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怎么了?”他气得一手拍在盥洗台上,拿着紫药水的手也轻微颤抖,“苏姨向来如此,你从前不都忍下来了吗?今天乱发什么火!把自己搞成这样,值得吗?!”
宁浅打开水龙头,默默用温水冲洗伤口。
看着被洗下来的污水,夏默澄眼角跳得更加厉害:“浅浅,你忍一忍,就当她发疯,不行吗?!苏姨毕竟是长辈,你干嘛要这么冲动去砸她!若是生气,你告诉我,我帮你……”
宁浅“啪”的一下关掉水龙头:“夏默澄,你是我谁啊?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一句话,吼得夏默澄语气一顿,原本心里的情绪就无处发泄,被这话一撩拨,他脸色更加难看,心里像压着几吨重的石头,堵得他快要窒息了!
凭什么要告诉他?!她居然问凭什么?!
“就凭我喜欢你,在意你!就凭你也喜欢我!”他一手将她扯入怀,嘴唇沿着两道伤口,急切吻上去——
细腻的吻,油走在她脸颊,轻柔地抚平她的痛楚。
她起初有些挣扎,渐渐地也平静下来,垂着肩,无力地窝在他臂弯下。
他便一寸一寸,小心翼翼地将她收紧在自己怀中。直到她的心跳,一声声敲在他心头,和他的心跳交相辉映;直到她的呼吸,也一缕缕扑在他颈窝,和他的呼吸缠绕融汇。
他埋首于她发间,贪婪地怀抱住她的娇躯,声色嘶哑:“浅浅……你知不知道,我快心疼死了!!”
她怎么知道?她只看到他搂着未婚妻,她只看到自己被丢在雨中!
被夏默澄两手环着腰身,宁浅推不开他。
浴霸的水笼罩下来,两人的衣服都已湿透。
她抬头看迷蒙的水帘中,他焦急的神色,心里一酸,心里的话脱口而出:“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回应她的,是他更加心疼的拥抱,滚烫的胸膛紧紧贴着她,将她拥进自己所能给予的温暖的世界。
良久,他嘶哑着声音:“把伤口处理一下,我去看看苏姨。”
再不出去,她们就要起疑了。
宁浅自然也想到这点,苦涩一笑,放开他。
“先用棉签沾点酒精,然后再擦碘酒。”他拉开门,不忘叮嘱着。
她亦点头。
……先用酒精消毒,再用碘酒消炎。此刻她多么想,也能给心上的口子擦点药。再将她和夏默澄这段奇葩的关系,也一并消毒杀菌处理掉……
清理好一切,换上衣服,已经到了晚餐时间。
她走下楼时,苏芷兰气鼓鼓地用鸡蛋敷着脸,夏默澄和宁梓欣坐在旁边低声说话。
宁浅看一眼她挽着夏默澄的手,什么也没说,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
苏芷兰朝她翻个白眼,阴阳怪调地哼了一声,“瞧那德性!”
眼见她又要开骂,夏默澄连忙递上去一叠礼单,笑道:“还请伯母看看,婚礼所需物品是否都备齐了,若还有缺的,我让家人尽快准备。”
苏芷兰这才消了气,看向眼前这位卓然的女婿,脸上顿时浮起笑容,“还叫什么伯母!该该称呼叫“妈”了!”
一旁的宁梓欣忍不住嗔怪了一声,“妈!你急什么……”
苏芷兰一笑,“不急不急!也就是十几天的事,妈不急!”又转向自己的女儿:“欣儿,下月初就是婚礼,你的婚假都请好了?”
“请好了!”宁梓欣掩嘴一笑,“就差新郎了!”
“默澄啊,单位的事就先请个假。这人生大事,领导总要照顾的不是!”
“妈!瞧你说的!默澄就是事务所最大的领导,哪需要请假!只不过手头上还有几个案子没清查完。”
夏默澄温雅陪笑,“是,近期还有个年终评审,所以这两周都会很忙。”
“这快过年了,单位都不让人休息?总不能一年忙到头啊……”苏芷兰不满道:“那蜜月怎么办?欣儿那时还跟我说,想去欧洲,那不得十天半月?默澄,你可得提前请好假……”
宁梓欣脸一红:“妈!快别说了!一切还是以默澄的事业为重!”
一个体贴,一个迁就。
宁浅冷冷地坐在一旁,像看戏一样看着他们。
终于宁梓欣良心发现,将话题转到她身上:“浅浅,你这次去北京,也不说一声,一去去个十来天,我们都担心死了!”
“是么?”宁浅撇撇嘴,“走得太急了,没顾上说。”
“那也不能大晚上的不回家!一个女孩子,总爱往外跑,像什么样?!性子太野了!”
