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春风似笑非笑,探究地看姚东京的脸。姚东京很少说谎,一说谎还被人这么紧盯着看,心里就慌乱了。但她实在是不愿意留家吃,更何况沈孙义也在,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和姚春风对视。
哪知道,人精似的姚春风没为难她,竟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行吧,那你们年轻人聚在一起,玩得开心些。”
姚东京如蒙大赦,赶紧道了别就步出大门,最后那几步走得急,还差点绊了一跤。
幸好门外站着段西安,他一把扶住她,用力捏了捏她的手臂,又礼貌地朝姚春风欠了欠身:“那我们先走了。”走之前不忘对骆金银和沈孙义也点头笑笑,沈孙义也笑着,但那笑怎么瞧怎么别扭,跟吃了苍蝇似的。
段西安心里得意,与姚东京相携走到车边,不知给谁打了个简短的电话。挂了电话后,他对姚东京笑:“吃饭的地方有着落了。”
他替姚东京拉开车门,姚东京也没进去,双手插在衣服兜里,笑嘻嘻地看着他:“你认识的人可真多,随便一个电话就解决一顿午餐。”
她伸手将打开的车门又关合上:“不过你也知道,刚才咱们是演戏。”
段西安又把车门重新打开:“演戏就该演全套,这样才对得起观众。”他指着姚东京身后的姚家窗子:“看,阿霞正盯着看呢。”
姚家的厨房在一楼,段西安的车刚好停在厨房边上,阿霞在厨房里忙碌,正好就抬眼望了出来。要是被阿霞看见他们就此分开了,那刚才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姚东京回头瞥了一眼,没办法,只好瘪着嘴上了车。
到了地点,姚东京倒是安之若素了。反正她自己回公寓还得买菜做饭,不如在跟着段西安蹭一顿,还少了些麻烦。
午餐是宗以文做东。
二十分钟前,宗以文一伙人正打牌呢,段西安一个电话打过来,立马麻溜儿地收拾好东西,点了菜,就等段公子过来了。
虽说段西安和这群人已有三年没聚了,但关系还是铁得很。朋友本该如此,或许不常联系,但联系了,必定还是亲如兄弟。
男人之间的友谊不如女人的建立得快,但一旦建立了友情,拿刀子割也不一定能割断。那伙人一见段西安,嬉笑着就上来讨拥抱,而后又看见姚东京,大家伙互看几眼,面不改色,也跟她问好。
姚东京已不是第一次跟段西安这伙朋友见面了,表面上的问候还是应付得来。更何况这其中还有几个是她的熟人,比如宗以文,再比如罗伊娜。
一进门,姚东京就奔着罗伊娜走去,两个人并列站一块儿,一个浅浅笑着,宛如水仙,一个静静回望,仿佛玫瑰。
她们聊得还算热络,段西安心里奇怪。宗以文走过来,搂着他脖子。段西安指了指靠墙那两个美人,笑道:“诶,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宗以文哼笑一声:“没什么可奇怪的,女人一起买件衣服、讨论个八卦都能成闺蜜……”
这话说得不假,女人容易成姐妹淘,也容易反目成仇。但姚东京和罗伊娜和一般的女人又有些不同:一个性凉,一个面瘫,两块坚冰能裹一块儿,就显得奇怪了。
深深了解这两个女人的性子,段西安才对宗以文这话抱着怀疑态度,眉一挑,嘴一翘,宗以文就笑着投降了:“对对对,她们的确不属于‘一般女人’的范畴……”说着,他凑近段西安耳朵,神秘兮兮地道:“西安,我得告诉你一件大事儿……”
宗以文嘴里的“大事儿”根本来不及说,就被身后的人打断了。
林三忽地搂上来,一搂还搂俩。段西安和宗以文只觉得肩上一沉,一扭头,林三就咧嘴笑:“段西安,上回你是不是去过我会所?我打麻将没人上来告诉我,后来我才知道……你吃一半走了是不?怎么?嫌我那菜不好吃?”
“你会所里那些厨师,都不知是你从哪儿淘来的大厨,能做出不好吃的菜?”段西安笑,“那天有急事,就先走了。”
“那也得和我说一声啊,你这大少爷不打招呼就走了,我就怕没把你伺候好啊,弄得我心里慌。”林三开玩笑,“今天你得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补偿补偿你:下午x园榨红糖,你跟我一块儿去逛一圈?”
