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年少春衫薄/岁月长,春衫薄 完结+番外 (夜雪猫猫)
“冷吗?”
君临将风衣领子竖起,摇摇头。刚才她第一次觉得原来男生喝酒的样子是可以用倜傥来形容的。叶岑的头发有点长了,喝酒的时候唇边带笑,倒是比平时多几分暖意,只是样子依然玩世不恭,看谁都浮光掠影不过心似的。此刻身旁的人靠得太近,两分酒气漫过来,却并不惹人厌弃。他的眼睛像是被酒润过,显得特别有神采。
“我想你不会喜欢刚才那样的场合。”话一出口才觉得像是解释。叶岑自嘲一笑,仿佛连他自己都不习惯这样心理上的屈从。
“我想也是。我既不会喝酒,也不会唱歌。”
圈子里有好些人大学里交了同校的女朋友,大多数挺清纯,初来聚会都不适应这种超越年龄的纸醉金迷。有被认为木的,拿不出手的,小家子气的。叶岑曾经也毫无怜悯之心地轻视过这些女孩子,倒不是因为所谓的没见过世面,而是她们面对浮华之气自然而然生出的怯弱。他喜欢君临刚才的坦然,更喜欢她说自己不会喝酒唱歌时坦率的样子。
叶岑试着不去揣测君临为什么愿意来。本质上他排斥自己的情绪受到任何外界因素的影响,他也不是没有排斥过因她而起的情绪波动,但叶岑渐渐觉得坦然接受也是自我掌控的一种。这种感觉于他而言是新奇的,畅快的,却也是困惑的,不确定的。若是以前,他一定会由着性子去探索,但现阶段他还前途未卜,给不了她任何承诺,缄默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不过有一句话叶岑很早以前就想问:“你喜欢他什么?”
“他像光源一样,很温暖。还记得那天你替我打伞送我回家吗?”
“记得。”
“我淋了雨,肩膀疼。他第二天送了药给我。”
叶岑突然停下脚步。他记得那天她在自己伞下淋了雨,也记得第二天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麝香味。原来如此。
“还有我腿伤的时候,他每天都背我下楼。”
腿伤也跟自己脱不了干系。原来自己在她那里是有前科的,叶岑不禁苦笑。
叶岑禁不住想,如果左桐在她过去的记忆里代表一道光,那他自己无疑就是阴霾。包括他当时发短信问君晓棠君临的手机号码,也绝非出于好心。还有最后的最后,他对她惹上的麻烦视若无睹,左桐却为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一切都是冥冥注定。
她叙述过往的语调,在朦胧夜色中,在璀璨的灯火里,别样地轻缓,好像在回顾一个最美的梦。
没有人比叶岑更明白,君临是在用过去武装自己,用最轻柔却予他而言杀伤力最强的武器在防御。这比任何一种愤怒和怨恨都更能刺伤他。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她是一片荆棘,他原本打算绕开的,如今却由不得自己了。
不动则不伤。到底是进,是退?
☆、归来
君临一走进饭店大堂便看见西装革履,身光颈靓的炎辰,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完全刷新记忆中的青涩印象。
她忽然想起“身光颈靓”这个词还是在加州读书时跟同专业的香港同学学的,转眼毕业都已经三年多。却不知炎辰眼中自己这个老同学又是如何沧海桑田的模样,心下不免唏嘘。
炎辰也一眼就认出了君临。她一身休闲装掩不去气质上的干练,样貌一如往昔,只是眉目显得越发沉静了些。炎辰连忙起身招呼君临落座。
“何伯母的事你多费心了。”何玲去世的时候君临还未回国,一切事宜都由炎辰出面操办。
“应该的。”
“什么时候入葬?”
