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竟真有这般相似的两个人?”赵芷涵自言自语嘟哝一句,孙连家的没听清,只看着她问:“太太说什么?”
“哦,贾家去岁也是生了个哥儿,也取名叫的宝玉。今年周岁抓周那会,可不是也抓了脂粉钗环了。这事儿凑到一块,听起来就十分奇怪了。”赵芷涵回了神道。
孙连家的道:“这事儿我也听说了,倒不稀奇,这世间巧合的事情那多了去了。也因着这俩宝玉的事情,这贾家和甄家关系又近上了好几层。且不问这俩孩子是不是那老天赐的,这般撞到一块了,能不是喜事么?”
赵芷涵听着就点头,又问:“那扬州林家呢,我在京城那会,倒不见贾家那小女回娘家的。即便是年上初二,也是一次都没回过。贾家小女嫁给了林家,那便是亲家,如何一点都不走动了?”
孙连家的道:“具体的不知道,只知当年林家老爷去京城赶考,做了一阵贾家门上的清客。这深宅大院的发生了什么谁能知道,据我想着,定是贾家姑娘与这林老爷看得对眼了。太太是知道的,林家老爷如今岁数也不小,较贾家的姑娘要大上好些。当时又是个没官没爵的,科考就熬到那岁数,也没娶个妻,贾家怎么会同意把女儿嫁给他?”
“那后来呢?怎么又同意了?”赵芷涵看着孙连家的。
“后来,那林家老爷中了探花,才做了官。”孙连家说罢又轻摇了一下头,道“怕是最后也没同意,所以才有了如今的局面。贾家林家不过维持着表面亲家关系,其实是不走动的。若说起来,他们也没人说两家是恼了的。时常通个书信,外面场的关系还是有的。这也难怪,贾家那史太君实在是喜爱自己的这个女儿,必是爱之深痛之切的。”
“这贾家姑娘跟了林家老爷之后,早些年生过一个儿子,不幸早夭了。后来啊,怀孕也是难事。终于在去岁怀上了一胎,今年那孩子出生了,是个姐儿,取名叫林黛玉。只说,这姐儿生下来就有不足之症,胎里带来的病根,只怕难医。人都说是贾家的姑娘不能生养,我见着,倒是林家这边的问题,林家几代单传,子嗣实在是稀薄得很。就那林家老爷,也是纳了好些姨娘的,也没见得谁生个孩子出来。”
赵芷涵一边听一边点头,见这孙连家的说的仔细,心下满意,赏了她好些吃食首饰之类,让她去了。赵芷涵打听这些,倒也算是八卦之心在作祟了。先前在京城,她不过适应了一下王家内宅中的关系,好生活着。如今闲下来,打听一些别家的事,为以后做着准备还是很必要的。她不能救了整个四大家,但一定要做到保自己这个王家。
却说王家在金陵虽有许多故交世交,但因孝期禁酒禁乐,倒也是无人上门问候。王家门可罗雀,门前常过的也就是路人和一些车马之类。一直到过了百日,家中凝重气氛还没先前那么重。
王子腾自吴氏去后,就鲜少见笑颜。一来确实是亲母去后,内心悲痛,守着孝时该有的表现,二来,不过是因为这事实在是发生得猝手,又与自己亲弟王子胜有关。他如今因为守孝停职三年,又有亲兄弟犯了恶逆之罪一事,怎么都是前途稍显堪忧。守孝三年后,朝堂之上不知又是一副怎样的景象了。
赵芷涵知他所虑,也自知自己难解他官场之事,便也从不主动提这事儿。王子腾自然也是不主动说的,叫赵芷涵与他一起烦忧。只又这般过了大半年光景,王子腾好似才松了心劲,有了平常姿态。赵芷涵看在眼里,自然也是欢喜的。
这一日晚间同于饭桌上,赵芷涵才开了一直不提的话题道:“老太太也走了快一年了,老爷是放宽心了么?”
