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栖何处 (陆雨)

　　秦老爷子的眼光闪了闪，仍然当钟艳芳的话是耳边风，盯着秦哲栖问：“你要和这个慕青交往？”
　　“爸，瞧您问的，哲栖昨天不就已经当着那么多人答应别人了吗？这会儿反悔，不知网上报纸上会写成什么样呢？爸，现在浩铭刚刚复职，浩楠也在考察提拔的关键期啊！再说，这女孩儿家世好，人漂亮，对哲栖一往情深。我看很合适的啊！”钟艳芳不等秦哲栖开口，就抢先堵了他可能要说的话。
　　“二嫂，这是哲栖自己的事！”苏慧欣不悦地说了一句。从照片上看，慕青本人清清爽爽的，看不出是心计多的人。虽然她不喜欢那样的告白方式，但对青春靓丽的慕青，并不反感。只是，这都要看儿子的意见。
　　“哲栖的事不就是秦家的事吗？”钟艳芳继续游说：“慕夫人既然能帮浩铭复职，那就能帮助浩楠。若咱们家朝中有人，浩楠上次那样铁板钉钉子的位子，怎会被空降的人占了去？还有哲瑞，你们就忍心让他一辈子在边远贫困地区当挂职副县长？”
　　“二伯母，我爸和大哥，只想做他们能力范围内想做的事！”秦哲栖非常反感钟艳芳说话的语气和话语的内容，忍不住，不顾礼节礼貌抵了一句。若这之前他还对慕青有那么一丝丝好感，那么，听二伯母说了这么多后，他对慕青仅存的最后一丝好感，也变成反感了。
　　他相信他的父亲、他的大哥，以及他的二伯，甚至二哥、大伯等，都不是趋炎附势的人，都是凭自己的能力在做事，都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
　　“钟艳芳，你说的什么话？我并不想复着个职，也不在意什么升迁！当初也是我自愿退下来的！”秦浩铭怒斥的声音，几乎和秦哲栖抵触的声音同时响起。
　　“你吼什么，我还不是为了大家好吗？”钟艳芳被秦哲栖抵触，又被丈夫斥责，不由怒气横生，扯着嗓子朝着丈夫大喊大叫。
　　“好了，都别说了！”秦老爷子鹰一样锐利的视线，似要穿透在钟艳芳灵魂般停留在她身上，见她嚣张的气焰有所缓解，才调转视线，谁也不看，一字一句地说：“我看那女孩儿确实如艳芳说的那样，家世好，人漂亮。哲栖既然答应了她，媒体也做了宣传报道，就好好和她交往吧！”
　　“爷......”秦哲栖听到爷爷的话，心里一惊，下意识要反驳。不料“爷爷”二字还没呼出，就被打断了。
　　“老二，老三，还有哲栖，你们跟我到书房！”秦老爷盯了秦哲栖一眼，转身往自己书房走。
　　“爷爷，我不......”秦哲栖最后走进书房。反手关了门，就立即向爷爷表达自己的不情愿。
　　“哲栖，先听你二伯和你爸说。”秦老爷子在书桌后坐下，示意他们在沙发上坐下后，才缓缓开口。
　　“爸，复职的事，太突然。那个慕夫人，别有用心！”秦浩铭首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爸，二哥复职和哲栖上报这两件是连在一起，都和慕夫人有关，不寻常。”秦浩楠也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哲栖，你呢？爷爷当你是大人了，所以也叫你进来。说说你的看法。”秦老爷子没有立即答复两个儿子，将眼光转向秦哲栖，问自己的孙子。
　　“爷爷，从昨天突然发生那件事到今天听到二伯母的话之前，我确实对那个慕青存有一点好感，觉得她很特别，也存了些不如依她所言、和她交往试试的心思。但是现在，仔细想想，一切好像都是被人操纵似的，目的就是让我不得不与慕青交往，不得不承认她是我的女朋友。可是，即便是要逼我和她交往，也不必要扯上二伯、二伯母啊。再说，我还是一个学生，无权无名无利，他们图什么呢？图咱们秦家的名声家世吗？他们既然能轻易就复了二伯的职务，他们的家世，岂能是我们家能比的？图咱们家的钱财吗？虽然外公创建了‘苏氏百货’，但也称不上什么万贯家财。所以，我不明白。”秦哲栖边思考边将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
　　“哲栖，也许那个慕青就是简单看中了你，怕你不答应，让母亲帮忙做了些事呢？你们年轻人不是将爱情看得很重吗？”秦老爷子目光淡然，远远地落在对面的门上，让人读不出里面包含的情绪。
　　“爷爷，我从未和慕青见过面。不知道她的爱情，从何而来。”秦哲栖蹙着眉，他确实不知昨天慕青说的喜欢他很久了是怎么一回事。
　　“那微博上，不是说因为看到你的照片，一见钟情吗？”秦老爷子淡淡地追问了一句。
　　“爷爷，您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就不喜欢照相！我也没有流传出去什么照片！”秦哲栖的眉头锁得更紧。
