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栖何处 (陆雨)

　　“丫头啊，是这样的......”秦爷爷那端停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丫头啊，你妈妈将担子压给你，但是别只顾着工作。年轻人花点时间多认识些人，接触些朋友也是必须的！”
　　秦爷爷突兀地说了这么一段秦莫漓摸不着头脑的话后，顿了下来，又没有续接下文了。
　　“爷爷，我知道的呢！”秦莫漓虽然不知爷爷的用意何在，还是很乖顺地顺着爷爷的话答应。
　　“丫头啊，你哥哥们贪玩，你不能学他们。你瞧瞧，你都是海龟的硕士了，这个人问题也该考虑考虑了.......”电话那端的秦爷爷，握着话筒斟词酌句，连海龟这样时尚的词都用上了。
　　“爷爷，不急呢......”秦莫漓暗笑，才过二十一岁的她，居然被家里操心个人问题了。
　　“哪能不急！”秦爷爷终于按他平常的语速说了一句话。但立即又转为让秦莫漓无法适应的慢速低语：“丫头啊，是这样的。昨天我和你奶奶散步，碰到以前的老战友，提起他的一位远房亲戚......”
　　说道这儿，秦爷爷停顿了。
　　秦莫漓要被爷爷这样半吞半吐的说话方式弄疯了。爷爷今天这个电话，到底要说什么啊？
　　“呃，丫头啊，我已经派警卫员出来了，你就在办公室里等着，他给你送衣服过来。”
　　“啊？什么衣服啊？”此刻，秦莫漓已经到达地下停车场，正准备按遥控器开锁上车。
　　“你奶奶每年都帮你做的衣服啊。今年新做的你还没穿过呢！”秦爷爷解释着，耐心极了。
　　“爷爷，我这会要去帮二哥呢。奶奶做的衣服，我得留着爸爸回来的时候穿！”秦莫漓实在弄不明白爷爷的思想怎么一下从交朋友就跳跃到衣服上去了。奶奶做的衣服她是舍不得在办公室穿的，而且秦哲栖也不允许她在秦家小院以外的地方穿。
　　“别去你二哥那儿！他一个男孩子，怎么还弱到需要妹妹帮忙的境地了？你就在办公室等着，警卫员应该就要到了！”秦爷爷一下子转换了语速，又变成了说话掷地有声的司令员。
　　“爷爷，我答应二哥要去帮忙的啊！”秦莫漓站在车门旁，握着遥控器却没有摁下去。
　　“丫头，你不听爷爷的话了？”秦老爷子一顶大帽子扣了下来：“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爷爷，什么任务？”秦莫漓收回遥控器，转身往电梯方向走。爷爷今天威逼利诱都用上了，到底要干什么？
　　“丫头，听着，你换了衣服，就去上岛咖啡六号桌去见个人。桌上有朵红玫瑰的就是。”
　　“啊？！......”秦莫漓呆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丫头，听到没有？！”电话那端的秦爷爷担心秦莫漓没有听到，提高声音核实情况。
　　“爷爷，有没有接头暗号？要取回什么情报？”秦莫漓半真半假地问。她确实不知道爷爷这样的安排，是让她去秘密接头拿情报还是其他什么的。谁叫爷爷是革命前辈呢？不过，千万别是想象中的那个什么相亲啊。咖啡厅，红玫瑰，太像当前陌生男女相亲的节奏了！
　　“丫头，好好和人交往！”电话那端的秦爷爷如负重释地高声交代了一句，就搁下了电话。
　　嗯？！这就挂了？！秦莫漓迷惑地盯着自己逐渐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不知所以。
　　突然，手机屏幕又亮了，显示的是“大院”。秦莫漓抿抿嘴唇，滑开接听键。
　　“丫头，晚上回来汇报接触情况！”秦爷爷干净利落地丢下一句话后，又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秦莫漓苦笑：爷爷恢复正常的爷爷了，恢复说一不二绝不拖泥带水的爷爷了！
　　爷爷铺垫了半天，要她去完成的任务，竟然是相亲！而且，还想当然地为她准备了最好看的衣服！
　　唉！果然是相亲啊！可是，不是剩女才相亲吗？才二十一岁大好年华的她，也步入恨嫁的行列了？
　　秦莫漓不想去，但不得不去。因为警卫员呆板地说：首长安排他护送她过去，他必须完成任务。
　　去就去吧，秦莫漓不想穿奶奶做的衣服去。这样的衣服，她只想穿给她的三哥看。但是，不得不认命地换了衣服。因为警卫员说：首长吩咐，要她穿那套衣服，他必须奉命监督。落实到位。
　　秦莫漓觉得，她不是去相亲，而是慷慨奔赴刑场，不不，是被押解去刑场！你看，有谁去相亲，是坐着威严的军车，还有不苟言笑、身着神圣军装的“解放军叔叔”护送的？
　　更让人吃惊、无法接受的是，上岛咖啡楼号桌前坐的，居然是C是最年轻最有前途的副/市/长、她大学的同学——黄俊熙！
