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早醒来,就去推老妈:“妈妈,骑马拉鸭。”
老妈不懂什么叫“骑马拉鸭”,又还没睡醒,就支使妹妹:“爸爸会骑马拉鸭。”
于是妹妹又来扰老爸:“爸爸,骑马拉鸭。”
老爸也不知道什么是“骑马拉鸭”,初听还以为妹妹在说丑话呢,遂严肃责问:“你这是跟谁学的?”
“爷耶(爷爷)。”
这是我们家妹妹自己发明的区分中国爷爷和美国爷爷的方法,中国那边的,两个字都是一样的调子,“爷爷”就是“爷爷”;美国这边的,后面一个字是升调,“爷爷”就成了“爷耶”。
老爸听说是从“爷耶”那里学来的,知道“骑马拉鸭”不会是丑话,但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闭着眼睛支支吾吾,妹妹等不及了,溜下床去找“爷耶”。
奶奶知道妹妹是个“打早工”的,所以很早就把门打开,免得妹妹到处吃闭门羹,受到冷落。
如果是别的事,妹妹一般都是去扰奶奶,但在唱歌方面,她琢磨出“爷耶”才是权威,所以会去扰爷爷。尤其是这个“骑马拉鸭”,她是从爷爷那里听来的,天经地义地认为是“爷耶”的专利,所以绝对只扰“爷耶”,不扰奶奶。
有时爷爷面朝床外侧躺着,妹妹可开心啦,她会拿出太奶奶教的武功,去捏爷爷的鼻子,虽然原意是捏得爷爷出不来气,就会醒来,但她手手太小,捏的位置也不得当,经常是捏在爷爷的鼻尖处或者鼻梁处,自然不能奏效。
但爷爷心领神会,为了讨妹妹高兴,总是装出被她捏得出不来气的样子,喷着鼻息醒过来,夸张地说:“哎呀呀,是谁捏住了我的鼻鼻啊?差点捏得我出不来气了!”
妹妹看着自己的两根手指,开怀大笑,以为自己真有武功呢。
爷爷问:“妹妹,你这么早就起来了?睡不着了?”
妹妹跟爷爷攀谈:“嗯,细着(睡不着)。”
“睡不着自己玩会行不行?爷爷还睡得着呢。”
妹妹马上指出爷爷的破绽:“醒了!”
“爷爷是醒了,但是你把我整醒的嘛。”
妹妹恳求说:“爷耶,骑马拉鸭!”
爷爷装不懂:“你叫我带你去骑马?”
“不细!”
“去看鸭鸭?”
“不细!”
“那你到底是要爷爷干什么呢?”
妹妹急得要命:“骑马拉鸭!”
奶奶早被吵醒了,批评爷爷:“唉,你就起来陪她玩不就得了?说这么久的话,你自己也没睡成,还把别人都吵醒了。”
爷爷压低嗓子:“好好好,我起来了。”
于是爷爷坐起来,打哈欠啊,伸懒腰啊,做扩胸运动啊,转脖子啊,折腾好一会,才开始穿衣服。爷爷支使妹妹:“妹妹,把椅子上爷爷的衣服拿过来。”
妹妹颠颠地跑过去,扯了爷爷的衣服,一路拖过来,递给爷爷,自己站在旁边看爷爷装扮。
爷爷穿了衣服,又使唤妹妹:“去把爷爷的袜子拿来。”
妹妹又跑过去给爷爷拿袜子。
奶奶插嘴说:“你看这个爷爷哟,臭袜子也要我宝宝去拿。妹妹,不给他拿,好臭。”
妹妹把爷爷的袜子举起来,一把按在自己的鼻子上,狠狠闻了一阵,汇报说:“不求(不臭)。”
奶奶哭笑不得,爷爷呵呵大笑:“呵呵,还是我宝宝懂事,干净袜子嘛,哪里会臭?是不是呀,妹妹?”
“细。”
爷爷穿好了衣服,又去洗脸漱口,妹妹知道这些都是必需的手续,所以耐心等待。一切都搞停当了,爷爷才牵起妹妹的手说:“走,我们到楼下去唱,别把你爸爸妈妈都吵醒了。”
爷爷打开拦着楼梯口的“栅栏”,妹妹脚朝下趴在楼梯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溜下楼去了,吓得爷爷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追:“儿啊,你慢点溜撒,爷爷都追不上了。”
爷孙俩下了楼,先到厨房,打开冰箱,找点东西吃,用爷爷的话说,叫做“调养调养,润润嗓子”。两人“调养”好了,妹妹请求:“爷耶,骑马拉鸭。”
于是爷爷清清嗓子,小声唱道:
喜马拉雅山啊,
再高也有顶啊。
雅鲁藏布江啊,
再长也有源啊。
藏族人民再苦,啊——
再苦也有边啊。
共产党来了苦变甜啊,
共产党来了苦变甜啊,
苦变甜啊——
据说这首歌是藏族歌唱家才旦卓玛的经典曲目,而爷爷是最佩服才旦卓玛的,说她的声音如清泉般润耳,听她唱歌,就有一种身临青藏高原的感觉,仿佛四周空旷,毫无遮拦,而才旦卓玛的歌声穿过云层,上抵天堂,下抵人心。
我们妹妹当然还不能达到如此成熟的欣赏境界,也不知道歌词的意思,但她天生喜欢这类抒情歌曲,总是听得很动情的样子,仿佛触动了她的某根心弦,令她如醉如痴。
爷爷唱的第一遍,妹妹是用来欣赏的,所以不插嘴,静静地听。但从第二遍起,就要跟爷爷一起引吭高歌了,当然她只会“吭”每句结尾的那两个字,而且她总把“啊”唱成“喔”(括号里是爷爷唱的部分):
(喜马拉——雅)先喔——
(再高也有)顶喔——
(雅鲁藏布)江喔——
(再长也有)云喔——(“云”好像比“源”更能跟“顶”押韵哈?)
