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栖何处 (陆雨)

　　寒假很短。兄妹俩去外婆家住了几天，回到大院一家人热热闹闹过了年，新的学期又到了。
　　开学前一天，兄妹俩才回到了他们的小家。
　　秦莫漓打扫完卫生，正准备打电话喊外卖，张凯又提着五洲饭店的饭菜敲门了。
　　“兄弟，这假期窝在家里，人都要发霉了。来来来，咱哥俩喝两口。”张凯是他们小家唯一的客人。秦莫漓腿不方便那会，他每天送早餐来。没有课不去学校的时候，也是他带外卖来。来的次数多了，秦莫漓还在网上给他买了双专门的拖鞋。
　　“张凯，明天上课呢。别喝了！”秦莫漓一边将筷子递给他们，一边出言阻止。
　　秦哲栖酒量极差。除夕夜在家里喝了两小杯，不知怎地，上楼就和二哥秦哲宇打了起来。那个狠劲，若不是她拼了命抱住他，他怕伤了她，不知要打成什么样。
　　过后她问原因，他却气鼓鼓地什么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地要她答应，离二哥远一点。
　　“妹妹说不喝，就不喝了！”秦哲栖将张凯递过来的易拉罐推开，拿起筷子夹菜入口，一只手，很自然地伸向秦莫漓，等她将盛好饭的碗递给他，
　　“好吧！不喝就不和吧。原想给你们庆祝来着！”张凯等秦莫漓将三人的饭都盛好，才夹菜吃饭。
　　“我们？庆祝什么？”秦莫漓放下筷子，疑惑地问。
　　“嗯，听说，你们作为交换生的事，已经完全订下来了。估计这学期一结束，就直接过去！”
　　“哦！”秦莫漓应了一声，淡淡地笑了笑，继续吃饭。
　　秦哲栖眼都没抬一下，淡然地给秦莫漓夹了块糖醋排骨，有些嫌弃地说：“真搞不懂，从小就喜欢吃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也不腻！”
　　“喂！你们那是什么表情？”张凯拍下筷子，喊了起来：“交换生容易吗？一个专业一个名额呢！莫漓是咱们专业的名额，哲栖是建筑那边的，黄俊熙是法学专业的！”
　　“黄俊熙的也订下来了？”秦哲栖的声音，稍稍有点起伏，却仍是淡然：“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
　　“我那老爹呗，和咱校长是发小。学校拉赞助，我就让他顺便问了一下。”张凯突然落寞下来：“赞助赞助，再赞助也弄不了个名额给哥！说什么那边要求严格。唉，谁叫哥遇到你们晚了，时间都泡到游泳池里了。现在和哥说什么托福、雅思，不是故意为难人吗？”
　　“张凯，大四不是还有机会吗？你努力一把，没有问题的。”秦莫漓安慰张凯。
　　“那是。有你们嘛！哥有动力，有信心！”张凯说着，和秦哲栖哥俩好地对了对拳头。
　　慕青完成了那部偶像片的拍摄，又参加了很多上映前的宣传活动，回到C大，已经是三月初，青草泛绿的春天了。
　　秦莫漓发现，慕青这次回来，又多了分耀眼的美艳。
　　不过，秦哲栖和张凯，好像都没有发现慕青闪闪的星光似的，只顾埋头吃饭。
　　“哲栖，你能不能不去美国啊？交换生听说很辛苦的！”慕青用筷子戳着餐盘，嘟着嘴哀怨。为拍这部戏，她连春节都没能回家过。虽然，回不回那个家，她根本不在意。
　　只是，她这一回来，就听说秦哲栖作为交换生最迟六月底七月初就要飞美国了，便觉得心里的气憋得难受。
　　“学校决定的事，又不是我自己主动要求的！”秦哲栖将自己餐盘里的菜叶子夹给秦莫漓，又将她餐盘里的菜帮子换给自己。
　　慕青看着秦哲栖这一系列自然连贯的动作，更是气得鼻子冒烟：拍戏拍戏，拍了这部戏，秦哲栖果然又退回原处，又对她不冷不热！
　　“那你不可以说你不要去吗？”慕青的声音，染了几分贵小姐的娇蛮。
　　“你希望你的男朋友平庸无能？”秦哲栖挑挑眉，睨视慕青。
　　“我......”慕青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暗中狠狠瞪秦莫漓。秦哲栖，一定是为了他这个捡来的妹妹才要去的！
　　自己在他心中，一点都没有那个捡来的人重要！
　　晚上，慕青又给母亲打了电话。
　　“妈，我不要哲栖交换去美国！”
　　“放心，他去不了。”
　　“嗯？！”慕青惊异，母亲直接说秦哲栖去不了？“那，他妹呢？”
　　“去！”电话那端的人，似乎连多说一个字都不愿意。
　　“哦。表哥呢？表哥也去吗？”虽然母亲的话简短得不能再简短，慕青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上次表哥睡衣拖鞋来找她，她就觉得表哥对秦莫漓有些不寻常，并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母亲。
　　“问这么多做什么？”颇为凌厉的声音传来，电话那端，直接掐断了。
