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文东出现、开战到现在,说短不长,其实也才寥寥几分钟。被他一说,傻眼的清石回过神来。
她抓紧了手里的包,抬脚就走。
“你是真生气呢,还是害怕呀?”他在她后面笑道。
他没有追上来,清石却觉得更局促了,脚步更加加快。
她听见他又说:“我就是开个玩笑,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啊?真以为我会对你这种大婶做什么?”后面隔太远了,几乎都听不见了,不知怎么,清石还是隐约听到了一句“土地掉渣”。她脚步一顿,尔后更快地离开。
走到路口,沈清石听到了后面的呼喝声。
来的好像是治安联防队的人,巡逻路过这里。带头的看到有人滋事,当下就嚷起来,几个警员把林文东他们几个和一帮混混控制住。
清石犹豫着要不要管这闲事,那边已经喊她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003
003
离得最近的派出所在镇口,步行要半个小时的路程,队长刘彪接下来还要巡逻,把他们带到草田湾弄堂里的临时派出所。
说是临时派出所,其实只是两间连着的土屋。屋子外面还围着篱笆,两辆摩托车和一辆没有牌照的三轮车停在里面。
刘彪进去后喊了声,里面的门出来一个小警察和一个上了年纪的。那个年纪比较大的问他:“怎么了这是?”他看看刘彪身边站着被带进来的一帮人,皱了皱眉。
“聚众闹事,持械打斗。”刘彪虎着脸说,“小小年纪都不学好,一群混的,垃圾!”
林文东早看他不顺眼了,一路上忍了很久,听到这话当下就跳起来:“你他妈说谁垃圾呢,你算什么东西?”
“怎么,你还有理了,啊?”
另外两个警察连忙拉住他,那个老警察说:“你跟几个半大的孩子计较什么?”
“不是我想计较,老王,你也看到了,这些王八羔子不是一般地混啊。”
“好了好了,你消消气。”老王说,“照我说,这事,还是得通知家长。”说着打眼看过去。
这几人虽然混,但看得出都没过二十,有几个一看就是高中生的模样。本来以为搬出家长能吓唬住他们,谁知看走眼了。
“我还以为什么呢,要叫赶紧叫。我家老子知道我在这儿,指不定谁倒霉呢。”林文东不屑地说。
他还要说点什么,后面一个男生制止了他。
老王看过去,微微有点诧异。和其他几个穿得奇奇怪怪、一看就是杀马特非主流的少年不一样,他穿的很简单,简单的质地考究的白衬衫和黑裤子,戴着精致的腕表。他看了一眼,认不出牌子,只是感觉价值不菲。
此人高高瘦瘦,皮肤白净细致,有一头打理地很好的乌黑过耳的碎发,绸缎一样。他笑起来很好看,嘴唇红润,眼神明亮,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这样一个看起来干净清爽、玉树临风的男孩子,和这几个打扮地邋遢奇葩的混混杵在一起,说不出的奇怪。
老王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客气了很多:“你们还在上学吧。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不过还是得通知家长,不然不能赎人。”
林文东看他装模作样的就想笑。
他说:“不就是想捞一笔保释金吗?直说嘛。”
老王这下也有点挂不住脸了。
“怎么说话呢?你这孩子。”
“你和他废话什么,这种混小子,就是欠教训。”刘彪撸起袖子作势要打,老王吓了一跳,把他拉到一边说话。
到了角落里,刘彪不满地推开他:“你干嘛啊?”
老王没好气地说:“你这火爆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上次被处分,调到了平山县。这还没上任呢,又想惹事?”
“惹事,我惹什么事了?上次?上次还不是那混球找茬。堵在路口让别人怎么过?谁知道开个垃圾大众的还是县里的领导。要不是有个遮阴蔽日的爹,我他妈揍得他生活不能自理!”
