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带着白飞飞进了汾阳城,茅屋中米粮不缺,但盐啊、醋啊,各种烹调用的香料却不全,白飞飞先买了这些常用的调料,又买了针钱,最后拉着沈浪进了一家布桩。老板是个会做生意的,到也不因为他们衣着平凡而轻慢,大有买卖不成仁义在的意味。沈浪是江湖人,一身的江湖打扮,怎么也不像有钱的样子,而白飞飞更是穿着普通,衣服料子虽不是最下等的麻布,但也不是有钱人穿的绫罗绸缎,只是一般人家穿用的细麻罢了。老板见他们也不像有钱人,拿过来的都是些普通的布料。白飞飞挑了挑,这些布料若是自己和沈浪穿用,到也够了,只是朱七七是富
贵人家出身,养尊处优的,只怕她看不上眼。偷偷拉了拉沈浪的衣袖,避过老板悄悄的问:“沈大哥,你带的银两可够?”白飞飞有些后悔了,出来的时候就该管朱七七借几颗金弹丸来,反正她家有钱得很,几颗金弹丸就算她不还朱大小姐也不会介意。
见白飞飞这副模样,沈浪莞尔一笑,拿出两个银元宝塞给白飞飞,看得白飞飞心里真咂舌。都说江湖人不缺钱看来是真的,怎么到她这里,就变成分文皆无了。白飞飞是真的没有钱,一直扮孤苦伶仃的弱女子,身上要再带几个银元宝,不就露馅了嘛!
十两一个的银元宝,买个十匹八匹布绰绰有余了。白飞飞将一个银元宝拍在柜台上,至于另一个她也没打算还给沈浪,直接就收了起来:“掌柜的,拿些好布料来。”掌柜的一见银子两眼放光,生恨自己看走了眼,没想到这两位是个有钱的主。也恰好自己没有狗眼看人低,要不然可就把财神爷给赶出去了。连忙笑呵呵的又抱出数匹绫罗绸缎出来。
“朱姑娘和小泥巴都带换洗衣裳,我想着到成衣铺子里买太贵了,不如买几匹布料,我给她们做几套衣服,穿着也定比外头买的成衣和身。”说着,白飞飞拿起一匹月白色的缎子,在沈浪身上比了比:“沈大哥,我也给你做件衣裳可好?飞飞能有今日,全赖沈大哥在危难之中伸出援手相助,飞飞无以为报,恰好针线还拿得出手,做件衣裳,聊表谢意,只是这布料的钱,还要沈大哥来出。望沈大哥莫要嫌弃才是!”
见白飞飞正用期盼的眼神看着自己,沈浪心中一暖。自己自幼孤苦无依,四处漂泊,何时可有人想着给自己做件衣裳?白飞飞无心之举,却正击中了沈浪心中最为柔软之处。
“那有就有劳飞飞了!”虽然只是短短几个字,但沈浪的内心却绝不像表面上这般平静。汾阳朱府初相见的那一刻,沈浪的心就一直牵挂着这个楚楚可怜的女子,但这一刻,他才真实的感受到心动的感觉。
挑好了布料,沈浪手里提着刚才采买的东西,陪着白飞飞出了布庄,正巧一名中年女子在他们出门进正要进布桩,布桩的大门不算窄,但三个人同时进出难免有摩擦,那中年女人正撞在白飞飞身上,撞得白飞飞身子一歪,若不是沈浪手急眼快,差点摔倒在地。那中年女人见自己撞了人,颇不好意思,连忙扶着白飞飞问伤到哪里没有。只是撞了一下,没有受伤,沈浪和白飞飞都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见那中年女人很诚恳的道歉,没说什么便走了。中年女人盯着白飞
飞的背景,确切的说是盯着她紧攥着的左手看了一会,也不理会殷勤招呼她的老板,转身出了布桩,没一会便消失在人群中。
买齐了东西,虽然沈浪没打算给朱大小姐买玩的解闹的东西,但白飞飞还是劝着沈浪给朱七七买了一只硕大的彩蝶风筝。朱七七那性子,在山谷中肯定是闲不住的,给她买只风筝玩,也能分散她的注意力,别到处乱闯祸。虽然那山谷极僻静,除了他们几个也没有别人居住,但白飞飞一点也不敢低估朱大小姐的闯祸能力,就算是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山谷,她也能闹得鸡飞狗跳的。
回到悬崖边上,白飞飞见买东西太多,就让沈浪先把东西送回去,再回来接她。沈浪稍一犹豫,便点头同意,让白飞飞在悬崖边上等着,自己提了东西,一手拉着藤蔓跳下悬崖。见沈浪跳了下去,白飞飞才把藏在袖子里的纸条拿出来展开,上面写着一行小字:蛊毒反噬,阿香命在旦夕。将纸条揉成一团塞进口中,硬咽了下去,白飞飞脸上一片肃穆之色。
☆、阿香
等沈浪从谷中反回崖壁之上,白飞飞的脸上已丝毫不见方才的阴沉,神色柔柔的,任沈浪背着自己跳下悬崖。
回到谷中的茅屋,王怜花和熊猫儿已经走了,白飞飞把买来的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安置妥当。简单的柴米油盐的日子总是这么繁琐,但对经历过腥风血雨的人来说,这种繁琐平淡的日子那么难能可贵,几乎成为一种奢望。
