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岩思虑了一番,用平和、简易的语言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冯贝贝。她说得对,不应该有什么东西让她们的友谊有芥蒂。当然,过程里,她没有讲今晚周思鸿的失态,怕刺伤冯贝贝。
然而冯贝贝是什么人,陈岩有所保留的三言两语之间,她很快就有了一种女人的直觉。再去联想之前的点点滴滴,那些曾经一闪而过的念头,她对整件事有了自己的理解。
半夜里电话响起来,周思鸿在沉睡中迷迷蒙蒙接了。
“开门。”
他躺着反应了几秒,慢慢睁开眼,“贝贝?”
“嗯。”
缓了会儿,他下床套浴袍,开了门。没看她一眼,他走到沙发边坐下,把落地灯调到最暗,眯着眼适应了会光线,摸出一根烟点上。
冯贝贝在他对面坐下,在一屋子酒气里微微蹙着眉。
“那么多女的抢着往你身上扑,你有必要这么做么?你想要我多难堪?”
周思鸿抽了两口烟,清醒了点后,看看她,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最近过得怎么样?”
这个突如其来、不咸不淡的关心,让冯贝贝气不打一出来,怒极反笑,“周思鸿,你以为你是谁?我过得好不好和你有什么关系?”
“确实没什么关系了,这么晚来找我,干什么?”
“给我离陈岩远一点。”
他看看她,静默了一下,淡淡问,“听人说你要结婚了?”
“……”
周思鸿捏了下眉心,把烟蒂按熄,声音低沉而暗哑,“前阵子有人跟我说,你拿了个孩子,是不是我的?”
昏暗的光线下,冯贝贝的脸依然美丽、骄傲,却因他的话有一瞬间的紧绷。
想笑一下,但是没有笑出来,她的声音是刻意保持的平静淡然。
“是又怎么样,你在乎?还是想要弥补?”
周思鸿却是认真的,“可以。以前一直说要换车,还想换么?”
他是个玩家,女人见识多了,谁真心谁假意,心里一清二楚。现在,冯贝贝开口要辆百来万的跑车,再或者贪心点要个房子做补偿,他都会给。在一起的时候,她没贪过他什么,也没跟他耍什么心机。他从不亏欠跟过他的女人,收尾收的都还算漂亮,没交过什么恶。
他受女人喜欢,不光是因为有钱。他英俊多金的同时,还放得下身段、温柔慷慨。喜欢你的时候能把你像菩萨一样捧着,但厌了你的时候又是水火不进的样子。那时候,冯贝贝正是因他的忽冷忽热才不受控制的患得患失。
分手之后,他们发生过一次关系。有时候你以为有些事永远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它就是突如其来地发生了。就那次,冯贝贝怀孕了,想也没想去拿掉了。一条生命的代价让她彻底从这段无望的感情中脱离出来,不再有任何藕断丝连。孩子的事她谁也没告诉,不知道他从何得知。
冯贝贝的脸上竭力做出漠然的表情,站起来,像以前一样甜甜笑了,“不要急着还,今天的债以后都会有人帮着讨。周思鸿,我等着看。”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被卡死在这里。以后再也不写这种狗血情节了,勉强先这样吧。
☆、回家
“陈岩,你这个黑眼圈不得了啊,出镜都不能看。晚上做贼去了?”