“你闭嘴。”老王怒道。
他声音不大,但屋子就这么点大小,周围几个人都听到了,齐齐转过头来。林文东的目光充满了戏谑,刘彪差点没忍住,老王赶在他发飙前拉他进了里屋。
门帘一放下,刘彪就甩开他的手。
老王说:“你看看你,看看你,连人家什么来头都不清楚就瞎教训。上次是你运气好,只打了个县领导。什么时候踢到铁板,你就只有回家种田的份了。”
刘彪哼了声,这次倒没反驳。
刚才的话有点厉,老王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放柔了语气。
“外面那几个应该没什么背景,其中一个我还认识,都三进宫了。就那个戴球帽、刚刚和你顶嘴的,还有那个穿衬衫的,衣着打扮看着都挺上档次。你等会儿出去问问,问清楚了再说。”老王沉思道。
“要问你问。”刘彪拉不下这个脸。
“我问?”老王气得在他脑袋后面打了一巴掌,“你每次闯祸还不是我给你擦屁股?”他说,“你先去巡逻,剩下的事情我来。”
他也是怕刘彪沉不住气又闯祸。
刘彪掀了帘子从里面的屋子出来,往外走的时候,狠狠瞪了林文东一眼。这小子摊摊手,和嘉越笑了笑,不痛不痒的。
刘彪气煞。
“你家里的电话是多少啊?”老王随后出来,问他。
林文东冷哼一声,伸手拉了一张椅子来坐。他在那儿翘着二郎腿,爱理不理的,老王有点尴尬。
“靠,你什么态度啊?”一直沉着脸没开口的那个小警察骂道,“天王老子都没你屌啊。你是王子还是太子啊?”
林文东没说话,脚一下一下点着地。
“牛吧你!这年头,什么芝麻绿豆大的小官都牛逼哄哄的……”
“小杨!”老王喝止他。
叫小杨的警察停了下来,看着他,老王眼神示意他先出去站岗。他回头打圆场,哈哈了两声:“小杨我就是这样,直脾气。你看,要不要先联系家里人?”
林文东坐在椅子里,没正眼看过他。
老王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替他解围的是嘉越:“你打我家里的电话吧,他父母都在外省,一时赶不过来的。”
“好好。”老王松一口气,拿出一张纸来记。
记好后,他拿着这纸到里面打电话去了。
外面的屋子,门口只有一扇木门,很旧了,风从缝隙里吹进来。清石有点冷,抱了抱肩膀,往角落里缩。
“你很冷吗?”嘉越问她。
清石回头看他一眼,没好气的,当然也没回。
嘉越说:“你不用担心,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今天的事,对不住啊。”
他好声好气的,她也不好甩脸子,默默点点头。
文东觉得纳罕了,拿手肘顶他,小声说:“这谁啊?有够土的。”
嘉越看了她一眼,手遮住半边脸,也低声说:“是够土。”
“那你还看?”
“好玩。”他笑了笑,和文东耳语,“你不知道,这女人有多奇葩的……”
清石看他们两个在对面悄悄话个不停,不时还看看她,心里一个劲犯嘀咕。她觉得,他们说的事情一定和她有关。
她好奇地要命,却不好腆着脸去问,冷冷地扭过头。
林文东这下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是够好玩的,就是长得不咋滴。”
嘉越看看她。
难看不至于,至少脸型还可以,不过妆浓了点,画得很粗糙,眼线都糊了,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这女的恐怕也就二十四五,但是穿着黑色的针织线衫和姜黄色的长裤,还梳着最老土的马尾,额头厚厚的刘海盖了大半张脸,看上去就老了很多岁。
“难不成你对她有兴趣?”文东说。
“说什么呢你?”嘉越白他一眼,“越来越没谱了。”
“也是,你会看上这样的?眼又没瞎。”
这一句很大声,沈清石听到了,想骂两句,又觉得这地方骂人不合时宜,咬咬牙忍了,自动站远了一点。她想,惹不起我躲得起。
这都什么人啊?
“呦,生气了。”林文东兴奋地拉扯他。嘉越知道这家伙的毛病,有事不怕,没事也要找点事出来,在大院那会儿就是一混世魔王。
“算了吧老兄。”他扶额,“我刚来常川,你给我留点面子和里子,别到处得罪人。”
文东还要说点什么,刚才进去打电话的老王跑出来了,看着他们,额头冒汗,三两步上来,说了一大堆解释的话。嘉越无心去听,说来说去就是一些“误会啊,不好意思”什么的,无非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力求他们不要追究。
他想姑姑可能放了什么狠话,她从小到大最疼他,和父亲的严厉、母亲一定程度的护短不同,她对他几乎是毫无道理的溺爱。
那老王还要说点什么,嘉越说:“不必了,到此为止吧。”
不理会老王错愕纠结的表情,他招呼林文东出去。
老王揣摩不透他的意思,站在那里,跟上去不是,不跟上去也不是,背后的冷汗都浸透衣服了。
他一个分区派出所的副所长,见过最大的官也就市局的领导。刚才电话还没拨出去市局就来电话问候了,直接问他是不是拘了两个年轻人。他心里想人是刘彪抓的,和他没什么事,但是还没解释就被上级劈头盖脸骂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