都说十五的月亮最圆,白飞飞觉得,其实十六也不差。月影倒映在水面,天上一个月亮,水里一个月亮。阿筝就是在十六那天晚上死的,死的前一天,她和她一起看了她人生中的最后一个月圆。直到如今,白飞飞也忘不了那一晚阿筝快乐的笑脸,以及她们说过的每一句话。冥纸翻飞,一张一张的被火舌吞噬,幻化成灰。月色不变,在这不停息的时光中,这月色,见证了多少人的逝去,唯有这凉如水的月色不变,让后人徒叹一声物是人非。
沈浪就站在白飞飞身后,看她悲伤的背景,让沈浪有些出神,火光缭绕,纸灰飞舞,竟让人觉得,能让这么美丽的女子惦念一生,就算死了也值得。收回心眼,漫步上前:“飞飞,你这是……”
“给一位朋友的!”白飞飞神色不然,淡淡的说着,“如果她还活着,应该是个像朱姑娘一样简单开朗的女孩。她那样要求很少的人,很容易过得快乐,可惜,她只活到十岁。”十岁,人生还未开始,便草草结束。而这一切,都拜白静所赐。白飞飞闭了闭眼睛,掩饰掉眼中的怨恨之色。她对阿筝并没有多深厚的感情,但必竟是自己连累了她,就因为她那时什么都不懂,不懂白静的心有多么扭典,多么狠厉,肆无忌怛的和阿筝说笑、玩耍,才为她招来杀身之祸。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拜快活王所赐。白静养她长大,她虽然恨,却从没想过杀了养母为一个只认识十天的人报仇,所以这仇恨自然就被归咎在快活王身上。快活王就像绑在白飞飞身上的一道枷锁,唯有斩断这枷锁,她才能获得自由。
月色很好,可以这样美好的月色下,沈浪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个话题太沉重,不管说什么,都是一种伤害,索性就什么也不说,拿着一些冥纸扔进火堆中。沉默了一会,白飞飞突然开口说道:“沈大哥,你说人的命运是不是一出生,就已经注定好了。像朱姑娘,天生就是被人宠着的命,像我,生下来就是受苦的命,像我的朋友,明明没有做任何坏事,却偏偏注定了是早夭的命。”
这个问题把沈浪问住了,是命吗?那他岂不是注定是孤苦无依
的命?只不过,像沈浪这样心智强大的人,是不会认命的,若真是认命,他也活不动现在。刚想说点什么宽慰沉浸在悲伤中的白飞飞,只是白飞飞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自顾自的又说下去:“就算是命中注定的,我也想过得好一点,也不想任由这命运如此捉弄。”一句话之后,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默。好在冥纸很快烧完了。见沈浪一身青衣打扮,白飞飞就知道,他还要去朱家,今天是三天限期的第二晚,明天朱富贵若不交出李媚娘,那么朱府和仁义山庄恐怕就要血流成河。只是,白飞飞却感觉到,有沈浪在,朱府和仁义山庄就不会被快活王灭掉,而朱富贵也不会交出李媚娘,她很好奇,沈浪有什么办法,可以帮朱府和仁义山庄度过这个劫。
看着沈浪飞上悬崖,白飞飞先回到茅屋中点了朱七七和小泥巴的睡穴。白天带给朱七七的那只风筝果然转移了朱七七的注意力,让她风玩了一个下午,晚上累得不行,早早就睡了。睡穴被点,没几个时辰绝对醒不过来。做到万无一失,白飞飞才放心的离开茅屋,前往废宅。
床上躺着的女人年纪不大,绝不超过二十岁,半张脸溃烂得不成样子,但从另半张完好的脸仍能看得出,这张脸曾经很漂亮。那个白纱包发、脸带面具的女人看了看床上的人,身后带着诡异花纹面具的女子声音有些焦急:“宫主,怎么办啊?”看样子很替床上的人担忧。
蛊毒反噬,看来快活王已经替宋离解了蛊。当初被阿香下蛊的人正是快活王座下气使宋离,阿香所下的蛊是迷魂蛊,被下蛊之人会失去神智,只听从蛊主的命令。迷魂蛊的缺点是蛊主不能离被下蛊之人太远,否则就会失去效果。阿香跟着宋离隐藏在快活王所在的宅院附近,本想操纵宋离暗算快活王。没想到被快活王反算计,竟通过宋离找到阿香的藏身之处,将其打伤。若不是有人接应,恐怕阿香就要死在当场了。暗算不成,以快活王的手段解了宋离的蛊毒只是迟早的事,这到不是这位被称为宫主之人所关心的,只是阿香的伤势她也无能为力。若是下毒,她还可解一解,但蛊毒反噬,她却一窍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