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之间,徐郭两家坍塌了,不过是暗中打压的牺牲品。
郭敏送出去三十多里,怕有追兵,期间又换了辆车,这才忍痛告别。
徐留白临走的时候,摸了摸她的发辫,也不知想说什么,可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
车往回赶,李刃靠在车璧上面,一脸疲惫。
她低头看着脚尖,半晌也没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就在徐留白刚走的时候,郭敏猛然想起了映真来,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她怎么样。
彼时映真说沈江沅会在适当的时候通知江流,到时应该没事。
不过这个时候想起来,忽然心惊。
沈江流害死了真正的徐留白,陆映真这些年都是装疯卖傻,现在若不抱着必死的决心,怎能来替?
她抬眼看着李刃,突然低叫一声:“诶呀不好!”
他抬眸:“怎么?”
郭敏急道:“今天晚上不管是皇后还是沈家,要对表哥下手的话,那映真姐姐岂不是有危险?”
李刃抿着唇,只是微微叹了口气:“那有什么办法,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
她感觉十分窒息,胸口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伸手入怀,竟然摸出个锦盒来,原来是沈江南送她的那个永恒之花,还是在郭家的时候,她要还给江南,结果被他按了回来。
这会拿在掌心里面,心情十分微妙。
李刃瞧见了一把夺了过去:“这东西是沈江南送你的?”
郭敏嗯了声:“订婚的时候送的,原本打算还给他,他却推了回来。
他冷笑,伸手把里面的木花拿了出来:“也亏得他想得出来,不过他们沈家作孽,他怎么说?”
她不愿提起,不出声了,他又催着问,这就别过了脸去:“沈江南怎么说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与沈家不共戴天,决计是不可能再有什么牵绊了。”
李刃冷哼一声,伸手把锦盒从车窗扔了出去:“郭敏你最好记住你说过的话。”
她当然记得,不光是记得,还记得十分清楚。
斜眼看见他,原本想问问他怎么说服皇帝,这睁一眼闭一眼的把徐留白换走,可不知为什么,一见他这章欠抽的脸色,顿时就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问了。
已经是半夜了,二人乘车回到了城前,却不知为何,城内正搜查着什么。
李刃做了手势,这就停车在了城墙之外,再未进城。
外面的确还有点冷,郭敏在车里面翻出了一条毯子,一个大褂来,两个人靠在了一起,相互取着暖。李刃忙了这一大天也是困乏了,只坐了一小会儿,这就闭上了眼睛。
郭敏想要起来,却发现他轻轻从后面环着她:“别动。”
她也就不敢乱动了,想着父亲母亲,想着表哥表姐,想着很多很多的人,心里惶惶不安。李刃虽然是闭着眼的,但似乎能窥探到她不安的内心,他偏过了头去,伸手把她按在了肩头上面。
“敏敏,你不会反悔了吧?”
“不,我不后悔。”
“那……”
“好。”
☆、54|35 |
郭家大门上面还有封条,路过的时候,郭敏不禁挑起车帘看了看。
李刃立即察觉了她的目光,更是握紧了她的手:“放心,我早晚给你讨要回来。”
话虽如此,他这么快就从皇帝跟前回来,她也不无担心。
她敏感地感觉到了什么:“现在沈家得势,是三皇子倒了?”
这大逆不道的话,也就能偷偷地说,他刻意偏过脸去,将那半张疤痕的脸遮掩在了暗处:“不,更确切的说是父皇,想要清了王家,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她想的那样,但是结果的一样的。
她难掩担忧:“那你呢?”
其实真是想到的这少年,根本没想到自己。不过李刃却是认为她是在为她的前景担忧,立即出声:“没事,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能叫人欺负你,从前那些欺负你的人,我也慢慢能找回啦。我与父皇说了,你现在就是我的人,哪个也不许动。”
她抬眸:“结果呢?皇上应你了?”
当然没有这样简单,他眸色微动:“你得给我时间,你得相信我,先住进王府,日后必当明媒正娶,八抬大轿。”
她现在都这样了,其实不大在意什么明媒正娶,八抬大轿的。
只不过,先住进王府了,日后还能有什么明媒正娶,八抬大轿么?
郭敏也仅仅是好奇而已。
马车就停在王府的门口,徐三杰在大门口徘徊,见车停下了,这就扑奔了过来:“殿下!”
李刃先一步下车,这就对郭敏伸出手来:“下车罢。”
她从不是什么较弱的女子,踩着矮凳这就走了下来:“徐三叔,宫里有什么动静吗?”