上午在办公室开完选题会,主任看看陈岩,提醒道。
陈岩笑笑。
“好了,都忙起来吧。今天阴天,赶快把事情都在上午做了。”主任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了。
聚在一起的记者摄像们懒懒散散各自忙去,出门的出门,打电话的打电话。
过了会儿,坐在后面的同事拉了把椅子凑到陈岩旁边。
陈岩停下手里的事,转过身。
他凑近她,压低着声音说,“哎,你那个事我跟我舅舅说了下,他说下午了解之后给我回头。”
“谢谢。要是有什么需要打点的地方,你直接说。”
“不用不用,自己家亲戚,还不知道帮不帮得上忙,毕竟他已经不在局里了。”
陈岩点头,“不管怎么说,先谢谢了。”
上午去市政府开完会,陈岩直接去了图书馆。
这几天晚上都是强子接孙飞下班,他先把他带去店里吃晚饭,店关门的时候再把他带回去一起睡觉。陈岩晚上都会去看看他。前几天晚上,孙飞突然大闹着要找孙鹏,又开始用头撞墙,后来他闹累了睡着了,醒来之后又忘了。
前台的人看见陈岩进来笑了笑,低声说,“在里面收拾着呢。”
“好,谢谢。”
阅览室里只有一个老年人坐在窗口的位置坑头看报纸,陈岩走过去,他朝她看看。
空气里是沉郁的书本气味,从一排排书架旁走过,她看到了最里面蹲在地上的孙飞。
等走近了,孙飞才抬头看看她,没有说话,又低下头把身旁的一摞书按照名录放到指定位置。对他而言,这项工作是有一定难度的,但是馆长说孙飞现在做得越来越好了。
陈岩看着他认真耐心的样子,没有打岔,反身背靠到书架上,望向窗外。
外面的天空放晴了,阴云散开,一片阳光照进来,落在窗台上,细小的尘灰静静飞舞。
半小时后,孙飞都收拾好了,他们在旁边的书桌旁坐下。
陈岩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保温杯,倒满一小杯盖给他。
“有点烫……”
他渴了,喝的急,被烫了一下,改为轻抿一小口。
陈岩淡淡笑了下。
孙飞双手捧着杯盖子,一小口一小口啜着水。
陈岩就这么拄着头,淡淡看着他。其实他们兄弟俩的五官是很像的,如果孙飞是这个正常人,他现在会坐在这里悠闲地喝着水么?一定急疯了吧。
空荡的阅览室,安静的阳光,老旧的书香味,陈岩忽然就犯困了。
她把上半身伏下来,头枕到交叠的双臂上,“我休息会儿,等会带你去吃饭。”
孙飞双眼滴溜溜看着她,看见她闭上了眼睛。
他双手轻轻在桌上放下杯盖,没发出一点声音。
中午他们在附近的沙县小吃店里点了三两饺子、两碗牛肉粉丝。
店里人不多,没暖气,没人脱外套。
陈岩吃了几口粉丝,一抬头,看见几滴醋正顺着孙飞嘴角、下巴往棉衣上坠,眉一皱,扯了截卷纸就去接那醋汁。
电话在包里震起来。
“头低下来一点吃,不要弄身上。”陈岩把电话放耳朵边,注意力还在孙飞身上。
话筒那边的人声有些激动,陈岩听了两句,脸色骤变。
孙飞没有很听话,还是把醋滴到了身上,可她看着在他胸前化开的那个墨点,已然懵了。
后厨里冒出的阵阵白烟将把店内熏暖了,所有食物的香气生动地往鼻子窜着,两个外地人正说着她听不懂的方言,却那样顺耳。
陈岩麻木地重复了几句谢谢,那边挂了线。
她握着手机,把孙飞面前剩下的半碗牛肉粉丝挪到旁边,把饺子推他面前,“那个不吃了,把饺子吃了,吃饱送你上班。”
孙飞看看她,微微歪了一下头,听话地继续吃饺子。
安置好孙飞,她打车去了孙鹏家。
侯律师在电话里激动地说,他中午正在公安那边了解情况,突然说可以办取保候审了。他怕情况有变,没来得及通知陈岩,当即就垫钱给孙鹏办了。他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孙鹏和他刚上马路。侯律师让他和她说话,他在电话里和只她说了一句,就把手机还了回去。
他说,“好好上班,我到家了给你电话。”
她还怎么好好上班?他刚出来,连家里的钥匙都没有。
急匆匆地上楼,钥匙刚□□锁孔,门却开了。
门里露出了强子的笑脸。
他赶紧迎她进来,“我就知道你要来。”
陈岩看见他第一反应是愣了下,转瞬也笑了,“他人呢?”
“洗澡呢,去店里跟我拿钥匙,我就一起来了。”强子看看陈岩,“既然你来了,我就先走了,店里也没人看着。”
“好。”
强子临走时又低声嘱咐了句,“嫂子,你给他做点吃的,估计中饭没吃呢,让他在店里吃,非急着回来。”
陈岩点点头,“放心,你路上小心点。”
强子笑笑,把外套拉链一直拉到头,“我晚上再来。”
打开冰箱,面条吃完了,里面还剩一棵大白菜,两个西红柿,一点昨晚的剩饭,一根香肠。
陈岩把东西拿到厨房,想了想,决定做个蛋炒饭、烧个大白菜香肠片。
孙鹏洗完澡出来,强子不在了,桌上是陈岩的包,椅子上是她的灰色大衣和藏青色围巾。
厨房传来一阵热油的响声,他循着声音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