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栖何处 (陆雨)

　　“不听我的？不听我的听你女儿就会被你教废了！赶紧给她收拾，一会就走！”......
　　樊曼丽哭哭滴滴地送若无其事的女儿上了丈夫派来的车，才从大院的一个好姐妹张琴，也就是女儿昨天在秦家提到的那个张阿姨那里弄清楚了丈夫盛怒的原因。
　　今天是周末，晨练的人比平常都多。秦家是全家出动，护着双臂缠着白色纱布的秦莫漓。
　　秦老爷子除了曾身居高位，在大院里也是德高望重的长辈。所以看到秦家人今早没有像往常一样的晨跑，而是围着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做操的时候，很多人就围了上去，包括樊曼丽的丈夫周副参谋。
　　樊曼丽的那个好姐妹是这样转述的：“哟，你不知道，老司令一家对那个收养的女娃娃真是宠到极点了。特别是老司令，隔一会儿就问：‘丫头，手痛不痛？痛的话爷爷给你呼呼！’秦老太太也在旁边不断叮嘱：‘乖孙女，慢慢的，慢慢活动下就行了。淌汗了对伤口不好！’而那女娃娃糯糯地喊‘爷爷’‘奶奶’的声音也真是好听，把人的心都可以喊化了一样。怪不得老司令两老口这么宠她。哎，你说那女娃娃以前不是哑巴一样不说话吗？怎么一下子开了口，声音还那么好听？”
　　“我怎么知道？”樊曼丽粗声恶气地反问。她不是不知道，她是非常清楚地知道，也许就是昨天她女儿周颖动手那一击，让那个不会讲话的小女孩受了委屈，情急之下开口讲话了。
　　张琴是个没眼色的，根本就没注意樊曼丽的语气，或者注意到了也当没看见，仍然眉飞色舞地说：“周围那些人看老司令两老口这么看重那个女娃娃，那个奉承啊，简直都可以把人都抬上天去了。那小女孩也真懂事，乖乖巧巧的，挨着老司令家三孙子，那模样让人不喜欢都不行。你说，那女娃娃受了多重的伤啊，两个手臂都缠满纱布了？”
　　“谁知道！”樊曼丽心烦，平时怎么就没觉得张琴像只嗡嗡嗡的苍蝇般烦人？
　　“那秦家，不止老司令老两口宠那女娃娃。他三儿和三儿媳妇，也将那女娃娃放在心间上疼。那女娃娃抬手做操的时候可能是因为疼痛，皱了一下笑脸，他家三儿就将女娃娃抱了起来，一副巴不得替女娃娃痛的样子，眉毛鼻子都皱在一处了。他三儿媳妇还训斥她儿子：‘秦哲栖，照顾个妹妹都照顾不好！还让妹妹被别人抓成这样！’你说是谁这么狠心啊，抓得那个女娃娃都要缠纱布了？”
　　樊曼丽被张琴这样叙述一段问一个问题的谈话方式弄得心里极度烦躁，加快步子往前走。这张琴正是要说到高/潮的时候，哪里舍得放开她这个听众，而且后面的内容还与樊曼丽家当家的有关。
　　于是，张琴也快步跟上樊曼丽，继续眉眼飞扬地叙述当时的场景：“大家一听女娃娃的伤是被抓的，就七嘴八舌地问开了。那女娃娃像是被那个阵势吓着了，靠在秦家三儿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不说话，好可怜的样子。老司令等大家说得差不多了，才问你家周参谋：‘小周啊，你家闺女有没有伤着哪儿啊？我家丫头开始不觉得有什么，等刘海检查后，才知道那个伤啊.....’哎，你说，那女娃娃伤到什么程度了啊？还要军区医院的刘副院长给她检查？”
　　张琴惟妙惟肖地学着秦老司令当时的言语神态。樊曼丽听得心惊肉跳，下意识紧张地问张琴：“我家老周说什么了？”
　　“你家老周什么也没说啊。他估计不知道你家颖颖将秦家丫头抓成那样了吧？”张琴是知道昨天的情况的，因为她女儿也参加了昨天的游戏，和樊曼丽家周颖是一条战线的，昨晚已经向她汇报了她们的辉煌战果。她开始装着不知情，不过是试探樊曼丽，怕她一开始就反感，她就没有机会声色俱茂地叙述今早的所见所闻了。毕竟，大院里像她这样无聊地闲着，需要找人聊天的人太少了。她和樊曼丽一直是背后话人短长的最佳搭档。
　　“那老司令又说了什么？”樊曼丽听张琴说丈夫当时没有说什么，心缩得更紧了。他男人，对这些家长里短从来不轻易说什么。他要说的时候，必定是怒火喷发的时候。真不知道秦老头说了些什么，才让他回去愤怒得将女儿都送走了。
　　“老司令看你家老周不说话，叹了口气说：‘这娃呢，都是心头的肉啊。我家丫头不喜欢说话，让人在背后说是哑巴也是可以理解的。你给你媳妇稍句话，说我家丫头只是不喜欢说话，让她开导开导你闺女，不要隔外我家丫头。这孩子们在一起玩，矛盾也由他们自己解决。昨天在我家，看到我家丫头的伤，我是护犊子了。来者是客，你代我给你媳妇和闺女捎句道歉。待会儿我让刘海也给你闺女瞧瞧，免得伤着碰着了万一以后留疤，就不好了。’”