“月底,到时候我会通知你。”这几年君临经常汇款给炎辰,托他转交何玲。两人也通过几次越洋电话,因而对彼此的近况都还算了解。
“晓棠下月初婚礼。”君临选择直截了当。君晓棠跟炎辰大一就在一起了,交往整整八年。原本去年两家人就有意向安排婚礼,却不想半路杀出个林志荣。
炎辰表情凝滞了一瞬,随即苦笑道:“婚礼我就不去了,但红包一定送到。”
“你干脆连孩子满月酒的礼金也一并送了吧。离预产期还有七个月。”君临心知炎辰尚未释怀,索性再下一剂猛药。蒋梦上次言语中露出口风,君和大约是看在外孙面上才勉强同意的。听蒋梦说,林志荣身价不低,早些年君临还未入行,林志荣已经在华尔街混得风生水起,是一只金灿灿的海龟,却不知为何,并不入君和的法眼。
“替我恭喜晓棠。还有你,什么时候请我们这些老同学喝喜酒?” 事已至此,炎辰的语气反而带了两分轻松。
君临这几年拼完学业拼事业,心思全在立业上,根本没想过成家。在外漂着浑然不觉,此次回国没几日,每每碰上熟人,十个有九个都要问一句,仿佛不问上一句便对不起这许多年的交情。国内氛围不同,二十五岁朝上不结婚的女人不似待价而沽,倒像是滞销产品般见不得人,处处低人一等。君临不想同男人讨论自己的婚姻观,故笑而不答,倒教炎辰过度解读出别的意思来。他一边招呼服务生结账,一边状似无心道:“我觉得林志荣气质很像叶岑。”
君临乍听叶岑的名字,不由一怔。曾经的叶岑是冰层下湍急的暗流,只要他想,君临便能透过厚厚的冰层看到悄然释放的些微暖意。但人都是会变的,整整七年未见,现在她倒不好下结论了。不过炎辰这样说,不免勾起了君临对素未谋面的林志荣的好奇心。
从饭店出来,两人约好叫上以前的高中同学再聚一次,便转头各奔东西。君临刚要扬手叫出租,手机就响了,是蒋梦。
“你爸叫你今晚回家,大家一起吃个团圆饭。”君临还未回国时便打电话通知家里行程,蒋梦自然想让她来家里住。君临推说办公不方便,仍旧下榻公司定的酒店商务套房。蒋梦因此深受打击,大有女儿翅膀硬了约束不住的伤感,怕君临这次再驳了面子,便搬出君和来增加筹码。
果然,君临道:“知道了。我下午还有点事,六点以前一定过去。”挂了电话,她才反省是不是口吻太公事公办了?
出国五年,君临大概每两周跟家里通一次电话,每次都很简短,也就报个平安。倒是去年有段日子通话时间还久些,话题都围绕把君家搅得天翻地覆的林志荣。蒋梦先是大半夜打了越洋电话过来,通知她君晓棠和炎辰的婚礼取消了。君临当时挂了电话大半天回不过神,只寻思着林志荣跟君晓棠的进展速度,当以火箭升空摆脱地球引力的速度计。是以此次回国,二人奉子成婚,君临倒也觉得顺理成章。
晚上君家吃饭的时候,林志荣也在座。
君临感觉到她在打量林志荣的同时,对方也在审视自己,便举杯赞道:“手表很配你。”大气的款式,精准的走针,冰冷华贵的金属质感,精英气质显露无遗。
君晓棠替林志荣夹了一筷子海蜇丝,银筷碰到碗口发出清脆的声响。君临想起炎辰对晓棠小心翼翼的样子,不免心中一叹。
君和坐在主位温和地笑笑,向君临道:“这次回来待多久?”
“项目挺大,应该会有一阵子,具体长短说不好。”
蒋梦见君和一味招呼君临,怕冷落了林志荣到底尴尬,便道:“小林也是做金融的,比君临资历久,有机会好好教教她。”
君临不由心下一哂,如今这个家不止她一个“小临”。
林志荣闻言清淡一笑:“伯母过奖了。”
炎辰这几年跑工程,难免给人圆滑熨贴的市侩感,而林志荣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清贵之气。能将西装穿得那样棱角分明,整洁挺拔,除了他,就只有记忆中的叶岑。君临不由暗忖,君晓棠的选择也许很好理解。
吃罢晚饭,君和道:“小临难得回来,还是多回家陪陪你妈妈。”离席前又对林志荣道:“明天到公司来一趟。”
两个小辈一一应声。君和同蒋梦一道去了楼上。君晓棠挽着林志荣的胳膊,轻声道:“爸应该是接受你了。”
君临无意听壁角,便端着咖啡踏上正对游泳池的草坪,在摇椅上坐下,转头看夜灯照耀下的粉蔷薇,却瞥见君晓棠从玻璃门里走出来。
她在君临面前站定,“这次待多长时间?”
“起码也得大半年吧。”君临故意往多里说,抬头看君晓棠的反应。
“如今投行这碗饭怕并不好吃。如果你有意向回来帮爸爸,我倒是可以替你开这个口。”
君临浅浅呷了一口咖啡,出乎君晓棠意料地歪头笑道:“那就先谢过你,替我留条后路。”
君晓棠冷笑一声,转身走远。
夜色深浓,君临手中的咖啡已经凉透。她站起来掏出手机打电话叫车。
谁知回到酒店,君临便觉得头重脚轻的。倒头睡到半夜起来喝水,头疼得厉害,好像发烧了。
☆、表白
第二天一早,君临便挣扎着起来去了附近一家大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