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冯贝贝到她身边,泳镜架上泳帽,一脸水珠,“不游了?”
陈岩:“水太凉。”
贝贝:“那走吧,我也好了。”
换衣服洗澡。
陈岩先洗好出来吹好头发,化了淡妆,坐在外面等。
半个小时后冯贝贝才出来,长发披肩,紧身的黑背心,牛仔裤掖在长筒高跟靴里,套在外面的长袖开衫轻敞着。路过哪里,都有人回头盯着她看。陈岩觉得贝贝是真的漂亮,不是见仁见智的漂亮,而是最普通最能得到广泛认可的美。
晚上吃饭的时候,陈岩接到张永生电话,邀请她下周参加他们公司的周年庆晚会,设宴在市中心的港逸大酒店。
听筒声音很大,冯贝贝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大差不差。
陈岩挂了后,贝贝夹了一片山药放她碗里,“他们的晚会是下周?”
陈岩喝一口橙汁,“嗯,”放下杯子,“你是不是跟周思鸿出问题了?”
冯贝贝不在乎的一笑,“早两天就分了。”
陈岩不惊讶,一切都有迹可循。
冯贝贝说,“是我提的,其实现在这样也好,省得到了最后,一个结果。”
陈岩向来觉得很多安慰的话都太苍白,但还是说了句,“还好吧?”
贝贝朝她笑了一下,大眼睛里的郁色一闪而过,“还好啦,其实感情的事,也就这回事。只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喽。再说了,我又不差。”
酸菜鱼上来,陈岩说,“你这样想就好,很怕你钻牛角尖。”
贝贝说,“我不会的。再给我两个星期,不,一个星期吧,我连他长什么样都往忘掉,信不信?”
陈岩笑笑。
这真的是冯贝贝做得出来的事。
她曾有一任男友有两个号码,其中一个不常用的号码被她起了个昵称。分手后一年多,当有一天这个号码响起时,她始终想不起来这个昵称是谁。
吃完饭,回去的车上,冯贝贝问陈岩,“钱文最近谈对象了,你知道吗?”
陈岩笑了下。
不仅知道,她还见过。
那她刚下班,在单位附近的水果店买水果,店门口停下一辆白色的车,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从副驾上跑下来。
女孩子脚步轻快进入店里,发现了什么,回头朝开着的车窗喊了句,“钱文,有草莓哎,你吃不吃?”
水果店很小。钱文从车上下来,“滴”一身锁了车,女孩子迎上去亲昵地抱住他胳膊,“这个天都有草莓了,买一点好不好?”
“你想吃就买吧。”
走进店里,钱文看见陈岩,一怔,随即自然地朝她抬了下下巴,“刚下班?”
不知不觉间,他们生疏了很多。
那次在她家楼下告白失败后,有一天夜里他又喝醉了,给她打了两个电话,她一个也没接。后来,他发了条感情露骨的微信,和那两通电话一样,石沉大海,连一个拒绝都没有。
他开始觉得,这个女人做事有点绝,跟没心一样。
凡是她不想面对的,不想要的,她通通直接忽略,连她的眼都入不了,到了最后,一声拒绝都是奢望了。
钱文朝女孩简单介绍,“我以前同事,新闻频道的陈岩。”又对陈岩说,“许芸,我对象,今年刚来的新区记者站。”
许芸面色有些惊喜,“你好,原来你就是陈岩姐,我常看你的报道。”
陈岩淡淡笑了下,“你好。这个天的草莓其实不是很好,用的药比较多。”
钱文对许芸说,“她跑农口的,有职业病。”
陈岩笑了笑,看看钱文说,“你们逛吧,先走了。”
钱文看着她,点头:“下次聚。”
“好。”
许芸看着陈岩离开,看见钱文还在盯着她离开的背影,拿起面前的一盒红草莓看看,“看上去好好吃的样子。现在什么水果不用药啊,人不能太较真,一较真就什么都不能吃了。”
水果店老板娘趁势说,“美女,你放心吧,我们店里的东西都是绿色产品,这个草莓刚上市,没几家有的卖。尝尝鲜吧。”
许芸笑了下,“是嘛,你帮我称一盒吧。”她看一眼钱文,“我买盒草莓,你看看你还要吃点什么?”
