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年少春衫薄/岁月长,春衫薄 完结+番外 (夜雪猫猫)
君临尽量将一张张新面孔与名字在脑海中匹配起来,但也仅此而已,大家的介绍都只有泛泛几句,包括她自己。巧的是苏浅和君临因为身高接近,成了同桌。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苏浅对君临道:“也难怪大家敷衍了事。军训,前几天的临时班,对自我介绍怕是已经厌烦透了。更不用说从小到大无数次的入学分班。”
君临摇摇头,轻声道:“我看最厌烦的应该是老师吧。”如果说学生们还可能交到朋友,对老师来说,这纯粹是一项重复了无数次的工作。也许苏浅说的八卦是真的,班主任的眼神只有在填写座位表的时候有过聚焦,学生在他眼中大约跟校服没有差别。
第二节是英文课,整堂课都在分析摸底考的试卷。大约是君临英语摸底考只扣了两分,又或者她上的初中英语特色这块招牌小有名气,总之英语老师让君临担任课代表。
下课后,苏浅大约是看出了君临的不情愿,安慰她道:“总比当班干部什么的强吧。大不了我帮你一起收作业。”
“谢谢。我只是不喜欢替老师批改作业之类的事。”君临说到此处右手无意识地抚了抚左手手臂。
“我明白。收作业本就当为同学效劳,改作业明明应该是老师的分内工作,他们却总让学生无偿替他们完成。”苏浅初中时就经常因为诸如此类的额外任务以至放学后不能及时回家。十几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特别容易饿。时间一长,她小小年纪居然得了胃病。
接下来的物理课和数学课也都在分析试卷中度过。一个上午过去,学生们都饥肠辘辘。数学老师写完一黑板回家作业,终于宣布下课。值日的两个男生立刻一阵风似的卷出去,将装着盒饭的塑料筐搬了进来。
苏浅从台板里摸出一只乐扣盒,打开盖子,道:“我们一起去盛汤吧。”
“我没在学校定饭。”
“那你快点去吧,听说学校附近的小饭馆都很火爆,晚了就得排队。我也知道学校的饭一般人消受不起,只不过懒和美味不可兼得。”
君临一笑之下没有多解释,出了教室,向一班走去。到了门口,她一眼就看见君晓棠和一个体态娇小的女生坐在第一排,两人手里捧着同样的机器猫饭盒,边吃边聊,看起来很开心,都没有注意到她。
君临驻足片刻,返身向楼层中央的大厅走去,果然看见苏浅在全年级公用的两个汤桶前排队准备打汤。汤水除了漂着大量的咸菜,形状飘渺的蛋花丝,整体清澈见底。大厅的角落里放着一只式样挺旧的微波炉,不短的队伍等着转饭。
“走,咱们出去吃,我请客。”君临一把拽过苏浅,不由分说拉着她就走。
高二高三的学生因为学习紧张,多数都在学校定饭。幸运的是今天高一别的几个班拖堂更严重。因而两人很快在校门口的小饭馆里坐定。君临要了一份咖喱鸡盖浇饭,苏浅叫了一份蚝油牛肉。老板本来做的就是学生生意,饭菜都是掐着下课的点提前准备好的,因此上来很快。
苏浅看见端上来的饭热气腾腾,试了一口牛肉,鲜嫩多汁,不由赞道:“还是你聪明。这里七块钱的盖浇饭性价比比学校五块钱的盒饭高多了。学校的盒饭是烧好以后再蒸一次,捂着保温的,整一个半死不活。”
君临见她怕烫还要吃,不由笑道:“你现在倒是生龙活虎。但要是天天出来吃,也会嫌麻烦。”
“要是苏州河治理得跟我们学校的汤一样清,环境就有希望了。”所谓对比出真知,苏浅喝了一口送的榨菜蛋花汤,不由感慨道。
两人打算趁着午休讨论一下数学作业,因此都吃得挺快。吃完结账的时候,苏浅坚持要出自己那份,君临却眼明手快把钱抢先塞给了老板。
“谢谢。”苏浅见状也不再坚持。
“应该是我谢你吧,特地陪我出来吃饭,耽误了不少时间。”
回去的时候走到校门口,却见到一个中等个头的高中部女生,跟高她一个头穿着职校校服的男孩儿在激烈争执。男孩子脸上冒着几颗青春痘,看起来稚气未脱,可能比女生还小两三岁,眼神里却带着一股子凶狠。两人争吵用的是一种土话方言,偶尔夹杂零星普通话。君临只听清了被反复提及的一个字——“钱”。偶尔有路过的二中学生看几眼,却无人上前干预。男孩儿大概是察觉到太过引人注意,便上前强行拉女生的手臂,将她拖往一旁。女生拼命挣扎。
苏浅看不过去,刚要上前,那男孩儿却已经翻遍女生身上的口袋,他跺跺脚,恨恨地大声道:“回去有你好看!”
