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霍休冷笑一声,“早知道这个女人靠不住,就不该留她到现在!”
“你杀的人还少么?”陈圆满气愤道,“青衣楼替你干了那么多杀人放火的勾当,光是这一点,已经够你下好几百次地狱了!可恶的是,你竟然还叫独孤一鹤替你背上青衣第一楼楼主的黑锅!”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霍休默认了他是青衣第一楼总瓢把子的事实,他的眼神中透着轻蔑而疯狂的光芒,“我呕心沥血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地守护这些宝藏,凭什么你们这些人说要回去就要回去,到底是谁比较无耻!”
“狡辩!”陈圆满忽然扬手向霍休射出三根银针,针针指向致命要穴,“快说我爹和我妹妹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霍休本已经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此刻见银针飞来,却忽然动如脱兔,身形一展,便从他坐着的地方移开,只见他手臂轻轻一震,银针突然停滞,继而不可思议地朝反方向飞去,直直射向陈圆满的死穴。
只这一招便暴露了霍休的武功确实已臻化境,花满楼听得银针走向忽生变数,飞身挡在陈圆满面前,灌满内力的袍袖一挥,三枚气势如虹的银针受阻而落。
而霍休已然趁这个时候准备跑路,只不过陆小凤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二人缠斗数招,直到花满楼和陈圆满都过来帮忙,霍休才明白,武林中这些年,确实也出了不少青年奇才。
但姜到底还是老的辣,这座小楼的建造耗费了霍休毕生的心血,内中机关不计其数,他断然不会忘记给自己留一道救命的后门。
霍休拼着被陆小凤和花满楼合力击中一掌的危险,突破了围堵,按下了石屋中的秘密开关,一声巨响,一个一千九百八十斤重的铁笼子应声而落,正好罩住了霍休。
“你这是干什么?”陆小凤表示不能理解。
“年轻人,你们若是命大,或许咱们还能后会有期!”霍休得意地大笑起来,笼子的地面忽然缓缓地陷了下去,他整个人居然消失在了地面中,继而整座小楼也开始晃动起来。
“快走!”花满楼拉着陈圆满和陆小凤便向外跑,“小楼要塌!”
“可是……”陈圆满不甘心地望着霍休消失的地面,她爹爹和妹妹的行踪依然没有查明,她怎么能走!
“轰”地一声,青衣楼第一楼永远消失在了这个世上……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接下来会有各种神展开了......
☆、第四十四章
青衣第一楼的倒塌,并不意味着青衣楼这个组织就彻底消失在了世上,霍休一天下落不明,也就意味着,陈圆满的父亲和陈有馀一天仍处在极度危险之中。
而陵川血莲尚未找到,花满楼就已经接到了母亲病情恶化的消息。
这个年关,注定不好过。
本来花满楼、陈圆满和陆小凤已经计划好准备继续寻找霍休,但是一看到花满楼的家书,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在这么敏感的时期,花满楼无论如何也不能开口叫陈圆满放下自己的父亲和妹妹不找,转而跟自己回去救治母亲。
但他的担心完全多余,陈圆满已经毫不犹豫地决定先回江南救治花母。
“圆满,其实你不必……”不必勉强自己。
自霍休从小楼消失之后,陈圆满便一直十分消沉,虽然每天仍是作息如常,但是花满楼看得出来,她实际上只是强颜欢笑,因为不愿让他担心。虽然知道陈圆满一向很善解人意,但是这一回,花满楼觉得十分心疼。
“七哥,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别担心,我没有勉强自己。扶弱救患是医者本能,眼下父亲和有馀仍然没有消息,就连查探霍休的线索都聊胜于无,不如能救一个是一个,回去替花伯母疗毒,目标明确些,意义也更大些。”
陈圆满忽然想起她小时候,父亲陈湛曾经给她讲过自己多年前被征去当军医的经历,那时边疆战火纷飞,陈湛随着军队北上,一路所见皆是兵荒马乱,尸横遍野,不说百姓对于和平安逸的渴望,就连生存都已经变成了奢侈的词汇。
在一场惨烈的战役中,陈湛因先救了一名小兵,导致军队副将伤口失血过多而差点儿丢掉性命,险些被军法处置。幸而他医术高超,最后力挽狂澜,愣是把副将从鬼门关拽了回来,才幸免一死。
那时年幼的陈圆满问自己爹爹,为什么不先救副将,小兵死就死了,可是副将官那么大,难道不怕将军知道了盛怒之下处死爹爹么?