钱文:“随便吧,水果又不当饭吃。”
许芸撇撇嘴,“你什么都随便。”
钱文扯着嘴角笑了,搂过她的肩,“都听你的还不好了。”
“听说她那个小女友家里还不错,妈妈在税务部门还是个干部。”贝贝停下等红灯。
“我前两天见到了,长的也不错。”
贝贝一听她这话倒是乐了,半转过身对着她:“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
贝贝笑了下,“我看,你现在如果后悔,勾一下小指头,钱文还是会回头的,要不要打个赌。”
她神色带着点惯常的调皮,完全不像正在失恋中。
陈岩刚想数落她两句,手机在包里一震。
是一条短信。
孙鹏:“好,刚刚在路上。”
她二十分钟前给他发的短信,告诉他今天不去公园锻炼。他刚才没有及时看见,现在才回。
这两个星期以来,不知道具体是从哪天起,去不去锻炼,他们都会发短信通气。
陈岩没回了,把手机收包里,淡淡望向窗外,只觉得夜色温柔,灯花莹亮。
路上,很多骑车的人已经套着一件风衣了。不知不觉,天就真正凉了下来。
周二的下午下班早,陈岩去图书馆还书。
回去的路上路过一家男装店,她走过去,顿了下,慢慢折回了步子。
橱窗里,身材高大的塑料男模特身上套着一件黑色夹克,稀疏的阳光穿过玻璃照在那卡其布上,有一种粗糙而温暖的质感。
她走进店,在衣架上找到那件衣服。料子摸在手里不算厚,版型很好,硬挺挺的,刚好这个天穿。
店员过来不问三七二十一先把这衣服夸了一个通透,问她尺码。
陈岩愣住了。
店员看看她,“你告诉我人多高?”
“……一米八出头。”
“那就拿185的吧,不行你再回来退。这衣服也没更大的号了。”
狭小的房间内,日光灯光线刷白,孙鹏把烟架在烟灰缸边,膀子依次套进袖子里,提着领子把衣服抖了抖,拉上拉链,伸展了下胳膊。
衣服看着很肥大,谁知却把他身材修饰的很好,硬挺挺的面料配合休闲的款式,在上身后营造出一些自然的褶皱,平添了一分不羁的味道,很像那么回事。
陈岩点点头,“不小吧?”
“正好。”
“那孙飞估计也正好。就不换了。”
孙鹏没说话。
她低头,叠床上另一件米色的夹克衫。
“本来是想给他买的,刚好剩两件,就都拿了。”
谎说得近乎拙劣,话一出口她就有点后悔,何必这么说。
抬起眼,孙鹏正自上而下静静看着她。耳根隐隐发烫,电话响了。
掏手机去阳台接。
是单位的电话,简单回复几句挂断,望着褪去的天色,陈岩定了定神。
一转身,发现孙鹏已经堵在门口,看着她,像一堵墙。
陈岩看见他的手背到身后推上残旧的木门,门“吱呀”阖上,光线瞬间被关在屋内,天地之间是一片黯淡的灰色。
陈岩的心猛烈跳动起来。
这狭小的空间,不说话,太尴尬,她看看他身上:“脱了吧,要先过一遍水才能穿。”
“为什么给我买衣服?”
“……”
“关心我?”
她看着他深深的目光,静了一下,轻声回问,“你说呢?”
傍晚的空气里飘着喧嚣人声,一会儿离他们很远,一会儿又似离他们很近。
他俯视着她,伸出左手,在她的身体微微退却时,搂住了她的脖颈。她能感受到他皮肤的温度,闻到他手指尖上残留的淡淡烟味。
他放低了的声音带着点哑:
“陈岩,你再这样,我就会当你是已经想清楚了,不会再去顾及你什么。”停了下,“我可能是比你想象中还要差的人,懂么?”
陈岩静静看着他,听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完这些话,感受着气氛越来越沉郁。她想像平时一样露出个淡淡的笑,但她笑不出来。
静止了两秒,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即便是说一个懂字。
“孙鹏,我……”
孙鹏喉结微微一动,陈岩感到脖子上的手一重,猛地把她一带,他深深吻住了她。
男性气息铺天盖地,唇齿间的力道温柔而强悍,他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腰间是铁一样的手臂,他滚烫的身体贴靠着她,干燥的手掌捧着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