　　“我说，那女娃娃都伤成那样了，老司令还让你家老周代他向你家母女道歉，还当着那么多人，多给你面子啊......哎......哎，我这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走了？......”
　　樊曼丽听不下去了。只有张琴这个笨蛋才当秦老头是要给她们母女道歉，他是要给他孙女出气，要砍她们母女的头还差不多。不过，若没有昨天在秦家的经历，又经受了刚才丈夫的暴怒，估计她也会和张琴一样愚蠢天真地认为秦老头是在让他的丈夫转达歉意。
　　这是转达什么歉意？这是添砖加瓦地转嫁怒气！秦老头不便直接对她发火，就把火气转移到她丈夫身上，让丈夫的一通怒火将她里子面子全部烧了个干干净净！末了，还落得个教女不力的名声，造成了这样母女分离的局面。
　　樊曼丽没有反省自己教育女儿的方式是否正确，反而将心里的怨恨记在了秦家特别是秦莫漓的身上。也是，她本身待人处世态度就不端正的那样的一个人，又怎会意识到自己对女儿的引导有误呢？实在怨不得她家周参谋要将女儿送到爷爷奶奶身边改造。
　　秦莫漓手臂上的纱布整整按秦老爷子的要求裹了三个早晨才没继续裹。但是没裹纱布，晨练前，秦老爷子都要亲自给她上一次药，抹得厚厚的，一块一块红红的颜色远远看上去很是狰狞。
　　“爷爷，阿漓好了呢，不痛了的。”秦莫漓以为爷爷是心疼她的伤，每次抹药的时候，都软软地安慰秦老爷。
　　“小丫头知道些什么！”秦老爷板着脸，一丝不苟地抹着药：“你奶奶也是医生呢。你问问她，爷爷腿上那个伤疤，是不是因为没有抹药留下的？”
　　秦老爷小腿上有个长长的伤疤，年轻时战场上刺刀拼杀受伤后留下的，是他戎马生涯的一个缩影，也是他一生战绩累累的荣光写照。现在，却拿来作为让小孙女乖乖按他的要求抹药的借口。
　　“乖孙女，听爷爷的话，不然留疤以后不好看呢！”秦老太太还不了解秦老爷的那点心思——做戏为孙女出气，不做则罢，做就做足。
　　“爷爷，是不是很痛？”秦莫漓一想起爷爷腿上的伤疤，就心疼得想哭。那样长长的伤疤，像一条大大的虫子趴在爷爷的腿上一样，她第一眼看到的时候，都为爷爷感觉到疼痛而哭了。
　　“不痛不痛！爷爷是解放军，这点伤不算什么！”秦老爷子一看到孙女儿含着泪要哭的样子，立即抚摸着孙女的头顶安慰她。
　　秦老太太就在一边笑：这祖孙俩，一个喜欢吓唬，一个禁不住吓。这一吓一哄之间，将自己的心都揉得软软的了。
　　“爷爷，你老是吓唬妹妹！”秦哲栖在傍边不满地对爷爷瞪眼。
　　“臭小子，说些什么？还没有妹妹知道心疼爷爷！”秦老爷安慰完孙女，有对自己的孙子吹鼻子瞪眼。
　　“爷爷，你再不快些，虫子都被其他早起的鸟儿吃光了，咱们出去就没有吃的了！”秦哲栖不理会爷爷丰富的表情，拿爷爷以前常对自己的教导来催促他。
　　“臭小子，了不起了？教导起你爷爷来了！”秦老爷子哈哈一笑，收起药瓶，让秦哲栖牵起秦莫漓，一家人高高兴兴迎着晨风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　　某秦抱怨：妹妹怎么还不长大？我等不及了！
　　某雨：长大干什么？
　　某秦直截了当：暖床！
　　某雨：现在不是同床共枕地帮你暖着吗？

　　☆、第十八章

　　秦莫漓的伤还未好，秦哲栖外公外婆的电话就来了，要秦哲栖带了妹妹去外婆家住段时间。
　　苏老爷将“苏氏百货”交给独生女儿苏慧欣后，就带着老伴回了苏家老宅。
　　苏家老宅在离C市不远的一个纯农业小镇，苏外公说是C市太拥挤太吵闹，出个门都会被弄得个头昏脑涨，索性就和老伴远离城市的喧哗，去过最简单的田园生活，还不要女儿女婿去看他们，只要求外孙寒暑假的时候去陪他们住上一段时间。
　　苏外婆的电话是秦奶奶接的。秦奶奶没有立即答应亲家的邀请，说是等孙女儿的伤再养几天。
　　苏外婆一听还未谋面的外孙女儿受伤了，第二天就派人送来一大车自家林下散养的乌鸡、绿壳鸡蛋、纯天然新鲜无污染的瓜果蔬菜等等，一起送来的，还有苏外公自己钓的鱼和几朵含苞待放的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