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怕平阳公主不明白阿娘的意思。”陈娇担忧,“如果……”
“如果她能明白,自然最好。她经历过的勾心斗角比彻儿多,如果她不明白,那就是你说的那句‘孺子不可教’了。”
这个时候,陈娇必须承认,她和馆陶公主比起来,还是太嫩了一点。
“我懂了,阿娘,你快准备一下,我这就去见平阳公主。”
将衣服弄乱,陈娇让锦瑟将她弄得看起来憔悴些,这才走出内室,去见平阳公主。
“让公主久等了。”陈娇带着锦瑟去见平阳,素心去先请大夫过来。戏,要做就得做足。有些人可以不用瞒,有些人,就得瞒得死死的。
平阳放下手里的茶杯,一脸亲热:“阿娇,你可总算来见我了。”
“让公主久等了,是阿娇的不是。只是公主也知道,前些日子,阿娘为了照顾我太劳累,病倒了。这一病,倒是不轻。原以为睡一觉就好,可现在看来……对了,公主来得正好,阿娇能不能麻烦公主一件事。”
“阿娇,你和我弟弟都定亲那么多年了,你就是我弟妹了,我们之间,哪这么客套?馆陶公主病情怎么样?父皇现在病重,馆陶姑姑和他是一母同胞的姐弟,想来是姐弟连心吧!”平阳本来打算和陈娇说陛下病重的事情,可现在,她反倒不知怎么开口,“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就直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麻烦表姐去请一个御医。就要给陛下诊脉的那一个,一来嘛,这给陛下诊脉的,想必医术是御医当中最好的;二来嘛,表姐说的,姐弟连心。”
既然平阳公主要套近乎,陈娇也不必刻意避开,干脆就如平阳公主所愿,叫一声表姐。
“给陛下诊脉的那个御医?”平阳拉着陈娇的手,听到这话,忍不住疑惑地抬头,却更加疑惑。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屋子里只剩常跟在陈娇身边的锦瑟,其他的下人都不知什么时候退出去了。“阿娇,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是打算找御医问问?你是不是也发现了不对劲?”
“阿娇只是担心舅舅,表姐也担心你的父皇,就是我阿娘,她也担心她的弟弟担心地病了。找御医来问问,也是情理之中吧!”
“也对,我呀,这就替姑姑把御医请来。”平阳公主心里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阿娇,在我面前呀,你也别强颜欢笑,见外人多上些粉,见我呀,见你憔悴,我也不会说什么呢!你是孝女,担心你阿娘,担心舅舅,本就在情理之中。”
“就听表姐的,我呀,以后见表姐,决不再这般。”
“那就一言为定,我现在就去请御医。”
“有劳表姐了。”
☆、第16章 驾崩
要找给刘启诊脉的御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白日里,平阳就去了少府,但直到快黑的时候,平阳才将人带了过来。而此时,陈娇吩咐流年去找的案卷也已经到了她手里。
“怎么,还不说吗?”馆陶公主从床上坐起,她方才已经让御医发誓,但他仍说陛下的病不日就将痊愈。直到陈娇将一卷竹简扔到了他的面前,御医脸色大变。
“阿娇,他不说,你来说。”
“好。”陈娇将竹简摊在御医面前,“这是你的字没错吧,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一个快要大好的人,为什么要用这些吊命的药材?还是……你打算告诉我,这方子,不是开给陛下的?”
“这是……”
“对,你没有看错,这是你的病案记录。你所有的诊断、开的药方,这里都有——我从少府拿来的。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很简单,查一下就知道。我和我阿娘还有平阳公主找你来,不过是想再给你一次机会罢了!”陈娇仔细观察着这个御医的表情,“我知道,一定有人对你下了封口令,但这并不代表你不说就没事。你留下了证据,这是你做错的第一件事;至于第二件,就是你不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要你闭嘴的人想必许了你高官厚禄,不过……你确定东窗事发之后那个人有足够的能力能够保你平安无事,而不是杀你灭口,来个死无对证?”
“我……”御医的脸上已经开始冒汗,“我说的……”
“如果你还是想说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就解释一下为什么这记录和你说的不一样吧!当然,我很欢迎你讲点其他的。比如……你打算说点什么来换馆陶公主和我答应保你平安?”
