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芷涵自然听得懂甄夫人说的是王子腾复官的事情,想着王子腾定是和甄家把诸事都讲妥了。等甄夫人走后,晚上回来赵芷涵还没开口问,王子腾便先说了这事儿。赵芷涵只接了话道:“这甄家当真有这么有钱?已是接驾皇上三次了,如今又要接驾一次,再大的家只怕也早倒了。”
王子腾看着她:“夫人这话说到点子上了,这事儿不过是面子功夫,花钱买个虚热闹。若问这银子从何处来的,那必不是甄家的银子,甄家就算世代攒下的家财都用上去,也是不够这么花的。这个不过就是,拿皇家的银子往皇家人身上花便是了。”
赵芷涵想了片刻,道:“皇上没明里了给这个银子,如何就能皇家的钱往皇家人身上花呢?”
王子腾稍低了下声音,“皇上没明着给,私挪便是。这个事儿,皇上八成也都知道的,甄家仗着宠罢了。若是真论起罪来,那亏空国库的事情,可就是大事了,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用呢?”
“那这银子就没人追究了?那甄家岂不是十分逍遥?”赵芷涵看着王子腾。
王子腾轻出了口气,“若是太子即位,这事儿只怕捅不开,甄家还可安享富贵。怕只怕,就像你早先跟我说的,不知头上那片天到底是不是咱们预想好的那片天了。到时若是有什么变动,那可就说不准了。”
“太子即不即得了位,等元春进宫就知道了。”赵芷涵像是想到了什么,脱口就说。王子腾却是听得一头雾水,只问:“与元春又有何关系?”
赵芷涵干笑了一下,“没什么,只老爷知道甄家这个险处,自己要有万全之策才好。”
王子腾把赵芷涵的手攥进手心里,“我自有分寸,夫人放心便是。”赵芷涵点头,这话方揭过不提。
之后,甄家为着接驾一事,颇为劳神,细细准备了好些日子。也不管该花不该花,总归银子花如流水,但凡吃的喝的玩的住的,没有不是最好的。赵芷涵听着甄夫人偶尔来说的家中所花多少钱,又弄了些什么东西,一来觉得新奇,二来便只想啧嘴,如此奢侈,简直是罪过了。
又过了些日子,王子腾出了孝期,家中举办了出孝仪式。因着皇上下江南之事,王家的事便算是不起眼的芝麻小事,也就算不得事了。王子腾出孝后,便开始帮着甄家准备接驾一事。这事儿颇为盛大,赵芷涵想叫王仁见见世面,便让王子腾把他也带着了。
出于好心,王仁还把自己做的一些木质机械的玩意儿给了甄家一些。大家都是没见过这些的,不过以为是金贵的西洋进贡过来的玩意儿,便放在皇上歇脚的屋里。玩意儿有大有小,雕工也是一流,倒是很引人眼球。
这事儿足足准备了大半年的时间,方才迎来了皇上下江南一事。从得知皇上带了些文武大臣,又有一批锦衣卫下人奴仆上千人离京开始,甄家就在耐心候着,不敢出丝毫错觉。等皇上弃舟上岸后,南巡就真的开始了。
赵芷涵应甄夫人之邀,也去到了甄家。作为一名妇人,虽是见不了皇上,但能见一见如此盛世光景,再虚浮,也算值了。赵芷涵走在甄家新建的回廊院宇间,只感叹皇权之贵,以及这奢侈背后的罪恶。
赵芷涵来甄家呆了一会,便上马车又回去了。唯有王子腾和王仁在甄家帮忙,实则不过是想借机见到皇上。非在京城,能在皇上面前露个面,实在是桩大难事,也是个大机会了。
皇上在江南的这几日,王子腾在家的时间屈指可数。原来,早在甄家老爷的说动下,见了皇上,现只跟着游山玩水,巡览江南风光。又有王仁做的东西被皇上看上了,皇上十分欣喜,特也把王仁留了下去,还钦点为宫廷御用木匠——皇家木匠。
于是赵芷涵一人呆在家里,享受外接虚浮表象下最实在的日子。三年过去了,凤姐儿也成了十几岁的大姑娘。而王仟,也成了会说会笑,调皮捣蛋的小男孩。当然,也是王熙仪最忠心的小粉丝跟屁虫。王熙仪这个不爱识字的,也会时常教他念些诗,不过是《静夜思》《春晓》之类。
直等皇上南巡结束后,王子腾和王仁才回到家中,足歇了数日,只称太累。赵芷涵叫厨房买了好些吃食,给两人大补了一番。歇过来后,王子腾只道:“果然是花钱买的虚热闹,若是把钱拿去贫寒地区赈灾,也是一大善事了。”
“久居官场,你还有这等心思?难得。”赵芷涵只看着他笑,皇家面子那可是比灾区众民性命不知道要重上多少倍的。
