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真的是错误吗?
回溯初心,一路走来的我,不够漂亮,也不够聪明,我拥有过什么,才成全了年少的梦?
不过是那一点儿执着,一点儿孤勇,一点儿倔强,一点儿痴傻。
当时,风安堂出事,我心慌意乱,封信一质问,我就崩溃了。
但我这人有一点优势,在以往的人生中屡试不爽,那就是,当我在漫天云雾中分不清方向时,我就干脆闭上眼睛,死死抓住手心里的那一点儿暖意和向往。
信我所信,爱我所爱,世间事如果都如初心般单纯,那每个答案都昭然若揭。
这就是我的生存之道。
一只胆怯的蘑菇的生存之道。
我对封信,其实就是这样的。
我或许真的是害怕,也或许对他太小心,但是,就算再来一次,这还是我对他的方式。
因为我就是我,我能给的,就是足够的温柔、信任、坚强。
不是不敢,只是,我并不委屈,也不需任性。
我在他身边,日子天蓝水清,一切尚好。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贴在他的身后,看不清他的面孔,我却感觉到,他无声地笑了起来。
是那种温柔的、明亮的笑意。
我一瞬间有种模糊的感觉,似乎之前对我的质问,只是他的小小伎俩。
在这种没来由地恍惚里,他的声音像一阵细细的电流,从他那里,传到了我的身上。
突然间如与爱人手挽手漫步雪山,深蓝的夜幕竟腾起一朵烟花。
“好。”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一夜,直到天一点点亮起来。
没有刻意的剖白,也没有激动的追问,仿佛只是在聊一个又一个长长的故事。
我知道了他和姚姚的合约婚姻,知道了圈圈并不是他的孩子,知道了他为什么必须回避她们母女——他觉得当断不断只会给圈圈带来原本不必要的更多伤害。
他也知道了我和彦一的那些过往,我们曾经是小学同学,后来我在香港见到重度抑郁险些自杀成功的他,和他结下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缘。
那些在外人听来或许石破天惊荒诞如戏的事情,我明明从不曾从他口中得知,此刻却内心平静,毫无讶异。
或许是错误的答案,但决不是不堪的答案。
这是我对封信长久以来的笃定。
而我也相信,他对我的感觉亦是如此。
我和封信,表面上看,他光芒万丈,而我微小平常,但骨子里有些东西却有着惊人的相似。
我们能让彼此感到安心。
这样的彻夜长谈,在那次刚刚确定关系,他听了何欢的建议从北京偷偷飞回来想给我惊喜,而我却傻乎乎地跑去北京想给他惊喜的乌龙事件后曾经有过一次。
而此刻,没有隔着千山万水。
他在我身边。
我终于撑不住在他怀里迷迷糊糊起来。
我依稀听得他问:“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我闭着眼睛声如蚊呐:“什么……”
他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轻轻拍我,像拍一个孩子。
“睡一会儿吧。”
那个夜晚,我用毫无技巧的沟通方式,重新确认了我和封信的关系。
它是善良的、牢固的、温暖的、彼此需要的。
我或许会犯错误,但我会一如初心笨拙地跟着他,用力地抱紧他,傻傻地信任他。
也是那一个夜晚,我终于相信,上天会眷顾真诚的傻姑娘。
15.他就是姚姚生的孩子的爸爸
“慕成东!住手!你做什么呀?”我惊慌地大叫着,狼狈而失态地拼命拉扯着他。
但他却仿佛恶魔上身般,根本看不见我的存在,听不见我的声音,他的周身充满了令人战粟的气息,无论我用了多大的力气拉扯,他仍然毫不犹豫地一拳击中了封信的脸。
封信应声倒下。
我疯了般扑过去挡在封信面前,防止慕成东再次袭来。
我没有时间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早上,我和封信一起送圈圈回到姚姚那里,出小区不远,就看到慕成东一个人站在路边。
封信停下车招呼他,刚发现他脸色不对,然后就毫无预兆地遭遇了他凶猛的攻击。
慕成东停了停,像失控的兽般喘着气,眼睛血红地盯着我们。
我真的完全看不懂他这个人,明明对封信爱若长兄,却为何出手行凶;明明平日心性纯良如孩童,有时又觉深不可测,野如蛮荒。
我拦在倒地的封信面前,却听得封信用异常冷静的声音说:“安之,走开。”
我呆了一下,回头看他。
他的左脸颊已经迅速青肿起来,嘴角也有血丝渗出,但是眼神却并不慌乱。
他再次强调:“安之,到边上去。”
他的声音里透出严厉的味道。
封信长相清秀,对人温柔,但骨子里从来都是个有明确主张的人,他的气质里自有一种威严,一旦认真,很少有人敢对抗。
因此我虽然心感危险,却仍然默默地退开。
封信站了起来,那一拳应该真的很重,我看出他轻微地摇晃。
幸好慕成东也没有再继续出手。
他们面对面地站着,一人凶恶,一人警惕。
这是从姚姚家的小区出来必经的一条辅道,而且是上午,经过的人和车都不多,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发生的变故。
我从最开始的震惊和慌乱中逼自己冷静下来。
他们是多年的朋友和兄弟,我相信他们就算有误会也能自己处理好,我夹在中间反而尴尬。
所以虽然担心,我还是忍住了站在一边没有再冲上前。
只听慕成东突然大吼一声:“你!”
