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仍旧没有传说中那些伤心欲绝,或者心碎至死的感觉,她只是难过。
她甚至没有哭。
她知道那些感觉是怎么样的,也绝不想再来一次。
有些感觉人的一生中只经历一次就够了,它们刻骨铭心,它们永世难忘,它们让人产生抗体,保护自己永不再重复同样的伤痛。
袁振东并不是闻喜的初恋,她用十年的时间想让他成为自己最爱的男人,她差一点就要成功了。
他没有给她机会。
2
闻乐从超市走出来,手里提着满满的两个大塑胶袋,装满了食物。
闻乐认为对付伤心最好的办法是食疗,不过暴饮暴食就不必了。她还记得自己初三时一度自暴自弃,晚晚拿学校小卖部的黑森林蛋糕当饭吃,不多久就胖到一百三十斤。直到高中时拿到交换生资格出了国才恢复正常。多亏了姐姐替她平反。
闻乐吸口气,用力提了提手里的袋子,大踏步往外走,好像要开拔去哪里上战场。
她觉得接下来闻喜会有许多艰难时刻需要面对,而她自小受姐姐保护,现在该是她挺身而出的时候了。
超市在购物商场地下,闻乐从电梯上去,很远就听到上头的喧哗。
她还听到有人大喊:“掉下来了!掉下来了!”
许多人从她身边跑过,一个个脸上带着急切的表情,好像在赶一场精彩绝伦的大剧,而且是已经开幕的。但电梯尽头已经有了一堵密集到无法推开的人墙,最先到达的一些人被逼往后退步,立在电梯上的人纷纷惊呼,闻乐眼看着前头一个白发老人被后退的人挤得翻倒下来,本能地扔了手里的东西去扶,可百来斤的失控重量又怎么是她这小身板支撑得住的,她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就跟着滚了下去。
闻乐也叫了出来,惨叫。她已经是电梯上的最后一个,这样一滚必定头破血流,她想要抓住扶手,但快速活动的电梯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耳边全是不同的叫声,她在失衡的刹那看到上方黑压压的人头,因为角度的关系,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诡异到极点。
闻乐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这次完了,她就要摔断自己的脖子!
但后背一股大力终止了闻乐脑中的惨剧,她被人用手托了一把,然后又惯性地撞在后人的胸膛上,那简直是一堵坚硬的墙!她觉得自己都要被撞碎了,但这一切还没结束,那人竟然在接住她后又双手托起她将她抛了出去。
她在天旋地转中落进另一个人的手里,接住她的是个大嗓门,他让她双脚落地,然后一声“你还行吧!”如同炸雷一样在她耳边响起。
闻乐一哆嗦,神魂这才归位。
她勉强站直抬起头来,发现之前救下她那人已经带着老人离开电梯,电梯上方也有人在疏导,人墙迅速被打开,电梯停止运作,危险在几秒钟内被消除。
有女警过来带闻乐离开,闻乐被动地跟上她,她听到自己问:“那是谁?”
那女警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回答:“我们队长。”
闻乐再次回头,他穿一身黑色制服,正指挥队员疏散人群,她离他并不远,还可以听到他简短有力的声音,他有一管笔直的高挺鼻梁,侧面如同刀削,眉骨突出,眼神锐利,令人望而生畏。
闻乐劫后余生,只觉得浑身虚软,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不实的地面上,但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回头。
她听到自己问:“究竟出什么事?”
那女警不再开口,但旁边有知情的人惊慌道:“有人带着自制炸弹劫持人质,刚才已经有一个人被推下楼了,血流得到处都是。”
闻乐双手发抖,她再次回头,人群正按要求被清空,他立在临时拉起的安全线边上,正用目光扫视全场,那么多人走过他的身边,却没有人敢多看他一眼,这男人连沉默都是锋利的,锋利到令人忘记他的英俊。
最后他的目光终于落到她脸上,并且停顿了一下。那真是短短的一瞬,但闻乐感觉到自己的皮肤上有刺痛的感觉。
女警在催促,闻乐不得不回头继续走。
她的脑子一片混乱,但她确定自己见过他,但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她不可能忘记这样一个男人。
3
闻乐回到家,就看到楼下停着的香槟色大车。
那是袁振东的座驾,车子从原厂订购,颜色特选,全上海也没几辆。闻乐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时“哇”了好大一声,袁振东立刻说:“来,我载你们姐俩去兜风。”
他把车开上夜里的大桥,闻乐坐在后座,看到他在华灯初上的时候握住闻喜的手。
她至今记得那种感动。
但又怎么样呢?有些人相爱的时候每分每秒都想着把对方摁到自己身体里去,分手的时候又恨不能对方从世界上消失。她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痛苦来临的时候,她宁愿从未享受过欢愉。
闻乐冷下脸来,快走几步,然后看到袁振东。
他站在车边抽烟,地上已经积了几个烟蒂,脸上一筹莫展。
闻乐的脚步声惊动了他,他猛地抬头,目光一亮:“乐乐!你来了就好,快跟我上楼开门,你姐不让我进去。”
闻乐闻言同仇敌忾:“为什么要让你进去?”
