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栖何处 (陆雨)

　　秦哲栖听了母亲后面的话，平静下来，缓缓坐回转椅，呼了口气：“妈，不会是她。儿子有分寸！”
　　因为有分寸，所以虽然有了与慕青的那一纸协议，自己那小红本儿也不能告昭天下。因为，他还不能知晓慕青的母亲，到底掌握了哪些资料，会影响到哪些人。
　　他只能再等等，法律追诉时效最长是二十年。也许再等等，所有的束缚都会自然解除了。
　　“儿子，你给妈妈交个底，你究竟是不是只当漓漓是妹妹？”苏慧欣收敛了所有嬉笑的神情，问得正经严肃。
　　“妈妈，从来就不是。只是以前我自己不知道。”秦哲栖也正色回答自己的母亲，以为可以和妈妈正经说事了。哪知，他这位伟大能干、不按正张出牌的母亲，下一句话又将他炸毛了。
　　只见苏慧欣白了白眼，脸上的正经严肃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换成了赤衣果衣果的鄙视：“那你不是白白浪费了那么多年的时间和机会？白睡了这么多年了？”
　　“妈！”秦哲栖再次恼怒。他发誓，他这一辈子，他再也不要存有与母亲好好交谈的心思！
　　“妈，我这就给你整个孙子出来！”秦哲栖被自己母亲激完全口不择语了！睡睡睡，哪有当妈的一直提醒儿子睡睡睡、不要白睡的？
　　“这倒是好主意！”苏慧欣双手掌心相击，脸上是让人受用的极其夸张的欣赏和赞同，但口里的话却又如刀子，血淋淋地直戳人的心窝：“儿子，你脑瓜终于灵光了一回！”
　　秦哲栖要泪奔了！感情在母亲心目中，他的脑袋一直装的是浆糊？是豆腐渣？
　　眼风往墙上陈列着的那排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奖杯处飘了飘，嘴角弯起一抹弧：“妈，你看墙上那些奖杯，要不要选个含金量重些的，弄个镯子什么的，玩玩？”
　　苏太后，你儿子脑子不灵光，能拿那么多亮瞎眼的奖杯？！
　　不过，秦哲栖这下算明白了，他亲爱的妈妈今天就是专程来涮他、损他，来刺激他的。他被自己妈妈如此嘲笑，归根到底，还不是因为那个蠢丫头？
　　那个蠢丫头什么都放在心里，什么都不说，害得他懵头懵脑的，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白白睡了这么多没有油水的觉！哼！今晚，今晚就不睡这样没油水的觉了！一定！一定要把白白浪费的这些年都补回来！不然，要被自己的妈妈嘲笑到几时？
　　“切！”
　　秦哲栖正在想着今晚的荤觉，又听母亲嗤笑了一声，凉凉地说：“奖杯那点儿金子算什么？你要让漓漓生了个儿子，黎家‘一生’所有的珠宝，还不是随便你妈妈我玩的？”
　　“妈，感情您是瞧上人家黎氏的珠宝了？您这是要卖儿卖女呢？还是要卖孙子？”秦哲栖不恼了。反正恼也好，怒也罢，都没用。谁让这尊佛是自己的母亲呢。
　　他就当陪母亲大人打打太极，尽尽孝吧！
　　“怎么能这样说你妈呢？我这是招商引资！招商引资你懂不懂？做商城的，就是要把这几个字玩通透！”苏慧欣极度地嫌弃自己的儿子：“幸好把苏氏交给漓漓，没交给你！”
　　“你交给谁以后还不是交给我儿子？”秦哲栖玩着自己的手指，似笑非笑。
　　“儿子，你就那么有把握，你和漓漓，一定就生儿子？儿子，既然你那么有把握，干嘛不想想龙凤胎什么的，嗯？”苏慧欣与秦哲栖同样好看的眼睛巴眨着，闪着星星放着电。
　　哈哈，好久没有这么畅快的心情了。越来，逗自己二十多岁的儿子，是那么的让人心欢气爽！
　　苏慧欣心里乐开了花。心里盘算着，不知逗女儿不，逗儿媳妇是不是也这么好玩呢？
　　秦哲栖心里鄙夷：老妈，你儿子现在肉都没吃到。还龙凤胎呢，你就想吧！心里这么想，话可不能这么说，不然老妈又要嗤笑他没出息，白搂着人睡了那么多年的觉了。
　　“妈，您瞧瞧窗外，这太阳明晃晃的，外面多亮敞啊！”秦哲栖抬抬下颚，示意母亲看看窗外的冬日暖阳。
　　“臭小子，你敢笑你妈做白日梦？！”苏慧欣沉下脸，佯怒：“我看你要把妹妹变成媳妇儿，才是白日梦吧？你爷爷那关，你怎么过？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漓漓去相亲是为什么！哲宇对漓漓动的心思，估计比你早很久！”
　　“妈，我这不是正想办法来吗？”秦哲栖确实烦恼，爷爷把名声门面看的太重了，否则，不会压在二伯娶钟艳芳、不会替钟家做那些事、也不会为断了二哥的心思安排妹妹相亲。要让爷爷转弯，真不是容易的事。