女生仿佛慑于男孩儿离开时的凶狠一瞥,不由自主退了一大步后便楞在原地。她面色偏黄,五官稍显扁平,鼻翼周围有少许雀斑,一头短发枯草一样稀薄。
君临仔细辨认清楚女生的相貌和校徽后,锁了锁眉,低头加快了脚步。
虽已事隔四年多,她绝不会错认。君临忽然懊恼起中考志愿来,如果填本市任何一所其他的市重点,尤其是寄宿制的,就可以同时摆脱君晓棠和刘真。只是当初蒋梦怕君和误会才坚决不许的。现在这种状况未免作茧自缚。但木已成舟,后悔也无济于事。
步入教学楼,苏浅见君临走得飞快,不由劝道:“刚吃完饭走太快不好。”她见君临在白榜前立定,又道:“我们学校真变态,红榜就算了,后五十名居然还贴白榜。”她敢打赌,这样公开的羞辱只会让上面的大多数人生出破罐破摔的情绪,而不是奋发图强。讽刺的是,这份名单上的五十人是全市中学生中的尖子,他们之所以被钉在耻辱柱上只因为他们选择了这所学校。
白榜第一赫然就是“刘真。”君临盯着这个名字,预感一场宿命酝酿的风暴即将来临。
☆、左桐
车过了绿灯之后开始减速。君临侧过头,轻声道:“饭盒给我。”
君晓棠眼神轻轻掠过君临的脸,却不动作。
“你总不希望我到一班去拿吧。”
君晓棠用鼻音哼了一声,还是慢吞吞地将饭盒递了出去。君临利落接过,开门下车。
汽车重新启动,君晓棠下意识地回头透过后窗看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神经过敏,这个“妹妹”进了高中后气质好像变了,刚才那句威胁的话语气平静笃定地让她心惊。
但眼下君晓棠还有另外一件闹心的事,她还没有邀请叶岑。高三教室在另一栋教学楼,跟高一隔着整个操场,好似遗世独立的所在。如果不是运气太好,在校园里跟叶岑偶遇的概率几乎为零。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专程去高三教室找他,君晓棠有点下不了决心,更何况他们都还只是陌生人。
相比邀请叶岑,请全班同学下个周末到家来参加生日派对就顺理成章得多。君晓棠借着美术课自我介绍的机会发出了邀请。讲台下面当即炸开了锅。
“她家得有多大,能容纳四十多人?”
“怪不得她的外套、鞋子都那么漂亮,果然家里有钱。”
“这是在公开炫富吗?”
“别瞎说。人家说只是新同学聚一聚,挺真诚的。”
“就是,君晓棠挺好的,长得也漂亮。难道人家请客还请错了。”
正议论纷纷的时候,坐在最后一排的炎辰忽然站起来,响应道:“我去。说酸话的女生都妒忌你漂亮,别理她们。”男生们纷纷开始吹哨起哄,有几个女生则不屑地回头瞪他。
炎辰坐下后猛地拍了下同桌左桐的后背:“咱俩一起去吧。”
左桐头也不抬继续解题:“没兴趣。”
“是不是兄弟啊?”两人初中就很铁,炎辰对左桐的脾气摸得门清,丝毫不以为意。
“大不了把我那份工让给你,这总行了吧?”炎辰的老爸开了一间书店,他整个暑假都在那儿帮忙。炎父为了培养儿子的独立意识,要求他以劳动换取零花钱。不过进入高中后,炎父怕儿子耽误学习,就不再让炎辰去了,零花钱当然照给。左桐去炎辰家里玩过几次,炎爸知道他家挺困难,学习又特别优秀,总想帮帮他。不过炎辰知道左桐自尊心特强,不会平白接受帮助,因而正好借此机会提出来。
左桐抬头看了炎辰几秒:“谢了。”
“你替我去我爸那儿受罪,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左桐因为成绩优异,当初二中想留住他,就提出高中三年学杂费全免的条件。不过左桐父亲因公伤丧失劳动能力,家庭的重担都压在母亲何玲一个人身上。何玲在商场做营业员,一天站下来常常累得腰酸背痛,辛苦不说,收入也有限。左桐曾想过不念高中,辍学去打工,被母亲狠狠骂了一顿。虽然左桐跪下答应母亲一定会上高中考大学,但他无法说服自己对母亲的辛劳袖手旁观。左桐明白同情和施舍的区别,也强迫自己分清自尊和清高的界限。炎辰的好意,左桐领情。
不过炎辰看起来相当兴奋,左桐不禁抬头望向正走回座位的君晓棠,又转头对炎辰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确实挺漂亮。”
“还以为你只会对几何题里的三角形有审美共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