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王子腾放心不下,又叫人请了大夫。大夫看后,指出吴氏头上有伤。又是气急攻心,身上旧疾俱发,只称说无力回天。王子腾心下透凉,叫赵芷涵在屋里守着,就气冲冲出了房门。赵芷涵猜想他是去找王子胜了,自己跟过去也不是个事儿,便留在了吴氏房中看着吴氏。
王仁王熙凤也待在屋中,寸步不敢离。当初史氏要去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守着的,这种感觉太过熟悉,悲伤过浓,只无人说一句话。
王熙仪还小,也不知事态如何,只觉得这屋里的气氛甚是压抑。她又见得吴氏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是喘气,便去到她床边,拉了一下她的手指道:“老太太,你怎么了?你这是累了么?”
吴氏转身看她,呼吸又重了几分,嘴巴张着说不出话。赵芷涵过来坐到床沿上,把王熙仪揽进怀里,看着吴氏道:“老太太是累了,要休息休息。仪丫头你也是识了点字的,给老太太讲些故事来听听呢。”
“好。”王熙仪得令,想了一下,就给吴氏讲了一个丑小鸭的故事,讲完之后又讲了好多童话故事,这些故事不过都是平日里赵芷涵讲给她听的。吴氏躺着看着王熙仪一闪眸子,一张嘴一闭唇的可爱模样,呼吸竟慢慢平静了下来。
那边王子腾到了钱氏院子里,也不等丫鬟通报,就直接冲了进去,抓了王子胜一拳就送了上去。王子腾也算个武夫,这一拳下去王子胜嘴角就渗出了血意。他被打得后退趔趄数步,好容易停稳了,甩了一下头道:“大哥,你疯了?”
王子腾不说话,过去又是一拳甩了上去。王子胜试图抵挡,但在王子腾面前根本没用。直到他被打得翻滚在地,满脸是伤的时候,才连连求饶。王子腾哪里有想跟他讲话的心情,只想一拳打死他这个忤逆子。
王子胜最后被打得躲到了桌子下,钱氏早被王子腾的凶狠样子吓得退到了一旁,缩着身子动也不敢动。王子腾过去一把掀了桌子,王子胜猛地抬起脸,“王子腾,你今儿不打死我你不甘心是吧?”
“你说对了!”王子腾说罢,抱起左手,一手肘狠砸在王子胜的肩上。王子腾被打得咳出一口血来,翻倒在地,再也不能动弹。王子腾咬了两下牙,对旁边的丫鬟道:“去叫李照海带些人来,捆了二老爷送去衙门里。殴打亲母,恶逆之罪,随衙门发落。”
“诶。”小丫鬟被吓得已是不敢说话,应的这一声还是颤颤的。应完,小丫鬟便急忙跑去前面找管家李照海。李照海得了命令,不过是叫上几个小厮拿了绳子棍子之类,就往钱氏的院子里赶去。
到了那边,在王子腾的高气压气场下,没有一个人敢说一句话。王子胜见李照海真的来了,慌了神忙爬过来抱住王子腾的脚,一边道:“大哥,我们可是亲兄弟,你怎么能把我交给衙门?”
王子腾一脚踢开他,只道:“李照海,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把人捆起来,送去衙门。”
“诶。”李照海怯着声音应了句,忙叫众小厮上去捆人。
钱氏见得王子腾已是来真的,想着自己可不能守了活寡,怯生生上去泪眼涟涟道:“二老爷,这事儿怪不得我家老爷,要怪全都怪我。家中的银子是我动的,老太太,也是我不小心没扶稳才磕了的。”
王子腾转身猛地看向钱氏,吓得钱氏身子又是一缩,一句话也不敢再说。王子腾移开目光,只道:“不管是剥皮揎草也好、磨骨扬灰也罢,都是他该得的。我王家没有这种逆子,他不是我弟弟,你也只当没嫁过这个人。”
王子胜听得这话,心里本存的一丝混气一瞬间荡然无存,只剩下森森寒意。他也忘了挣扎,就这么被李照海带着小厮弄了出去。只刚出了房门,他才反应过来,忙又哭又喊道:“大哥,你放过我,我求你放过我。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出去赌,不该出手伤人。”
王子腾只当没听见,正要出去回吴氏院子的时候,吴氏房里的丫鬟倒先来了。丫鬟急急到王子腾面前,眼睛里已经全是眼泪,只道:“老爷,老太太她……”王子腾听言听言便知不好,忙就往吴氏院里赶去。