　　慕青收了电话，下巴顶在手机上，眯着眼睛笑：秦哲栖知道自己不能去，而秦莫漓能去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那时，秦莫漓又会是什么表情？一定是吃惊失望加伤心难过的吧？
　　李导演确实太出名了。慕青才回学校不久，又有人找上门，力邀她作为女一号，参加某部浪漫青春爱情片的拍摄，地点在Y省D市。外公家也在那儿。
　　慕青本事不愿这么快又接片，但是，影片杀青后，红地毯上的荣耀和闪光灯中的瞩目，太诱惑人了，她抵挡不住。
　　“哲栖，我又要出去拍片了呢。人家舍不得你！”食堂里，慕青当同桌的秦莫漓和张凯不存在，嘟着嘴对秦哲栖嗲声哀怨。
　　秦哲栖不着痕迹地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竭力用柔和的声音说：“你学表演，不就是为了以后拍更多更好的戏吗？你还是学生，就能有现在这样的机会，很难得！”
　　“可是人家不想和你分开嘛！”慕青把恋爱中幽怨柔弱的小女生样演绎得淋漓尽致。
　　秦哲栖从来都不是会诓哄宽慰小女生的人，这会儿说的话也是正经八百的严肃认真：“你那是去做正事！”
　　“哲栖......”慕青娇柔的呼声中带了一丝不满。
　　秦莫漓只顾埋头吃饭，当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哲栖，今天课间大家提议的事，你觉得如何？”张凯也实在不想听慕青做作的嗲声，出言打断了她的话。
　　“双休日两天一晚的话，虽然双飞，我觉得时间还是有点紧。”秦哲栖说得很中肯。
　　今天，老师公布了交换生名单，然后有同学提议，分别在即，大家出去游玩一次，为将要远渡重洋的三位同学践行，也当春游。还议定地点是素有最适合风花雪月之称的Y省D市。随后又积极的班干部表态，去与不去，个人自愿，班委会那边统计人数后，会做好后勤工作。
　　“不会啊，周五那天只有两节课，听说和老师商量好了，可以调课。周四下午就走，时间足够了。”张凯对这次出游很感兴趣。如果秦莫漓不去，他也就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但秦莫漓要去，必须是秦哲栖会去，所以，他极力游说秦哲栖。
　　“三天时间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下。”秦哲栖抬头看秦莫漓：“妹妹，你想去吗？”
　　“三哥，我想去——看看。”D市，她藏在记忆深处的地名，她真的很想去看看，不，不仅仅是去看看，还想去问一问。
　　秦哲栖从秦莫漓语气的停顿中，感受出某种带着悲伤的情愫，心里莫名一痛，点点头：“明天你去报名。”
　　“嗯！”秦莫漓也点头应答。
　　“你们要去哪儿啊？”慕青不悦地问，她早就按耐不住了。她非常非常讨厌这种感觉：四个人在一起，她总是被隔离在外，无法融入到他们三人中去。
　　“D市！”秦哲栖简单回答。
　　秦莫漓和张凯继续埋头吃饭。
　　“Y省D市？”慕青暗喜：“什么时候？”
　　“下周吧！”秦哲栖的语言，除了简单，就是简短。
　　“你们班上组织的？”慕青又问，心里暗自揣度：表哥是秦哲栖他们班的班长，他安排的话，一定是黄氏旗下的酒店。那自己，也就可以安排一个与秦哲栖浪漫的不期而遇了。
　　“嗯。”秦哲栖淡然回答。
　　第二天，副班长说，他们联系到一赞助企业，大家只要自付路费，其余的开支，对方都承担了。于是，原来还不到十人报名，现在除了一位女生和两位男生没有响应，大家都报名参加了。
　　“哲栖，你说，哪个企业会做这样拿钱打水漂的事啊？咱们班委会那帮人，也太神通广大了吧？”回小区的路上，张凯对秦哲栖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自己老爹也会做些赞助的事情，但是，总要为自己图个名或者谋个利。赞助他们班出游活动的老板，难不成是雷锋在世？
　　“是很能耐！”秦哲栖也不相信有不图名利的商人，也就只能解释为班干同学确实很能干。
　　“听说黄俊熙老家就在D市，会不会是他联系的？”虽然张凯万分不想在秦莫漓跟前提及黄俊熙，但是禁不住又把听到的消息说出来与秦哲栖分析。他担心，黄俊熙这样安排，是想要在秦莫漓那儿显摆，刷存在感。还有两三个月，他就要和秦家兄妹一起到美国，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黄俊熙？”秦哲栖顿住脚步，疑惑地反问。
　　秦莫漓也跟着秦哲栖顿住脚步，在心里惊讶地问：黄俊熙？他也是D市的？怪不得，有一次班会，同学们兴起，用各自的家乡话交流，她脱口而出一句小时候常说的话，黄俊熙略带惊喜的眼神，会那么快地扫向她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