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长叹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西跨院里,贾琏在屋里哄着儿子玩。珂珂则抱着手炉,拨着手炉里的灰慢慢的说:“老爷也就罢了,太太难说能咽下这口气。”
贾琏和儿子一起学狗跳,边跳边说:“她要是能咽下这口气,我就永远咽了这口气。”
珂珂把一个荷包狠狠的扔在他的头上:“我王家的人,不许你在背后说坏话。”
贾琏摇摇头道:“女人善变,说的是你,不让说的也是你。”
平儿、富儿、贵儿比她们还要开心,在屋子里叽叽喳喳的笑个不停。
珂珂正言道:“你们一个个要小心点,老爷和太太就是搬个院子,说来说去,还不是从这个院子搬到那个院子。别都太得意,咱们还是原样没有变。”
富儿和贵儿就止住笑,老老实实的下去该干嘛干嘛去了。
平儿才说:“奶奶话说的是不错,可咱们老爷和太太住在正房,对您和爷是不一样的。”
珂珂扬了扬帕子,起身道:“别闲扯这些了,这边是太太,那边是姑姑,分不出远近哪。”
平儿嘀咕了一声:“我娘可说过,一扎没有四指近,谁对奶奶好,我们都能看的清。”
珂珂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叹完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说:“让他们爷俩在屋里跳吧,咱们去太太那里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这搬一个家,有的忙呢。”
平儿甜甜的应了一声,就跟在她主子后头乐颠颠的去了。“奶奶外头冷,你把抹额戴上了吧?”
其实珂珂还是很喜欢这式样多变的抹额,不管是串珠的还是绞纹链的,她都喜欢。就是既能美观又能保暖的‘暖帽’她也很喜欢。可欣赏和用是两码事,除了成亲那几天,珂珂很少把自己打扮的一身珠翠。
“不戴了,太麻烦。”
贾琏冲着走到门口的珂珂叫道:“仔细风吹了头疼,那个大毛的就好,戴好了。”
听口气和教训贾蔚差不多,珂珂撇撇嘴。不知为什么,他低声下气百般讨好的时候她就霸王一样,等他一声喝来,她反而是心甘情愿的被他斥责。
平儿忙颠颠的去炕上拿来了抹额给她戴上,还端详了一阵说:“奶奶戴这个简直是太美了,再配您这身桃红的撒花袄和大红洋绉银鼠皮裙。”
末了,平儿又把那件石青刻丝灰鼠披风给她穿上。
那一抹靓影飘然而去的时候,贾琏轻轻的说:“我的凤儿回来了。”
邢夫人对珂珂的到来还是很意外的:“大冷的天你怎么过来了。”说罢,就迎了上来。
珂珂道:“不冷,我端着手炉呢。我来看看太太这里有没有要忙什么的?”
邢夫人一听就明白了,说:“就是忙也有丫头,你就好好的在屋里坐着吧。其实也没什么,我这里的东西少,只有老爷那里瓶瓶罐罐的多,怕摔着碰着的。”
珂珂就努力的和婆婆寒暄起来:“要是使人,太太尽管开口。来旺和富儿贵儿都是麻利的人,做这些活还是凑活的,太太要是不嫌弃就尽管叫来使唤。”
邢夫人开始正面和儿媳妇聊家常了,她还真的不是很适应。二十八岁绝对不是徐娘半老的时节,可她都有了孙子了。你说,你让我说什么好呢。
对儿媳妇报以甜美的笑似乎不是很适宜,邢夫人调整了半天,终于找到慈祥的感觉了。
她尽量的语气平缓,句句都是语重心长的样子。婆媳间八卦在古代不流行,那就扯点有意义的事吧。比如,府里的开支如何,老太太的身体如何,老爷最近精神不错,蔚哥儿又长高了,有几个丫头该配小子了。说了大半天,平儿站的腿都酸了。
这二奶奶和太太可真能说。能说是好事,以后婆媳和睦了,别人才不敢欺负。
大房和二房换院子的事还没有妥当,宫里就出了一件事。
内监夏太监来贾府传信,贾元春在宫里否极泰来,终于熬上了贵人。后宫里贵人根本就排不上名号,贾府也难以指望一个贵人来提携他们升官发财。而且,贾府三代贾琏都是六品的同知,虽说没有差事,也不是白头百姓。贾赦更是袭了一品的爵,所以,贾府压根就稀罕什么六品的娘娘。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一步迈的不易,有了贵人才有以后的步步高升。万一哪天得了圣宠,生了一男半女的先不说,圣上面前吹吹风,就能将富贵权势玩弄于股掌之上。