　　黄俊熙和她高三开始就是同学。就算她秦莫漓入学早、跳过级，年龄比同班同学都小。但是，这位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的黄俊熙，年龄再大，也还没有老到需要相亲的年纪吧？更何况，人家头顶还有那么多闪亮的光环，人还轩昂伟岸素有城北徐公之称！
　　“是你？！”秦莫漓反复核对了桌号、审视了桌上那娇艳欲滴的玫瑰，不相信地问：“你需要相亲？！”
　　“是我！”黄俊熙的笑容一贯的清贵儒雅：“不可以吗？”
　　其实，秦莫漓一进来，他就看到了，目光也被深深吸引了。三年不见，她更加的清浅淡雅，更加的美丽脱俗。而且，眉眼间，没有以前那样淡淡的悲伤，也看不到如薄纱一样弥漫在她脸上的惆怅了。
　　她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清净，却更加明亮。她是那么自信，温婉的气质中，又隐约带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凌厉气势，让人无法不被吸引。
　　“哦！不是！”秦莫漓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自己刚才的反应，是不是太过了一些？
　　“哪么，请坐？！”黄俊熙挑挑眉，做了个请的姿势，高贵而优雅。
　　“谢谢！”秦莫漓在黄俊熙对面的位置上坐下，下意识地往窗外看了看。爷爷的座驾还稳稳当当地停在楼下。
　　“被家里逼着来的？”黄俊熙了然地笑笑，抬手让服务员过来点餐。
　　“呵呵......家里长辈操不完的心！”秦莫漓也笑笑。三年后的今天再次与黄俊熙相遇，居然是这样搞笑的尴尬的方式。不过，虽然有些局促，却没有了以前的压抑和排斥。
　　那一场大病后，在决定不去找“黎氏”、不再去问妈妈为什么后，她似乎觉得前面的路豁然开朗。上帝关了她的一扇门，也给她开了一扇窗，她看到了更广阔的天空。
　　“家长就是这个样子。”黄俊熙点头表示赞同：“为人父母的，总觉得子女成家立业是自己的责任，更是将拥有儿孙满堂的天伦之乐当成他们终极目标！”
　　秦莫漓被黄俊熙淡然提到的“儿孙满堂”莫名弄了个满脸通红。这才相亲呢，就考虑“儿孙”，还“满堂”了！
　　黄俊熙仿佛没有发现秦莫漓的脸红，而是翻着点餐单和服务员低声交谈着。
　　一阵点点划划后，黄俊熙抬起头：“不介意我越俎代庖吧？”
　　“我比较懒惰。谢谢！”秦莫漓对吃没特殊要求，真的完全不介意黄俊熙全权决定。
　　“那就这样！”黄俊熙对秦莫漓扬扬嘴角，合上点餐单，略侧转身子，交给服务员。
　　“你，经常被家里逼着这样，相亲？”秦莫漓端过桌上的柠檬水，轻轻喝了一口。
　　“不......这是第一次。只是，这次不成功，就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次了。”黄俊熙原想说，不，不是被逼的，是自愿的，因为对象是你；因为知道你家里要给你安排相亲，所以拐弯抹角将自己送上了门。但才吐出一个“不”字，就转了话锋，将深情的表白转为对中国家长这种“都是为你好”式的爱无可奈何的承受。
　　“呵呵，你都是副/市/长了，也还会有这种烦恼啊！”秦莫漓眯着眼笑，想象不出黄俊熙这样出类拔萃、完全能独当一面的人，被家人无休止地唠叨时的样子。
　　“副/市/长首先得为人子女，也是人啊！”黄俊熙也笑着反问秦莫漓：“若这次不成功，你回去也会被唠叨吗？”　
　　“应该吧！”秦莫漓又小口喝了一口水：“我爷爷那样的革命前辈，完全拥有百折不挠的可贵精神！”
　　秦莫漓不知道爷爷为什么要积极为她安排相亲。但她相信，只要爷爷想做的事情，没有什么可以阻拦的。所以，在来的路上，她已经预见自己将来丰富多彩的相亲活动了。
　　“要不，为了耳根的清净，还有本着不被浪费时间的原则，咱们合作一把？”黄俊熙的眼光往窗外军车停放的位置看了看。
　　“你的意思是......？”秦莫漓隐隐猜到了黄俊熙的想法，却不敢自己说出来。她还没有那个胆量欺骗自己的爷爷奶奶。
　　“意思就是在他们需要看到和美情景的时候，我们相互客串一下。”黄俊熙看似很随意地提议着，实则是非常紧张地观察着秦莫漓的反应。
　　“这样可以吗？”秦莫漓问得很认真：“他们是长辈呢！看穿了怎么办？”
　　“那咱们就让他们看不穿啊！”黄俊熙仍然用漫不经心的语调勾勒着前程美景：“咱们有时间的时候，可以相互打打电话，也可以在一起聊聊天吃顿饭什么的，权当做给他们看。再说，就算不是男女朋友、不是普通朋友，咱们至少还是同学不是？同学间说说话吃吃饭不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