缓走到秦城面前，向他微微一笑，接着，倔强地昂头面朝父亲，“爸，我早晚是要嫁给他的。您要是把他打残了，我就伺候他一辈子；要是您把他打死了，我就给他守一辈子寡。”
此话一出，宋远吓出一身冷汗。老爷子哪听得了这个，说不定一生气，真把秦城打出个好歹来。
他急忙上前说好话，说了没两句，就发现老爷子的眼神不对了，好像在说，他的家务事，用不着一个外人说三道四。
宋远不得不缄口，找个借口先行离开。
父亲看着顾清和秦城，心里的火越烧越旺，拿起手杖就要一起打他们两个。
站着不动的秦城，突然当空接住了他的手杖。
父亲说，“怎么，没成我顾家的女婿，就想管我顾家的事儿了？”
秦城不卑不亢，一字字地说，“顾老先生，您管教女儿女婿，应当应分，我本不该有反对的意见。但是，清清将来是我老婆，我不能让别人动她一根毫毛。”
父亲气得手都抖了。
他指着秦城和顾清，愤愤道，“你们都对，是我老糊涂，非要棒打鸳鸯。好，你们爱怎么地，就怎么地，今天起，我不管你们的闲事了！”
父亲拄着手杖，径直走向门口。
母亲担心父亲出门不注意路，会遇到危险，马上跟了出去。
家里就剩下秦城和顾清两个人。
顾清想看看秦城身上的伤怎么样，伸手就要解他的衣服。秦城神色一滞，迅速握住她的手，阻止她的动作。
他问，“清清，你想做什么？”
顾清愣了一下，看到他略显尴尬的表情，很快明白，他脑袋里是怎么想的。她向前走一步，无限贴近他，两个人的鼻尖仿佛碰到一起。
“你说我想做什么？”顾清妩媚道。
秦城望向她的眼睛里闪烁不定，盯了一会儿后，忽的别开头，声音弱下来，双颊疑似浮上两团红晕，唇角翘起，“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嗯？！把这么大的权利交给顾清，顾清该对他做点什么呢。
顾清解开秦城身上衬衣的纽扣，用手指挑开隔住视线的布料。
光滑干净的后背上，肿起来二十多厘米长一道，看上去触目惊心。
父亲下手真是重，要不是母亲及时劝阻，指不定会把秦城打成什么样。
顾清越看越是心疼，马上找来一盒药膏，指腹蘸了，小心翼翼涂上，按照顺时针方向慢慢地揉。药膏渐渐渗透进去，红肿的地方似乎消褪了一些。
她把药膏放到一旁，从背后抱住秦城，唇贴在他受伤的地方，轻轻地吻。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其他方式，来表达她的疼惜。
秦城感觉到后背一热，有什么东西覆了上来，一转头，正看到顾清的动作。他身体一僵，反身回抱住顾清，把她按进自己怀里，“心疼了？”
“嗯。”顾清点点头，把他抱得更紧。
秦城微微一笑，眼睛里带着戏谑，“要是心疼的话，你可以补偿我。”
明明是他自己不愿意逃，现在受伤了，却要从她身上讨回来，他这明显是将两件不相干的事硬扯到一起。他那点小心思，可是司马昭之心，顾清明白得很。
顾清的手沿着他后背的曲线慢慢下移，停在腰间，拨弄着他西裤上的皱褶，同时抬起头，暧昧地问他，“你想要我怎么补偿？”
她的目光中仿佛带着电流，从她注视的地方开始，沿着神经，一路通向灵魂的最深处，令他整个人战栗了一下。
他的血管中，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澎湃，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原始的冲动。
曾以为，他能很好地约束自己的行为，现在终于明白，在顾清面前，他所有的自律都会变得无效。
那些所谓的坐怀不乱，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对方不能让自己心动。
情到深处，面对喜欢的人，怎么可能无动无衷。
秦城的嗓子有些干，身体里好似放了一块炭火，燥热难当。他问顾清，“我要什么补偿，你都会答应？”
顾清笑着说，“是。”
他要什么，她就给他什么，就怕他说不出口。
“如果我要……”秦城紧紧盯着她的双眸，话说到一半，果然停了。
他到底是说不出来的。稍微亲密一点的话，在他看来，比绕口令更难。
有时候，他也生自己的气，为什么简单的一句话，他怎么都说不出来。如果顾清不像现在那么主动，他岂不是永远不能跟顾清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