最主要的是王夫人持有不同的看法,她一直都看不起老大家的一品,一个虚职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每年从户部领点银子,在场面上说出来好听点。其实,那点俸禄,还不如一个庄子一年的收入呢。她手指缝里漏下来的都比这个多。
说归说,她不是一点都不眼热。每当去个侯府王府的去吃席面,就会有一起势力小人说,那个是谁谁的夫人,她是什么什么品级。邢夫人虽说是继室,沾了他老头子的光,人家就是名正言顺的一品诰命。相比起来她就寒酸的多了,贾政是五品的员外郎,为人又木纳,有实职和没实职简直是没差别。而她只好屈居五品诰命。
送元春进宫,她也心疼的半年都睡不好觉。后宫里的规矩大,吃的苦头也多,一个不留神就小命不保。幸好贾元春才貌双全,才没有沦为做伺候人的宫女。当今别出心裁设了凤藻宫,仿唐朝设了女官,也是九品十八阶。
一番角逐,贾元春就做了从九品的才女。默默无闻了四五年,当贾元春都以为她这一辈子都会在凤藻宫度过的时候,偏偏一不小心就遇见了当今皇上。皇上赏其才情出众,破格封了六品的贵人,仍在凤藻宫走动。
一时,贾母也不敢小觑。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前程,国公府的鼎盛期已经过去,两个儿子都是不中用,老大整天浑浑噩噩只知吃酒玩乐。老二是个十足的榆木脑袋,恐怕老死也还是员外郎。到了孙子这里,她冷眼看去,没有一个人能光耀门楣的。贾府想翻身,只能靠暴发一把,最直接的就是和皇上盘攀上亲戚。
可贾母还明白,皇亲国戚是把双刃剑,一个不好,全家玩完。高兴之余,她还是提醒了一下有些兴奋过头的二儿媳妇。
“元春做了贵人自然是好事,可后宫里为了权利,倾轧在所难免。不如告诉她,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如今就好,不必想着高升。”
王夫人不以为然的说:“老太太说的是,不过,元春这丫头自小在老太太跟前长大,是个再伶俐不过的人。要是当今圣上错爱,她也不能推辞啊。”
贾母听了这话虽然心里有点不悦,还是不露声色。媳妇心大了,把婆婆也不放在眼里了。只是,她们要是掐起来,看热闹的人一定是不少。对这样的人,只能慢慢的打压,却不能当时撕破脸。
☆、婆媳对婆媳
圣上特旨,准许贾府的女眷进宫和贾元春相见。
王夫人是惊喜中带了几许的期待,宫中嫔以下的娘娘,是没有资格和娘家人相见的,更别说是宣进内廷了。
夏太监眉开眼笑的来宣了旨,最后朝贾母道:“老太太你是有福的,贵人定会大富大贵,封嫔封妃都是指日可待的事。”
贾母少不的让人赏了银子,王夫人更是对夏太监巴结的周到,早就吩咐人封上五百两的银票偷偷奉上。然后就喜滋滋的准备第二天进宫见女儿了。
进宫前,她才发觉,她虽是贵人的亲娘,依旧还是要站在人家一品诰命的身后。王夫人恨不得用眼神将她嫂子给秒杀了。哼!不过就是一品嘛,等我的元春要是做了贵妃,就让圣上封我个超品诰命。你长房怎么了,一样要乖乖的在我后头。
进宫之后,她们回府接着准备给贵人的礼品。金银珠玉是不用说了,光稀罕的物件就准备了一大箱。其实,他们也知道,准备归准备,这些东西一时半刻是没有机会送进去的。能见一面,已经是圣上的隆恩了。至于为什么准备,当然是期望有一天能给送进去了。
转眼就过了上元佳节,离贾府前一阵吵吵的换屋子都过去了一个月了。
平静下来之后,贾政旧话重提,在自己的上房和王夫人商量了起来。
王夫人脸色一寒:“大过年的就搬家,让外人听了还以为是咱们府上不合呢!咱们越是这样,人家就会越说大哥一家人太刻薄,让咱们都过不下去了。别的不说,家宅不宁,让元春在宫里也难做。”
贾政想想也没有反驳的理由,只好说:“那就等等吧,三月里暖和了再搬也行。老太太那里咱们要吱一声,省的让人以为咱们是赖着不走的。”
王夫人答应下来,却没有放在心上。
元春的晋封,让王夫人的身体顿时健壮了起来,精神也十分的好。
晨昏定省她来的也最早。要说在年前她还对侄女和嫂子有些忌惮,现在看来,什么都不能阻止她成为荣国府女当家的脚步。
春天里容易犯困,贾母往往是说了一半的话就昏昏欲睡了。而王夫人却是十分的精神,在底下对珂珂指手划脚评头论足。
“凤丫头,给东平王府的礼物准备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