(藏族人民)再苦——
(啊,再苦也有)宾喔——(“宾”也比“边”更押韵,妹妹很懂音韵的说)
(苦变)停喔——
唱完最后一句,妹妹自行鼓掌,鞠躬,对爷爷说:“爷耶,呛!”
“呛什么?”
“骑马拉鸭!”
现在妹妹正跟爷爷在楼下“骑马拉鸭”呢,如果你尖起耳朵听,听到了谁家在唱才旦卓玛的名曲《共产党来了苦变甜》,你就知道那是我们家了。
老鼠Steven
这个“主人”可不是相对于“仆人”的那个“主人”,而是宠物的主人。
据说小孩子都爱养小动物,越是城里孩子,越爱养小动物,因为城里孩子难得见到活蹦乱跳的小动物,看见个虫子都当宝贝。
黄米哥哥从小就喜欢鱼,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水族馆,一进去就舍不得出来,恨不得住在那里。
水族馆也的确漂亮,大大小小的玻璃缸(有的其实不是“缸”,而是房子;有的也不是玻璃做的,而是高强度的塑料做的),里面是五颜六色的鱼儿,游来游去,好像不费吹灰之力,给人一种极度自由的感觉。
无论是奔腾的骏马,还是翱翔的飞鸟,在这一点上都不能与水族馆的鱼儿相比。马儿跑得快,但那得得的马蹄,飞扬的尘土,都让你感到马儿们还是付出了辛勤的劳动,跑得多累啊。鸟儿飞得高,但离咱们太远了,高不可攀,仰脖子才看得见,如果关在笼子里,又没办法飞翔了。
只有水族馆的鱼,就在咱们身边,面对着面,仿佛伸手可及。水是至清的,让你根本不觉得有水,只看见鱼儿在咱们面前神奇地变换位置,不是跑,不是跳,不是游,不是滑,就那么自由自在地从东到西,从上到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黄米哥哥爱鱼如命,但咱们不能住在水族馆里呀,于是退而求其次,经常去宠物店里看鱼。但咱们也不能住在宠物店里呀,于是就给他买了几条鱼放家里养,是一种叫“孔雀鱼”的观赏鱼,是朋友推荐的,说这种鱼色彩斑斓,命大好养,水硬一点,盐分多一点,都不要紧,是家庭养鱼的首选。
为了这几条鱼,咱们专门买了个带过滤器的鱼缸,缸底铺了彩色小石头,放了几株好看的假水草,又买了专门的鱼食,准备营造一个家庭水族馆。
几条鱼虽然名字叫“孔雀鱼”,但一点也不像孔雀,而是些一寸来长、黑不溜秋的小家伙。
太奶奶说:“你们买错了吧?这哪里是孔雀鱼?明明是乌鸦鱼。”
咱们都拍着胸向太奶奶保证:“卖鱼的人说了,这鱼小时候是这样的,等养大了就会变漂亮。”
太奶奶不相信:“乌鸦就是乌鸦,哪里会变成凤凰?”
不幸得很,太奶奶一语成谶,几条鱼一直都是乌鸦,没变成凤凰。
刚开始的时候,黄米兴趣很浓,守在鱼缸旁边看,但过了一些日子,他的兴趣就下去了。大概那几条鱼实在不怎么地,连咱们爱鱼如命的黄米哥哥都失去了兴趣。
儿子对家里养的鱼没兴趣了,家长也就懒得养了,提了几次建议:“宝宝,你不喜欢这几条鱼鱼了,我们送给别人吧。”
但儿子又不肯,于是就一直养着。
妹妹出生之后,哥哥就把一缸“乌鸦鱼”全都处理给妹妹了,因为他那时有了新的宠物,是一只小老鼠。
小老鼠是黄米一个小伙伴的姐姐给他的,有次黄米上那个小伙伴家里玩,回来时带了一个纸盒子回来,兴奋地不得了,一进门就嚷嚷:
“妈妈,来看steven(斯蒂文)!”
“爸爸,我要买笼子!”
太奶奶见他喊得震天价响,问他:“宝宝,你拿个什么玩意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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