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太太,我没有同他说真话,我跟他说还要做检查,但是之前这家医院已经替柏先生做过检查了,已经是可以确定的事情了,你,你们家属早作打算吧。”爱德华医生也是极其艰难地吐出了最后一番话,随后不住地摇摇头。
“我刚刚好像做梦,听见你在哭。”柏谨言恍然若梦,早上休憩了一会儿,掀眼却见病榻前傅随安怔怔地盯着他,神情空洞木然。“原是……不是梦啊。”
他抚上她的脸颊,手指寸寸地描摩她因适才流过泪而冰凉的面庞,抚至她嘴旁时,倏地拇指传来一阵疼,抬眼一看,竟是被她狠狠咬了一口,渗出了血。
“真狠啊。”柏谨言莞尔,脸色苍白无血色,手臂上有些车祸时的擦伤,倒没什么大碍。
“谨言。”
她蠕动了嘴唇,淡淡喊了一句。
“恩?”
他应了声,眉眼疏朗地应着,即使是现在,他半躺的身子依旧笔挺,仿佛还是一身戎装在身,丝毫无懈怠,刚毅的轮廓比往日显得更棱廓分明,颧骨微微有些突出,却分外英俊。[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我这几天都住在酒店里。”
闻言,他蒙了灰的黑眸一亮,抿了抿唇,“恩”了一声。
展嘉瑞去酒店找傅随安的时候才知道她已经退房了,到了柏宅见到傅随安才心下略略思忖,原来就像他想的那样,她舍不得他们的。
厨房里,她正在熬鱼汤,见他来了,洗了洗手,给他泡了一壶茶。
展嘉瑞低头垂着眸轻啜了几口,欲言又止,清咳了几声,问:“真的……随安,不能回到从前么?你真的没有打算告诉daisy真相么,真的不能让daisy和你回到我身边么?就像妈说的,我们才是一家人,你忘了么?”抿紧了唇,茶杯里的热茶却一丝都让他察觉不到暖意,心底冰凉一片,是啊,即使他这般理直气壮地生生逼问,可是,怎么办,他心底里却一天比一天清楚,随安,即使不再是情侣,但我同你同学那么多年,我分明知道,分明是知道的,你不仅仅是为了孩子,你决口不提我才是daisy的父亲,明面上是为了daisy,但其实也是为了小舅……
“谨言病了异能修神录 。”
傅随安张了张嘴,怔忡间,淡淡地说了一句。
话落,展嘉瑞一惊,问:“什么病?”
“肝癌晚期。”很艰难,说这四个字仿佛花尽了傅随安全部的力气,指关节都泛白。
心下揪了起来,展嘉瑞胸口如被捶了一击,彼此两两无言,半晌,他低低地问:“所以,你是不可能放弃现在的他的是么?”明明听说吵得那样厉害,恨不得撕了对方,收拾了东西便走了,却在需要相互扶持的时候,一声不吭,连难过都不喊一句,陪着,这就是所谓的夫妻么……
“谁都可以这个时候离开他,我不能的,嘉瑞,他们喊我柏太太,不是展太太——你明白么?”傅随安怔怔地盯着他,这一瞬间,她似乎只是傅随安,而不是明晰。
展嘉瑞酸涩一笑,点了点头说:“我明白。”
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他不是不明白,他只是觉得可以各归各位,却不曾想,这个世界上还有四个字,名叫:物是人非。
这几日,柏谨言每天念叨着她做的鱼汤比自己做得难喝多了,她不信,做了一次又一次,直到他缴械投降说好吃,后来几日,他开始问:“嘉瑞呢?”