袁振东到了这个时候也知道瞒不住闻乐,苦笑道:“总要给我解释的机会。”
闻乐冷哼一声:“有什么好解释的,不过是那只是逢场作戏,我不是真心的。”
袁振东大窘:“乐乐你不知道事情经过,是她一厢情愿,我并没有任何主动行为。”
闻乐这次整张脸都沉了下来:“对,你全是被强迫,唯一的错只是没有拒绝,所以事发以后就全是对方的错,你正好大叫无辜。”
袁振东冷汗都下来了,他一直知道这小姨子伶牙俐齿,还常表示夸赞,没想到有朝一日用到他身上会这么难以抵挡。
他愣怔半晌,低下头来:“是,都是我的错。”
但那青春怎么能够抵挡?他难道没有内心喊叫着要自己克制?可闻乐是否知道,男人的灵魂与身体是完全分裂的。
他也知道这不可能是长久关系,但青春的身体是最强烈的催情剂,他每一次赴约都感到不适,甚至希望突然发生一些令人无法走开的事故阻止自己,但一旦出发,他又急切如毒瘾发作的病人。
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骚动跳跃的声音,埋入那具身体的极度渴望令他像一个吸毒者。
他在商业酒会上遇见孙小芸,她极其年轻,脸上皮肤可以反射灯光。她接近他,端着酒杯与他说话,说一句近一步,而后又不着痕迹地退后两步,他在发现之前已经被她引出人群。
他记得自己问:“美丽的小姐,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笑笑地点头:“布鲁斯袁,大名鼎鼎。”
他也笑,说:“那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一个好对象。”
她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轻轻抚摸,仿佛在反问:是吗?
他在那一刹那,打翻了手里的酒。
他觉得自己的年龄至少是她的一倍,但那突如其来的刺激感令他窘迫万分,他还要强迫自己做出镇定的模样,直到她把手按在他被打湿的部位。
他只记得自己呼吸困难,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她在他耳边说:“我在楼上开了房间,或许去那里清理一下。”
他简直怀疑自己被下了药。
他与她进了房间,她有牛奶一样的皮肤,胸部饱涨,仿佛随时可以从深深领口中弹跳出来。他在最后数秒仍旧想到闻喜,想女人与女人真是太不一样,闻喜有一具芭蕾舞者的身体,细瘦,纤长,几乎没有脂肪,乳房细小,永远像个未成年少女,他只要拥抱她,就会不自觉地小心翼翼,他甚至不敢在自己妻子身上用太多力气,他怕自己会将她折断。但这个女孩子是不一样的,她青春,柔软,充满弹性,他把手放在她的臀瓣上,那简直是两块凉滑的果冻,揉捏放开后还会微微颤动。
他的下身鼓胀到极限,如果不进入她就会因为血管爆裂而死。
袁振东四十一岁,与妻子十年恩爱,他深深爱她,没有丝毫疑问。
他血液冲上大脑,令他眼前一片红色,他向前挺身,深深地把自己埋进去,两人在酒店宽大雪白的大床上同时发出一声喊叫。
他确定,这只是一次意外。
4
闻乐拗不过袁振东,最后还是带他上了楼。
她并不想心软,但袁振东脸色灰败,他说:“乐乐,我恳求你。”
闻乐想起她读大学的时候,假期回国一定是姐姐姐夫等在出口,袁振东两只大手把她的行李全接过去,一个小包都不让她留在手里,当然也不让闻喜动手。还有那年闻乐刚入职,还没找到房子,就住在姐姐姐夫家。有天加班到凌晨,办公楼外大雪封路,她一步一滑走出来,就看到袁振东的大车孤零零地停在街沿边上,看到她就推门出来,说你姐也想来接你,太冷,我不让她出门,快上车。
袁振东对她从没有不好过,但他最得她心的地方,是他疼爱闻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