瞧,苏芷兰总是有办法揶揄她,不管她做什么,她都能挑出刺来。
她也懒得去争辩。
那天晚上去了哪里,夏默澄最清楚。其他的人想什么,她压根不在乎。
“浅浅这次是去谈项目的,刚好和夏默澄同一班飞机。”宁梓欣进一步解释。
不知道她葫芦里要卖什么药,宁浅索性不说话,呷了口茶,淡淡“嗯”一声。
“那项目谈好了吗?”宁梓欣继续关心。
“好了。
宁梓欣听完像是很高兴,挽着夏默澄手歪在他肩上笑,“默澄,你知道么?我家浅浅从前不敢和陌生人说话,家里一来人,就躲房间里,要不就躲我身后,现在居然能去跑项目和人签署合同……”
夏默澄点头饮着手里的茶,“我知道。”
她的丑事,他当然记得。但他从不会把这些拿出来说。
在他眼里,宁浅就好比一块质朴的玉石,而他是打磨的工匠。她的好与坏,她的潜力和价值,只有他最了解。
“合同也签好了?”
“嗯。”
宁浅放下茶,对这样的对话有些腻烦了,“你们慢慢聊,我让王嫂把饭送上去。”
不等他们发话,她起身便走。
夏默澄在身后叮嘱,“把合同放好,别又搞不见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又”字是什么意思,身后两母女就笑起来。
“浅浅把合同都搞不见过?还真像她性格,不放在心上的东西,她一点都不在乎。”
苏芷兰啧一声,“说难听了,她那是缺心眼……
宁浅握紧拳头,一言不发往房间走。
没必要,不是么?
就像夏默澄之前说的,当她们在发疯。
上楼没多久,王巧珍就把饭菜送来了,只是一碗瓦锅汤面,“今天没预着夏家少爷过来,二小姐你凑合着吃,要是不饱,我再给你做一碗……”
她自从来到宁家,就是王巧珍在张罗饭菜。她极讨厌吃面,王巧珍怎么会不知道?
这会儿吃一碗她都觉得腻味,就算再不饱,也不会问她再要一碗。
她索性摆摆手,“放那吧,我吃不下。”
王姨倒是把她的脾性掌握得一清二楚。知道她不会怪她,所以看她摆摆手,也不客套,转身就走。
宁浅看着那碗面苦笑。到底是没预着夏默澄,还是没预着她这个有名无实的二小姐?
也不知是不是累了,才吃了大半碗,就猛打瞌睡。
干脆叫王巧珍把碗筷收了,宁浅衣服都没换,和衣就钻进了被子。
凉凉的,因为许久没人住了,还带着点潮湿的霉味。
连梦里都是一阵阵奇怪的风,刮得她全身发冷,竟然梦到小时候,在光线总不足的老房子里,母亲手捧一大束百合,蹲在院子的小水池旁剪枝。
黑色的大剪刀,一刀划过……
枝叶分离。
她还是步履蹒跚的幼童,摇摇摆摆走过去,想帮忙。
母亲却突然挥舞着手里的大剪刀,朝她冲过来,边冲边喊:“你这个野种!我压根就不想把你生下来!即便生下来,我也不会养你!你跟着你那混账父亲走,别出现在我面前……”
她猛然惊醒!
***
再次睡去,已是半夜。楼下安安全静静的,显然该走的人都走了,该留的人兴许也留不住。
再后来,她终于沉沉睡去。这一觉睡得极深,又极不安稳。
第二天醒来时,心胸闷得不行,宁浅腻歪在被子里,半分不想去上班!
夏默澄也不知是昨晚没走,还是一大早又过来了,竟然在门外喊她,“浅浅,喊你两回了,再不起来,上班就迟到了!”
不是说这两周很忙吗?他这几天跑宁家怎么跑得那么勤快?!
宁浅一边套着裤子一边皱眉,难道是因为,要和姐姐结婚了?
哼!在机场甩了她,现在又来讨好她!
昨天是被苏芷兰气到,受了伤,心里比较脆弱,才着了他的道,今天无论如何不能理会他!
宁浅“呯”的打开门,压根没看他一眼,就闷头钻进浴室,再“呯”的一声用力关上。
夏默澄贴着门,张嘴愣了半晌,才无奈苦笑。
最终她还是没有坐夏默澄的车去公司。宁梓欣梳洗打扮出了门,看见他在,还以为他是来接她上班,高高兴兴上了他的车。
夏默澄始终没有解释什么。
宁浅坐在卧室的梳妆台前,懒懒地梳着发,扯到一根杂发,脑袋疼得一歪,眼睛就看到了窗外。
两人相依偎走向车门的画面那么美好和谐。他微微俯身,耐心地听宁梓欣说着什么,目光专注而温柔。
眼睛狠狠一疼。宁浅烦躁地将梳子一丢,再次躺倒在*上。
她想,回来广川市真是个错误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