他站在二人身边,低声说道:“徐留白死了。”
二人顿惊,瞬间就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天牢里面那个,郭敏难忍心酸:“表姐走的时候我甚至忘记告诉她这件事了,现在她在哪里?”
徐三杰垂眸:“自然有人给她收尸,可怜她腹中已有骨肉,沈家人下手太毒!”
那就是一尸两命,郭敏猛然抬头:“啊!”
李刃抿唇:“也该好好送她一程。”
郭敏一把就揪住了他的袖子:“我去看看,你带我去。”
他垂眸:“既然死的是徐留白,不能再留尸首,估计这会儿去也看不见了。”
她眼泪就含在眼底:“就看一眼,再说徐家人死了,我不去送,岂不叫人生疑?”
说得也有道理,李刃点头:“好。”
听闻徐家留白不等落刑场,人已去,百姓议论纷纷。郭敏是唯一在这场没有烟火的征战当中幸存下来的徐家旁亲,她自当给安排后事。
李刃帮衬着她,一边叫人准备了棺椁,一边叫人安排了墓地位置,徐留白的尸首还停在狱里,有重兵把守。郭敏都安排妥当了,这才跟着李刃去见她,因为皇帝有意扶持,四分五裂的徐家军,有部分分到了李刃的手里,他安插到各地不少,又在京中预留了后备军。
郭敏始终没在他口中问出来,到底许了皇帝什么,才能得到妥协。李刃到底是长大了,有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不愿叫她担忧。
回廊里面十分安静,身后是抬着棺椁的人,郭敏脚步很快,时间有限,她的在沈家人发现之前将人给下葬了。
半高的架子上面,平躺着‘徐留白’。
郭敏几乎忍不住,就要落泪,她快步小跑过去,看见她脸上蒙着麻布。
女人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面,给她换衣服的宫女就侧立在旁,是玉贵妃殿里的,众人见她到前面,都后退了数步。伸手掀开麻布,下面是陆映真平和的面容,她面色非常的平静,唇角边上似乎还有笑意。
眼泪缓缓落下,郭敏低声道:“姐姐这世走好,就能去与表哥团聚。”
她哽咽着,伸手探入映真指下,她小腹真的微微隆起,明显是带着身孕的。
这个孩子是无辜的,同样也是不受人期待的。
她咬唇,抵着映真的额头低声说道:“你放心,沈家欠表哥的欠你的,我一定给你拿回来!”
伸手重新盖住,她最后握了下映真的手,这才退开。
“走吧。”
“上路嘞!”
有人抬着她,直接放入棺椁里面。
因为是在天牢里面去的,也不能大张旗鼓,只吆喝了一声,这就扛在了肩头。
郭敏扶棺而行,这就出了天牢,外面风很大,春天的风向来十分打脸,陆家人自从映真疯癫了以后,少有来往。她急急下葬了去,站在山头上面吹风。
再怎么说,徐家这次闹的动静也挺大,可惜人人自危。
李刃从未这样体贴,甚至还给她准备了轻纱,风这么大,到处都是风沙,徐家的墓园里面,到底是有了个徐留白的墓,可上面写什么呢?
她不知道。
这个世上有三个徐留白,一个早已经死了,而且是死无葬身之地。
一个远走他乡,回归了女儿身份,一个冒名顶替,终于落葬。
她心情低落,下山以后也不乘车,走在街头上面,身后跟了许多的尾巴。
街上乱哄哄的,不时有沈家的人来回巡视,郭敏跟在车边,她也不怕别人冲撞,一身的孝服,头上还遮盖着薄纱,全身上下都是一副别惹我的气息。
大风不时吹起她的薄纱,她的脸在纱下忽暗忽明。
马车行得也很慢,街上巡视的人越来越多,郭敏不由在心底冷笑,如果沈家人能为徐留白留一点点的活路,想必也不至于陆映真赴死。她脚步不快,既悲又痛。
街上不时有人躲开她的身影,就那么不期然的,遇见白衫。
若讲以前,她喜欢沈江沅的白衫,恨不能天天在街上遇见他,后来江南也喜穿白衫,干干净净的,在眼底就能漾出笑意。可如今她走在街头,远远地就看见沈江南愣愣站在街口处,她也只是扫了一眼。
天色昏暗,风沙遍天。
沈江南也看见她,他一席白衫,袍角在风中乱飘。
郭敏薄纱在脸,透过纱层看着他。
身后立即有人跟了上来:“小姐上车吧。”
她一开口才发觉嗓子哑了:“我知道分寸,放心吧。”
说着走了过去,她微微扬着脸,就站定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