陈娇紧紧盯着御医,他额头的冷汗越来越多,他忍不住抬起手擦了擦:“我……”
“嗯?看来御医没什么要和我们说的了,那就麻烦表姐一趟,送一下御医吧!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御医不知道如何取舍,不妨和表姐聊聊。”
“我……臣告退。”
陈娇看着御医跟着平阳走到门口,却突然转身跪到了馆陶公主面前:“求公主饶臣一命……”
“哦?”陈娇和馆陶公主对视一眼,故意面露不解,“你什么都不说,我和阿娘要怎么帮你?”
“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瞒不住的……过得了初一,也过不了十五的!公主……我……陛下没几天了……”
“没几天是几天?三天?五天?你不是用药在给他续命吗?”陈娇和馆陶公主心里都是大惊,却还是故作镇静,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陛下现在究竟是如何了?真的是不能见风吗?”
御医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口:“陛下……就这两天了。皇太后下令任何人都不准见,臣也没有办法啊……”
“皇太后的命令?”
“是。”
窦太后下令不让人见陛下,这其中,必有猫腻。
“阿娘,你说呢?”
“母后不让大家见陛下,自然是有母后的道理的,阿娇,你别胡闹了,既然知道了陛下的情况,你可算是能对你舅舅放心了?这样吧,明日你跟着御医去瞧你舅舅一面,也成全了你的孝心。”馆陶公主自然不想让平阳知道他们母女俩的算计,“阿娇,你说呢?”
“阿娘说的对。”陈娇转圜了态度,“方才是阿娇的不是,还请御医看在我对舅舅一面孝心的份上不计较。”
“不不不,翁主严重了,”御医哪里敢受陈娇的礼,他听懂了馆陶公主的意思,忙道,“若是翁主不放心,不妨明日乔装成臣的药童,随臣一起进宫,翁主以为如何?”
“如此有劳了。”陈娇转头对平阳道,“表姐也不必过分担心,若是太子当真在回来的路上,自然能见到舅舅最后一面,若是……也是强求不得的。”
平阳叹了一口气:“只能这样了,阿娇,说起来,你既是父皇最宠爱的外甥女,又是他未来的儿媳,你去看看他,再好不过了。皇祖母什么消息都不透,我也只能和阿娇聊聊,结果呀,越聊越担心,只能想出这个法子,还请御医别见怪。既然消息有了,不管好坏,总算有底了。御医,我送您回去。”
“臣……臣不敢。”
“素心,那就由你去送送御医吧!”公主送御医的确不合适,陈娇叫来素心,让她送御医回少府。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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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扮作药童的陈娇跟着御医进到了刘启养病的内室。
“舅舅今日怎么样?”陈娇看着御医诊完脉,“有没有好点?”
“从气色上看,确实比昨日有好转,只是——”
“只是什么?”
“只怕是回光返照。”
“什么?”阿娇忙走到刘启床前,轻声叫道,“舅舅,你还认得我么?我是阿娇,你最喜欢的阿娇。”
“阿……娇……”听到声音,刘启微微睁开眼睛,现在的他,连说话都很费力。
“舅舅,”陈娇扶刘启坐起,“舅舅,你放心,彻儿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来不及了……”刘启不停地重复,“我见不到彻儿了……”
“不会的舅舅,彻儿和您父子连心,他一定也在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回来。”
“来不及了……娇……娇……遗诏……在……在……”
陈娇顺着刘启的目光看过去:“枕头?”
她将枕头翻出来看了看,除了玉玺,却一无所获。
“舅舅是让我把玉玺拿着?”
刘启微微点点头。
陈娇小心地将玉玺收好,却听门口有人通报“皇太后驾到”。她看了一圈屋子,她不能让窦漪房发现自己,翻身一滚,藏到了刘启的病床之下,还在床下发现了一只锦盒,锦盒里有一块玉帛,是刘启亲笔所写的传位诏书。
床下光线暗,陈娇将玉帛摊开看了看,是传位于刘彻的诏书,只是——还没有盖玉玺。陈娇明白了刘启让她拿玉玺的意思,当下毫不犹豫地在诏书上盖了玺。
窦太后挥退了下人,将预先写好的一道伪诏拿出来逼刘启盖玺。刘启一见是要让梁王继位,怒火攻心,窦太后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却没有找到玉玺。陈娇偷偷掀起床帘看了看,眼见着再这么下去自己非被人发现不可,她只好将玉玺放在地上,装出玉玺被不慎碰落在地的假象。
窦太后不疑有他,用玉玺盖上伪诏:“哼,临死你还不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