陈湛笑着将陈圆满搂在怀中,柔声说道,“圆满,你读《论语》的时候,孔老头是不是说过‘有教无类’这句话?”
陈圆满点点头,问道,“有啊,可是爹爹你不是一向不喜欢他的么,总说他刻板空洞,繁文缛节一大套。”
“但是这句话我很赞同,对于我们医者来说,也是一样的道理,你明白么?”
“‘有教无类’的意思是‘任何人都有权利读书,不要因为贫富、贵贱、智愚、善恶等原因而限制某些人读书’,换到我们医者身上……”陈圆满想了想,眨眨眼睛说道,“就是‘有救无类’,不要因为贫富、贵贱、智愚、善恶等原因救一些人,而不救另外一些人。”
“不愧是我的女儿,悟性高得很!”陈湛大笑起来,亲了亲陈圆满的额头,“不错,你要记住,身为医者,便要‘有救无类’,遇到许多病人同时需要救治的时候,挑你觉得把握最大的救,每个生命都是平等的,不能对病人挑三拣四。”
从此之后,“有救无类”这个行医准则便在陈圆满心中生了根,因为,那可是爹爹用性命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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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见事情已经这样了,摸了摸胡子,挥一挥衣袖,自觉主动地不带走一片云彩,独自一人继续查探霍休的下落去了,反正他天生就是个劳碌命,不认命都不行。不过,临走的时候他嘱咐花满楼好好照顾陈圆满,还特意说,这次回家,能把婚事定了就定了吧,这样花伯母和花伯父也能了却一桩心愿。
这话从“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浪子陆小凤口中说出来,倒是颇有些让花满楼意外。上一次母亲和父亲帮自己和圆满张罗婚事的时候,他们二人都因为各自父母的事情而无心谈婚论嫁,等到他们经历了许多,互相剖白心迹之后,这婚事却还是只能因为各自父母的事不得不暂时按下不表,人生际遇有时候就是这么惊人的相似,花满楼也只有苦笑着跟陆小凤说,有空再说。
世事本无常,通常一说“有空再说”,往往就再没有下文了。
陈圆满与花满楼快马加鞭赶回花家,进门都没怎么歇脚,陈圆满便一头扎进了百花楼,除了为花母疗毒的时候,几乎都不出去,符合她一贯忘我的作风。
这一天晚上,陈圆满仍是闷声不吭地埋头试药,花满楼实在看不过,拉着陈圆满,迫使她停下手头的活计,问道,“圆满,你有多久没照过镜子了?”
陈圆满不明所以,反问道,“照镜子干嘛?”
“你脸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笑容了。”花满楼叹气道,虽然他看不见,但是光凭感觉也能感觉得到。他伸手轻轻抚着陈圆满的脸颊,似是欲将她的愁容都拂去。
陈圆满一怔,幽幽道,“现在哪里还有心思笑……”
“我家里人可是把我狠狠教训了一顿。”花满楼道。
“为什么?”陈圆满诧异道,“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为什么要教训你?”
“就是因为你做得太好,家人说我都快把你逼疯了,捡了个便宜妹妹就不要命地使唤……”花满楼语气中颇有些委屈,“你说我是不是很冤枉?”
陈圆满看着花满楼一脸无辜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是啊,七哥你太冤枉了。”说罢,脸微微一红,小声道,“况且,我也不是你的妹妹了……”
花满楼心中蓦地扬起一股冲动,将陈圆满搂进怀中,“知道我是冤枉的,就要好好补偿一下我。”
“怎么补偿?”陈圆满将额头抵在花满楼下颚处,感受着他身上温暖沉静的气息,多日焦躁的情绪也渐渐被平复,说不出的安心。
“靠在我肩上,好好休息一下。”花满楼将她抱得更紧一些,声音有些低沉,透着内疚,“这段时间你太累了,我都不知道除了这样,还能怎么帮你分担一些。”
陈圆满眼眶有些发酸,“说什么分担,只要你能一直在我身边就好……”
这一晚,百花楼中药香氤氲,月光透过木雕花窗的格子,投射在两个紧紧相偎而眠的身影上,竟有种地老天荒的感觉,连树上的鸟雀都不忍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