　　“所以呢，你脑袋里还真是豆腐渣！”苏慧欣丢了个鄙夷的眼神：“眼下那么好的机会，你就不知把握！”
　　“什么机会？”秦哲栖自动忽视了母亲对他的鄙视，只想抓住机会。反正被母亲讥讽嘲笑不会少肉更不会死，正大光明把妹妹变成老婆才是关键。
　　“儿子，你知不知道放风筝？”苏慧欣又开始眨眨眼睛盯着儿子。
　　秦哲栖的心，像吹的完全膨大的气球没有系紧口子，“嘶嘶嘶嘶”几下后，完全瘪了。他真的不该对现在的母亲存有幻想！现在的母亲，已经不是苏氏总经理时期的母亲！
　　秦哲栖不说话。
　　苏慧欣自己接了下去：“真不知该说你什么。漓漓把风筝线都交给你了，你都不知道放！”
　　“什么风筝线？”秦哲栖不解，大冬天的，妹妹给他什么风筝线？
　　“漓漓愿意给你洗衣服、任你奴役、让你赖她的床，就是将风筝线交给了你！你自己想想，这么多年，你稍稍有点流露点委屈什么的，那次不是你说往东她就不会往西？她把自己当风筝，却把线交给了你！松松紧紧远远近近，全都由你控制。她永远不会自己飞走，除非你把线拽断了！”
　　秦哲栖的思绪随着母亲的话悠悠地飘啊飘，仿佛真正蓝天白云下悠然地放着风筝，放着一只叫“阿漓”的风筝。
　　“她飞得最远的，也就是出去留学三年。你爸打了那么多电话让她回来，她都没回应，你一个电话，她就回来了。”
　　“妈，我没给她打过电话！”他一直赌气呢，哪里和她打什么电话了？
　　“我只记得有一晚某人醉醺醺地被人送回来，一个劲要找妹妹。没找着，怒气冲冲地掏出电话吼了一句‘秦莫漓，你该回家了’，然后，没多久，你爸就接到了漓漓说她要回来的电话。”苏慧欣耷拉着嘴角细声慢气地叙述。
　　秦哲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想到秦莫漓离去的真实原因，墨色琉璃般的眸子，熏染了伤痛的气息：“妈，妹妹生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苏慧欣神情一黯，垂下眼帘：“我也是无意中知道的。哲栖，那个病，谁都没有把握。我虽然和你外婆暗中帮助了她，但是，连你外婆，都不知道她的病。有些痛苦太痛太苦，没有必要大家都去经受一遍。她当时渐渐断了与家里的联系，存的就是这样的心思。”
　　“妈，谢谢你！”秦哲栖由衷地感谢母亲。
　　“她是个傻孩子！”苏慧欣悄悄抹了下眼角：“你外公说，她完全可以凭着她对玉石的敏感让自己过得很好，可是，她却选了一条最苦最难最踏实的路。她应该是拼了命，也不愿违背对你的承诺。听你外公说，陈家的事情后，你让她不可以接触玉石。”
　　“妈，她从来都是宁愿自己苦着。”秦哲栖感觉到一阵酸涩感涌到鼻间。
　　“儿子，咱们还是来说说怎样放风筝吧。过去的，都过去了。你爸他们不知道，也不要让他们知道了。”苏慧欣吸了口气，拍拍桌子，换了副欢快的语气。
　　“妈，你这是要让风往那个方向吹？几级的风力？”秦哲栖也调整好情绪，配合上母亲的节奏。
　　“儿子，你有没有把握，不管风多大，你都拽的住风筝线？不让风筝挣脱？”苏慧欣抬眼睨着秦哲栖。
　　“妈，对你儿子有点信心好不好？”秦哲栖蹙眉，哀怨。
　　“好吧！”苏慧欣瘪瘪嘴角，丢了个姑且相信你的表情。
　　秦哲栖接收到这样的表情，心头立即涌出强烈的无语问苍天的悲怆感。
　　“儿子，血浓于水啊！黎家，不可能放弃你妹妹的，就算他们不主动相认。你妹妹，也不会忍心让黎氏夫妇跟在她后面的。”苏慧欣顿了一下，抿抿唇，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你让黎家把你妹妹认回去！”
　　“什么？你舍得？”秦哲栖不敢相信，母亲要让妹妹回黎家？！
　　“舍不得也要舍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要不然你爷爷那关怎么过？”苏慧欣当然舍不得。自打决定将秦莫漓带回家那时起，她真是当她是自己的女儿一般疼爱教育的。
　　“爷爷奶奶不会同意的！”秦哲栖想着这段时日家里那两位老人对秦莫漓的紧张，就很无奈。爷爷奶奶明显紧张别人抢他们的孙女儿，紧张到秦莫漓接触些什么人都要过问了。就算母亲舍得，家里其他人舍得吗？
　　“这就看你的本事了。我们自然是舍不得的，不然漓漓该多伤心啊，还以为咱们不要她呢。你就不能让她既认了亲又不离家？”苏慧欣挑着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