每年十一、二月,正逢x市红糖节,工厂里新榨的红糖热烫甜腻,好吃得紧。将刚出炉的红糖裹在麻花上,内脆外甜,是x市一道特色小吃。
林三喜甜,在x园建了个厂,巨大的占地面积,平日里都闲置着,只在入冬一段时间派上用场。多少人笑他铺张浪费,他偏不好生听劝,只用年末那几天榨红糖,榨出成堆的红糖山,装好了一袋一袋送人做礼。有钱人,就是任性。
段西安对吃的很是挑剔,x市有不少红糖商贩,但有些确实不地道,他一口就尝出来。林三的红糖做得极好,他虽不嗜甜,但也乐意尝几口。
三年不品x市特产,段西安嘴上怪馋的,于是满口答应下来。林三一高兴,干脆邀请在场所有人都去x园凑凑热闹,做红糖的厂子脏,罗伊娜不愿去,宗以文也便不去了。
最后,林三驾车在前带路,尾巴上跟着一大串豪车,浩浩荡荡地开去x园。
第47章 唇齿隆冬存香
段西安跟在车尾,不知何时,前头的车停了下来。
他按下车窗,朝外张望一眼,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索性猛打方向盘,一踩油门,轰地一声,自前头歪歪扭扭停下的车的缝隙中钻了过去,冲到林三的车旁。
这才真相大白:林三的奔驰s600居然抛锚了。
段西安把手肘搭在窗沿上,咧着嘴嘲笑林三:“近300万的车,这么不经开?还是你车技太烂?”
这车是林三瞒着家里花了大价钱偷买的,刚买进不久,居然就在路上出事了,郁闷得很。
他正打电话给维修厂,一听段西安奚落他,老大不高兴地白他一眼:“自然比不过你十多年的车龄,还不如你那200万的辉腾!”
段西安笑得欢畅,趴在方向盘上侧头看他:“别打电话了,你还是上后头找辆顺风车一起过来吧。”
林三回头一看,跟在他车后头起码十辆车,大部分是他们这一伙人,还有几辆过路的,被他们堵在这儿了。
他捏着手机走到段西安的车窗下:“我找什么顺风车呀,搭你这辆不就解决了?”说着,他伸手去拉后车门,哪想段西安手比他快,唰地一声,所有车门都落下了锁。
林三朝段西安瞪眼睛:“什么意思你?”
段西安笑而不语,还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林三从车窗望过去,看见副驾驶位上的姚东京,再回眸看段西安笑得耐人寻味,心下了然:这是怕他打扰了他们的二人世界呐。
林三清了清嗓子,笑道:“算你狠,我三爷还愁找不到顺风车?你上前带路去,我到后头找个车。”
段西安从窗户伸出头,冲林三的背影笑:“哟呵,小三儿还这么嚣张。”
等林三气急败坏地追过来,段西安忽地一溜烟儿冲前头去,只留下一股白色的尾气。恨得林三骂骂咧咧的,他名字起得不好,虽然他自称“三爷”,但还是老被这群人叫做“小三儿”,也是够醉人的了。
一个油门驶出老远,段西安从车后镜里已经看不见林三的样貌,就又把车窗关上。余光瞄到一旁的姚东京缩了缩脖子,就开大暖气:“你前面那车抽屉里有条毯子,冷了就拿出来盖着吧。”
他脸上还挂着刚才未褪去的笑意,说出口的话也喜气盈盈的。姚东京也不自觉地被那笑感染,微微翘了翘唇,拉开车抽屉,取出那雪白的薄毯,盖在身上,再被那暖气一吹,浑身暖融融的,格外舒服。
见姚东京惬意地眯了眯眼,段西安也跟着高兴:“林三这人挺好玩的,特别是别人叫他‘小三儿’的时候,特别逗。一会儿再见他,你也试试?”
姚东京哼哼:“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段西安转方向盘,“你放心,他脾气好,开几句玩笑不会生气。我们几个经常这么逗他。”
“叫一男的‘小三’,太不好了。本来‘小三’就不是什么好词儿,你也看见了,他刚才挺不高兴的。我看还是算了吧。”
段西安确认林三不会因此动怒,才时不时拿他名字逗趣儿,他身上也有小辫子被林三抓着,林三也拿他的小辫子逗他。他们的感情也是这么逗出来的。
不过此刻见姚东京不乐意,面上的笑已经淡了,貌似对“小三儿”这词儿挺抵触的,他也没继续拿这事儿出来说。沉默了一会儿,林三的x园就到了。
遥遥就望见厂子上空飘着袅袅的白烟,一缕一缕,好似绸缎,慢悠悠地升腾上空。
厂子里更是喜庆,榨红糖的工人们欢声笑语一片。段西安领着姚东京走了进去,扑鼻而来的甜味立马醉了人心。
工厂的主管认得段西安,看见人就上前问候。林三坐在后头的车上,现在还没到,主管就笑呵呵地带着他们走了一段,一旁就是木质槽床,滚烫的红糖凝结成浑浊的褐红色硬块,这已经是红糖成品,即刻可以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