却说又过了两月的时间,才从京城传来了圣旨。一道圣旨是给王子腾的,官复原职,即刻回京上任。一道是给王仁的,自然是回京,做皇家木匠,专为皇上做些小玩意。王仁的俸禄较其他皇家木匠要高上许多,并且只是为皇上一人服务,也算是个美差了。
而在金陵的这几年,赵芷涵除了窝在家中守孝,做的最大的一件事便是置办了许多祭田与屋宅。也是赵芷涵为王家为自己置办得最坚实的后路,赵芷涵自然不希望有一日能用到这些祭田房宅,但留有退路,总是没错的。
☆、40
在王家接了圣旨后阖家回京之前,赵芷涵找了管家孙连一家,不过是把金陵这边的宅子地亩都交由他来管,只说:“自己若不想打理,能租出去的就租出去,每个季度收些租子钱,也是极好的。”
“太太交代下来的事情一定不敢怠慢,奴才一定做好。”孙连忙应了,方又带着妻子女儿下去。
而甄家的甄夫人也是知道了这事,只为王家高兴。又亲自来见了赵芷涵一面,带了好些礼物为赵芷涵送别。赵芷涵千恩万谢的,笑得脸都快抽筋了。也难得,甄家夫人是个这么热情的人,倒是不大爱摆那虚架子。
甄夫人走后,便是薛姨妈带着薛蟠与薛宝钗也来了,王家守孝期间薛姨妈也是没怎么来过的,赵芷涵听说她来了倒是颇感意外。但意外不表于脸,只是出去迎接罢了。
薛姨妈进了王家,见了赵芷涵就上来把赵芷涵的手握在手里,看着赵芷涵道:“这么些日子苦了嫂子了,不过如今二哥哥已是官复原职,也是好事一桩。嫂子也别怪我这么些日子没怎么来看过嫂子,只因我家老爷病了。此前也是没有时间来看嫂子,如今嫂子又要回京了,我想着无论如何是要来送送嫂子的。”
赵芷涵把薛姨妈往屋里待带,一边看着她道:“怎么会怪你呢,这送不送的也是不打紧的,以后有的是见的日子。只是不知妹夫得了什么症候?找大夫看了没有,吃了什么药,可还好?”
薛姨妈摇了一下头,“病了好些日子了,头一年里症状还轻些,找大夫看了,只说是伤寒罢了,不碍事。哪想,这伤寒竟拖得没个好的时候。后来又请了好些大夫来看过,能吃的药也都吃了,只是不见好,反而越发重了。我如今也是焦头烂额,没个什么法子。若是老爷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两个孩子才这么点,这日子可怎么过呢。”薛姨妈说着,就垂下泪来。
赵芷涵忙抓着她的手宽慰她,“妹妹也别总往坏处想,要往好处想,多叫妹夫放宽心。你若整天以泪洗面的,妹夫又能有什么好心情呢?虽然我们这就要回去了,但若是需要我们帮助的地方,你只管叫人到京城跟我们说,不论如何都是要出份力的。你二哥哥认识的人也多些,赶明儿到了京城,叫他给你找个顶好大夫去。”
薛姨妈在赵芷涵的带领下,进屋到椅子上坐下,只是叹气道:“有嫂子这话,我也就安心了。只是老爷不便走动,若是找了大夫,还叫他能来金陵一趟才好。银子什么的不打紧,只要医得好人,花多少银子都中。”
“妹妹放心,等我们一到京城,我就叫你二哥哥帮你找找,找好了便叫人过来。你也别急,要放宽心,好叫妹夫也放宽心。你若一天到晚愁眉苦脸的,叫妹夫叫蟠儿宝丫头又怎么样呢?”赵芷涵道。
薛姨妈听言长叹了口气,“说到蟠儿和宝丫头,我还有一事要请嫂子帮忙。”
“有什么事?妹妹说便是。”
薛姨妈看着赵芷涵,犹疑了一下才开口道:“家里因为老爷病了,蟠儿和宝丫头都没人能细照看着。蟠儿又本来就是个调皮难管的,我也是顾不过来。因而想问问嫂子,能不能帮我把宝丫头带回去照看一阵子?她也是从小就没走过亲戚的,在家闷呆了。我想着,叫她过去与凤丫头仪丫头在一起会好些,在家看着咱们也是堵心得很。等老爷病好了,我再把她接回来。”
赵芷涵轻笑了一下,“这都是小事,只要宝丫头舍得,跟咱们走就是了。到了家中,与凤丫头仪丫头姊妹之间也能熟悉熟悉。因着咱们一家在金陵一家在京城,她们姊妹也都不大熟。趁着这个机会,与大妹妹家的几个孩子也要好好熟悉熟悉。你在家好好照顾妹夫便是,再分些心操心操心蟠儿,宝丫头交给我你就放心就是了。”
薛姨妈感动一阵,只道:“我在这里谢谢嫂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