王子腾停了下筷子,看着赵芷涵道:“孝在心中,如何敢放宽心?等三年之期过了,也是不敢不记父母恩的。只是这么些日子,倒苦了你了。我见你时常在家闷着,怕是要闷坏了。我与甄家老爷说了,叫甄家夫人时常来陪你坐坐。”
“甄家夫人?”赵芷涵也是搁了筷子。
“嗯。”王子腾点了一下头,“你对这江南之地也不熟,甄家与咱们家也算世交,你与甄夫人是最好亲近的。”
赵芷涵听言笑了一下,也只有甄家这种人家的存在,才好帮王子腾孝期结束后复官。只是,后来的红楼故事发展,甄家并没有得到原本既有的一切地位与荣华,而是被抄了家。书里没明写,赵芷涵自然不知道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就甄老爷有个妹妹是太子妃这事儿,又有甄家接驾过三次,还有一次尚未接驾,说明当朝皇帝对甄家是极喜爱的。根据这些,似乎可以稍稍推测,甄家毁灭这事儿与当今皇上和太子无关,那么只可能与皇子夺帝有关。最后上位的,必不是现在的太子。
若王子腾靠甄家再度上位,并且相信甄家以后路途坦顺,太子可顺利即位,继而依附甄家,四大家族也是死死捆绑在一起,一熔俱熔,一毁俱毁。那么,她所在的这个红楼的故事走向,就还是原著走向。
赵芷涵不知道天机可不可露,只道:“既是世交,自然是要常走动的。不过,我倒是不喜这甄家。咱们只可做利益交,却不可做情义交。贾史王薛四家,甭管谁家与之深交,咱们王家都不可以。”
王子腾见赵芷涵说得严肃且郑重其事,自己也静了脸色道:“此话怎讲?”
☆、39
赵芷涵却是笑了一下,“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自古来荣极必衰。若都绑做一根稻草上的蚂蚱,又能逃得了哪一个?再者说了,当今皇上圣体康健,谁又知道以后是个什么样的天下?局势定了倒也罢了,若是万一有个动荡呢?谁知道,咱们头上的那片天,还是不是原先预想的那片天?”
王子腾一边听着,一边眉心又拧得深了一点,听到最后越是不可说的部分,竟又舒展开了。他看着赵芷涵,半晌嘴角微抬了一下,道:“夫人说得是,为夫定当谨记。”自当年在兰州带兵清理反民,赵芷涵的声音与他报了险,他就一直相信,他的夫人是他这辈子的福星。
赵芷涵见他回答得诚恳,心里也是满意,便夹了菜给王子腾,继续用饭。
过了几日,甄家夫人倒是真上门来了。赵芷涵心里一阵诧异,出去亲自接人。毕竟王家现在无官无职的,这甄夫人能来看她这个王夫人,实在是叫人觉得意外。
赵芷涵把甄夫人接到上房,落了座,又让丫鬟摆上些茶水吃食,生客气了一番才道:“前儿我家老爷还说夫人要来陪我坐坐,我想着不能叫夫人上门,毕竟家中守着孝。”
“都近一年了,不打紧,我也只是来坐坐,算不得娱乐笙歌的。这会子咱们就是坐坐,等三年之期过了,再吃酒看戏不迟。你对这里也是生疏,又是不好出门的,在家可不要闷坏了的。我们甄王两家有的交情也是不短的,只是如今老一辈都去了,只差不多都剩下我们这一辈。我家老爷与你家老爷见了,也是投缘欢喜,遂才叫我来的。”甄夫人道。
赵芷涵听罢点了点头,笑着道:“难得夫人有心,我可不是盼星星盼月亮的能有个人陪我说说话么?这么盼着,夫人就来了。”
于是,就这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不过都是些闲话,时间也就过去了。又因两人都有个刚出生没些年月的孩子,妇人间的寻常话题倒也不少。赵芷涵又有意无意说话总是顺着甄夫人,这甄夫人便也爱与赵芷涵闲说,此后来王家的次数也就慢慢多了起来。
却说王子腾和赵芷涵就这般清淡检素地又过了一年多,眼见着三年孝期就要到了。这一日甄夫人又来王家,还带了好些东西过来。赵芷涵见她面上喜意过重,几乎是收不住了,便问她:“夫人,有什么好事儿,叫你这么高兴?”
甄夫人落了座,直了直腰,笑着道:“可不是天大的好事儿么,皇上决定了下年春天下江南来。已是决定了,还是到咱们府上。我家老爷得了圣旨,早在家忙活开了。皇上下一次江南,那可不是小事儿,要提早样样备好的。”
“那可得是一副气派大景象了,这一辈子能见一次,也是足了。”赵芷涵微睁着眼,看着甄夫人。甄夫人看着赵芷涵的样子,颇有种虚荣心得到满足的样子,推笑着道:“气派的是皇上,与咱们有什么相关?”
赵芷涵也是笑,“夫人客气什么,甄家能接驾,那谁家都能接驾么?就算叫别人家接,那谁家能弄出来这么大的排场?放眼江南这么大的地儿,我看也只有夫人家了。”
甄夫人听言只是笑,笑罢又道:“皇上来了,也是你们家大好事。再过些日子,你家老爷孝期就过了,当今朝中诸事平稳,等着皇上召回,那不知要何年何月了。只等皇上到了这边,还有什么事儿是不好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