只说吴氏房里,王熙仪一直在给吴氏讲故事,讲到吴氏没了呼吸赵芷涵脸上没了丝毫笑意。赵芷涵把她箍在怀里,实在有些不忍告诉王熙仪,她的外祖母去了。死是一个怎样的概念,王熙仪只怕还不知道。
而王仁和王熙凤,不过是在一旁默默流泪。只等王子腾进了屋,片刻之后,才听得哭声渐起。
吴氏去了,王家阖家痛哭。丧事也是办得极为盛大,铺张奢侈,不在话下。赵芷涵直忙了好几天,钱氏却是一点也不插手的。王子腾也是去宫中面见皇上,主动告了长假停了官职,回来为吴氏扶灵回金陵。
到了金陵,吴氏与王子腾父亲双棺合并后,丧事才真告终。对于王子胜,也没遭到磨骨扬灰的极刑,而是被发配到边境充军去了。王子腾还是说:“只当我王家从来没有过这个人,此后他王子胜与我王家再无瓜葛。”
却说因王子腾停了官职于家中守孝,赵芷涵便也不想再折腾奔波往京城去,只劝王子腾留下来在金陵住上一阵子。王子腾也是久不在家乡,早有此心,不想赵芷涵先提了,也就自然而然留下了。
又想到京城的宅子无人看管,赵芷涵不过是叫管家李照海回去,吩咐他看好宅子。李照海得言,只稍歇了几日脚便带着全家老小回去了。钱氏不愿与二房一处,主动要与李照海回京城。赵芷涵也不留她,便随她去了。
☆、38
第三十八章(补)
于是,只有赵芷涵一家与王仁两兄妹,一并一帮平日里较为亲近的下人留在了金陵。
因着王家的金陵老宅许久无人居住,虽留有些下人时常打扫着,但还是难免没有荒废之感。大多房子里都生了蛛网,家具陈旧堆叠,上面已是落了许多灰尘,又有多数角落早已荒草蔓生。若要再度住人,必是要好好收拾上一番的。
赵芷涵吩咐下人,收拾了七八天有余才将将收拾出了个大概。王子腾因是回家守孝,也没有外面场上的应酬,不过是帮着赵芷涵一起收拾宅子。叫下人出去置办了些必须的家具,又买了被子帐幔窗纱之类。回来后赵芷涵吩咐下人该做的做了,该糊上窗户门的也都糊了。
又因宅子虽是都收拾了,但没有整齐花圃草地树丛,随后又是找了花匠买了苗子回来栽种一番。这般下来,才像个有了生气的人家。
这一日,赵芷涵坐于院中抱着王仟在哄,便有这边管家孙连家的婆子来与赵芷涵说:“太太,宅子里的花草都栽种妥当了,已经给了工钱打发了那些花匠走了。太太还有什么吩咐没有,若是有,只告诉我下去安排便是。”
赵芷涵把手里的王仟交给奶娘,看着孙连家的道:“倒也没什么事了,也没什么急事,嬷嬷且先坐下,我们说说话。”
孙连家的也不客气,听言稍笑了笑就找了杌子坐下了。赵芷涵叫奶娘把王仟抱走,哄着睡会去,才看向孙连家的道:“嬷嬷,你们是一直留在金陵的,想必对江南了解也多一些。我是没有来过的,嫁给了老爷就在京城,你不妨跟我说说这边的事。”
孙连家的微缩了下身子,笑着道:“太太,虽我们一直留在这老宅里,但那也是不常出门的。外面场上的事情,知道得就更是不多了。”
“你知道多少说多少,我不过就是闲来无事找你说说话。也难得还回来金陵,把这边的人和事都陌生了可不好。就把那甄家林家的事,都与我说说。孝期过了,咱们还在金陵的话,必是要与两家走动走动的。”
孙连家的搓了一下手,半晌才道:“那我就说些我知道的,太太听听便是,我也是知道得不多。”
赵芷涵点了一下头,“您说便是。”
这般,孙连家的才道:“太太是知道的,原咱们王家和贾家史家都是在金陵的,与薛家一道,并称四大家族。除了这四大家族外,还有一个富庶家世又极大的,跟咱们都是世交的,便是甄家。比起这甄家,咱们这四大家倒都是比不上的。如今甄家老爷家大势大,又有个妹妹在宫里,正是太子妃。这太子上位了,太子妃不就是皇后么?那甄家,可就真了不得了。先前,甄家那也是接驾过三回了,当今圣上也是极爱甄家的。”
赵芷涵想了一下,看着孙连家的道:“那这甄家去岁是不是又生了个孩子,取名宝玉的,唤名甄宝玉。”
孙连家的道:“可不是么?甄家生了好些女儿,却一个儿子也没有。好容易在去岁生了个儿子,当个宝一样。只是今年刚周岁抓周,你猜那孩子抓了什么?竟抓了那脂粉钗环。亏得甄家老爷好气性,竟也是没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