　　“哲栖，爱情重要，还是亲情重要啊？”秦老爷子继续问，目光更加悠远。
　　“爷爷，咱们家一家人在一起，最重要。”秦哲栖就着自己心底的想法，实话实说。他没有比较过什么亲情爱情，只觉得，一家人一辈子就这样在一起，最重要。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他和妹妹，就这样永远在一起。
　　“哲栖，你知道，你二伯父的任职文件下达之前，有人在调查什么吗？”秦老爷仍然说得很缓慢，语气，无奈中夹着沉重。
　　“什么？”房间内的其他三个人，都问出了声音。秦哲栖是茫然，秦浩铭、秦浩楠是紧张。
　　“查的是你二伯父任职期间，钟家建了哪些项目、如何拿到的那些项目、那些项目的后续建设情况如何等等。唯独没有调查的是，你二伯父做了哪些好事哪些实事！”秦老爷子想到老战友暗中给他透露的情况，目光深深沉了下去。顿了一下，才接着说：
　　“哲栖，你长大了，家里的事也不瞒你。他钟家贪心，仗着救过爷爷我一命的恩情，打着你二伯父和秦家的旗号，做了些见不得人钱权交易。当年，你二伯父不主动退职，只怕那时，不仅保不住钟家，咱们秦家，也会受到牵连。这些年，你二伯父、你爸、你妈，还有你大伯，大伯母，暗中出钱出力，尽力弥补他们的工程隐患。哲栖，我们一家人，费了那么多神，这眼看就要将一切擦干净，将欠钟家的恩情还完了啊！”秦老爷右手握拳，在书桌上狠狠地敲击着。
　　“哲栖，你应该还记得那年，钟家建的楼、建的桥，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被人炸掉吧？钟家人还来家里闹，要咱们帮他家出气呢。”秦老爷苦笑了一下，接着说：“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在建工程被炸被毁，却无人员伤亡吗？电视、报纸，所有的报道都说那是别有用心的人报复社会的行为，公安机关全力侦查，那么多年，却一直没有抓到搞破坏的人，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秦老爷子的话，让秦哲栖的心猛地一阵紧缩，无法回答爷爷的为什么。
　　“哲栖！”秦老爷子并非真正要孙子回答他的问题，也知道孙子也无法回答。呼喊了一声孙子的名字，秦老爷子缓了口气，才继续说：“因为，爆破的人，是爷爷的老部下，部队专业的爆破手。因为爷爷和你爸，私自动用了军力和警力，疏散人，掩盖真相！而真相就是，不炸掉眼看就要竣工的高楼大桥，就可能危及无数人的生命财产安全！”
　　秦哲栖听了这样的内幕，心缩的更紧。他死死地握着拳头，感觉到爷爷后面的话，会更心惊、更揪心。
　　“他钟家，真是心黑啊！那样血淋淋的钱，也敢拿！炸掉的工程，总要再建。我本意是逼着他们重建。但他钟家，这样的黑心钱也不愿吐出来。你二伯母的父亲，也就是曾在战场上因救我而负伤的战斗英雄，居然从爆破手法查出是我安排人所为。我的恩人，我的战友，我的部下，居然能那么心安理得地对我说，谁炸的，谁负责重建。他说，项目，是打着你二伯父的旗号拿到的；偷工减料建成豆腐渣，那也是因为别人看在秦家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还说，他可以站出去承认他建的，就是豆腐渣工程，但是，你爷爷我，不能不救那么多被牵涉其中的人......哲栖啊，若你是爷爷，那时，你怎么办？”
　　秦哲栖无法回答。他觉得，当时的爷爷，也无力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说什么。就算爷爷撇开恩情不讲，若较真下去，牵连的，将是爷爷和爸爸动用了的军、警、政界一大群掌权人。
　　“哲栖，欠别人的，总要还。”秦老爷子继续说：“我不停地还救命恩人的恩情，却拖累你外公事业的发展。咱们秦家，都是拿国家工资，根本没有能力承建那么多那么大的工程。所以，那些建设资金，都来着苏氏。没有咱们家的拖累，你外公的苏氏，不会仅仅只是苏氏百货。”
　　“爷爷，外公不是看重名利的人！”秦哲栖不知道平常看到的强势而淡然的爷爷，竟然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包袱。他不知道怎样安慰自己被“情义”二字沉沉压着的爷爷。　
　　“哲栖啊，爷爷以为，这一页，终于要翻过去了啊！你二伯父，是不稀罕这个位置的。你父亲，你大哥，都不稀罕别人的施舍。咱们秦家，都靠的是自己的本事。可是，这好不容易要翻过去的一页，眼看又要被人重新翻过来，我们压不住了，你也帮帮忙，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