却又紧急刹住,只是喘气。
封信的薄唇抿成一线,眼神冷峻地看着慕成东的脸,和他的失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我知道封信内心一定也在飞速判断。
慕成东在封信的注视下又狂躁起来,眼看又要动手。
封信突然冷喝了一声:“慕成东!”
不过只是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慕成东却仿佛听到什么咒语般,一下子张开了嘴,停下了手。
我后来才知道,年少时慕成东经常和人打架,封信怕他记过次数太多被开除,就严肃地和他谈话,要求他克制自己的浪荡行径。
慕成东对封信爱若长兄敬若神明,虽然自己对此不以为然,却不愿让封信不高兴,因此只要是有封信在的场合,封信严厉地叫一声他的名字,他就会知趣地住手。
或许封信那一声,又唤起了慕成东对于年少兄弟情的形成的本能反应,一瞬间让他恢复了理智。
面前的人,不是他的仇人。
他痛苦地反手一拳击向自己的胸口,封信却以更快的速度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同时,封信喝问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慕成东却不肯回答。
和封信近距离地接触,似乎让慕成东再也无法忍受汹涌怒气的激发,他猛地甩开封信欲发足狂奔。
封信却像料定慕成东的行动般,在慕成东有所动作的同时,封信已经后退一步,却又迅如闪电的一拳击中了慕成东的脸。
我惊呆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温文尔雅冷静自制的封信有这样暴力的一面。
但是他竟然真的这么做了。
慕成东摇了几下,没有倒地,却也如我一般惊呆了。
他呆呆地看着封信。
封信却并没有太多表情变化,但就连我,也能听得出他语气里的不容置疑。
“把话说清楚!”
就在这时间也仿佛凝固了的时刻,突然,一个珠落玉盘般清脆俏丽的笑声,像把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无形密闭空间撕开了一个口子。
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对抢眼夸张的金色大耳环。
然后是蓬松的鬈发,米色的短款羽绒服,修长的铅笔裤和新款的小靴子。
我其实不是那种记人特别清楚的人,但这一瞬间,我却清楚地想起了她是谁。
“李青蓝!”
是那个有一次在麦当劳偶遇的,号称曾与姚姚是好朋友却被姚姚抢了男人的李青蓝。
但与此同时,却还有另一个人叫出了这个名字。
“李青蓝!”
是慕成东的声音。
李青蓝的脸,却是冲着封信的。
李青蓝笑得乐不可支,甚至手捂着肚子弯下了腰,仿佛是看到了世界上最可乐的事情,清脆的声音像金铃子一样洒了一地。
“哈哈哈哈,真没想到,这辈子这种大戏也能让我撞上,哈哈哈哈,人生真是圆满了!封医生,他怎么和你说得清楚啊?难道你要他告诉你,他就是姚姚生的那个孩子的爸爸?”
16.谁知两场戏的女主角竟是同一人
上天的安排,有时石破天惊,有时哭笑不得,有时只能沉默。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团乱糟糟的往事,会在李青蓝这里,得到一个梳理。
那些看似无头绪的片断,都在这里串起了一串珠链。
姚姚曾经在偶然的机会下,对我说的她和李青蓝的那段往事清楚地浮现出来。
“那个女人,是我高中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