“你昨天睡着的时候,他来看过你,后来不想吵醒你就走了。”她给他喂了一口粥,平静地说道。
“哦”他低低从喉咙里应了声,然后又问:“daisy呢,daisy说要给我来唱首新学的歌的。”
她瞥了他一眼,无可奈何地笑答道:“daisy等等就来了,你急什么,她学校课业重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垂下眼,唇边笑意淡淡地道:“早知道不让daisy上那个破学校了,应该带她去旅游的,现在不带她到处玩,以后课业更重了,就更没时间了。”
更没时间了。她心底里略略苍凉地咀嚼着四个字,面色却如常,沉静而淡然。
“明晰——”
半晌,他忽然低低唤了一声,眼神深邃含着深意和试探。
怔怔地,她低头给他吹着热粥,没有任何反应。
他心里像一根弦又松了下去,幸好,她还是没想起,至少,没有那些个痛苦绝望的记忆,他和她还能保留现下重新的最纯粹的感情,若是想起了,恐怕他再没有面目面对她,和她这样谈着话说着事了吧。
“随安,我想去外面走走。”
她放下碗和勺,应了声“好”,推着轮椅带他到住院部楼下的公园,天气比往日和煦了几分,阳光不那么刺眼,他嘴边扬着笑,仰着头,将她头上不经意掉落在发上的一片枯叶摘了下来:“随安,不知道你有没有和daisy说,如果说了也没关系,如果没说,等,等以后……就告诉daisy真相吧,她毕竟有自己的亲生父亲,她有资格知道真相……然后,再等以后,你重新嫁给嘉瑞了,记得,不要通知我了,即使,即使哪天我不在了也不要告诉我了续弦毒妃,王爷不能休 。”
“恩”她喉咙间飘了出来,不置可否,鼻间微微酸涩,他原来不是没有感觉的,是啊,病人是他自己,即使他们怎么瞒着他,今天说可能是发烧,明天说可能是胃不好,也不可能瞒着他这个当事人的……喉咙上泛起血腥气,她忍了忍,在他的身后咽了下去。
很多年了,她很久没去那里了,当她再一次到了“你会不会突然出现”,对着暮暮,她终于可以说了很多,因想起来了,可以说得清楚了,那些,很多她和他的事情,从明晰到傅随安,从赵钧默到柏谨言,她后来终于平淡而眼眶微红地开口道:“晚晚,他今天早上走的。”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已经全部想起来了,为什么不告诉他,连展嘉瑞都看出来你已经爱上他了。你甚至至始至终选择不告诉daisy,柏谨言其实根本不是她的爸爸!”暮暮哽咽着喉,咬着唇问。
傅随安攒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恍若梦境地摩挲着面前的咖啡桌,暮暮说每次柏谨言来都是坐在这里的,在这里清醒着买醉的,喝的是咖啡,却醉得不行。
“晚晚,你知道么,我后来渐渐明白……我下意识始终不同他说我已经记起了所有的事情是我爱上柏谨言唯一的证明,那也许,也许也是我对他唯一的仁慈,而至死都不对他说我已经爱上了他,是我仅剩的,对他,或者说也是对赵钧默唯一的残忍。”
暮暮声音有些哽咽,心里忽然有些感同身受,眼眶眼泪打着转,忍了忍,轻声道:“随安,你还嫁人么?你答应他的,如果以后重新嫁给了展嘉瑞你不会告诉他的。”
“不会了,其实,嘉瑞那天也明白的,晚晚,我不会再嫁给他了,也不会再嫁给任何人了。”
办完柏谨言的五七和后事,傅随安给daisy学校请了假,带着daisy到处去旅游,每一个地方,每一个场景都拍照片留念,daisy起初并不愿意在自己父亲死后便出去玩耍,她甚至有些厌恨妈咪,她越长大越回想,便愈发觉得妈咪从来没有爱过爹地,从来没有,她恨,又替爹地不值,直到傅随安带着她回了国,将那些照片挂满在了柏宅的客厅墙上,整片整片的照片墙,甚至找不到一处空隙,擦了擦额上的汗,放下工具,笑意淡淡地凝视着整片照片墙,低低呢喃着对daisy说:“他希望你能过得开心,daisy,他啊怕我们daisy以后越长越大学业一重就更加没有机会到处玩了。现在好了,他可以安心了。”
那一刻,daisy忽然凝住了身子,浑身血液好似都滴滴凝结成了冰,默默不作声地静静站在微笑着的母亲背后却哭得泣不成声,直到这一瞬间,她只是傻傻盯着母亲的后脑勺,却方恍然明白,或许,其实比起在父亲死后,作为女儿的她哭得撕心断肠,甚至差点晕厥过去,一直平静地处理父亲的身后事,在父亲死后没有掉一点眼泪的母亲才是最伤心的。
原来,她真的是爱他的。
傅随安是爱柏谨言的啊。
再后来,daisy都不再问自己为什么姓展不姓柏了,因为,其实关于真相,她慢慢长大已经能感觉得到了,然,只要母亲不提,她便不问,即使任何说她不是柏谨言的亲生孩子,只要母亲不承认这个事情,只要她的母亲傅随安不对她亲口说这件事,她便不信任何人的话,她只依旧相信,她的父亲是柏谨言,不是其他人。
因,直到母亲死,她都没提过。
第九十七章 结局
任弦在熬了几个通宵后将新的曲子’交‘了上去,这次曲子是在他去非洲散心时写的,有着草原的粗狂和雄厚,用的是重金属的风格,同他以前的清丽婉约的曲子不一样,这一次曲子的争议’性‘很大,但领导都认为这是一次很好的转型。
他在作曲圈子里已然是殿堂级的人物了,转型是意味着勇气的,但他觉得他已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他去非洲散心时曾经希望死在那里就好了,可惜完好无缺地回来了。
苏一彤结婚了,她在结婚时将捧’花‘扔给了他,笑靥很美,却让他心里止不住地发凉。于是他逃了,逃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