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年少春衫薄/岁月长,春衫薄 完结+番外 (夜雪猫猫)
君临那时就很明白面前穿得像洋娃娃一样的同龄女孩儿把自己视为外来入侵者,因而一连对她说了三个“不”字,她也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痛得快要哭出来,却远不及君晓棠看起来伤心。那时候她只有一个念头,希望这个临时避风港可以长久些。
吹干头发,钢琴声已经停了。君临抛开过往的记忆片段,开始专心完成剩下的作业。
第二天一早君临下楼的时候,君晓棠已经坐在了餐桌旁。跟略显苍白的君临不同,君晓棠的面色显得红润得多,浑身散发着十六岁少女蔷薇一般的蓬勃气息。
“不要牛奶,否则我第一节课就会睡着。”君晓棠接过蒋梦递给她的鲜榨橙汁喝了一口,转头对君临道:“快点!”
君临安静地就坐,开始默默吃按照君晓棠喜好布置的另一份一模一样的早餐。As always.她心中莞尔着注解。
蒋梦盯着君临熟练使用刀叉解决培根、鸡蛋的一双手。她已经记不清君临第一次在西餐厅笨拙地将叉子不慎掉在地上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那应该是君和第一次带她们母女俩去高档餐厅。
“我吃完了。”君晓棠擦了擦嘴,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拎起书包径自走了出去。
君临不等蒋梦发话,丢下消灭了一半的早餐,又喝了一口橙汁,背起书包,不紧不慢地跟上。
司机拉开车门,让君晓棠坐进去。君临则绕到另一侧,开门上车。
汽车平缓地驶出住宅区,两个女孩儿各自扭头望着窗外,安静地坐着。
早上有些堵车。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离学校还有两个街口,君晓棠忽然开口道:“爸爸让我下个周末请朋友到家里来。虽然他碍于阿姨的面子说这也是为你庆祝生日,但我猜他根本不知道你的生日在下个月。总之我希望你不要多事。”
君临点了一下头,轻声道:“如你所愿。”两人这一番谈话视线没有任何交集。
汽车经过红绿灯,轻巧地滑入非机动车道。君临跟过去几天一样拉开门下车。这是两人进入高中后开学第一天就达成的默契。那天君晓棠命令司机停车让君临提前下去,君临毫无异议的配合倒让君晓棠略为讶异,不过转念一想,这个“妹妹”一向识相,也就没什么好在意的。
尽管小学五年级时,父亲和蒋梦再婚的爆炸性新闻弄得君晓棠在学校里抬不起头来,初中时班主任的家访又将她跟君临复杂的家庭关系曝光成为同学老师们的八卦谈资,君晓棠却仍然抱着也许高中能平安度过的希望。到了大学她就不怕被这种无中生有的亲情强行捆绑了,以她的成绩,完全可以就读她想进入的任何一座高等学府,开始全新的,独立的生活。
“开车。”君晓棠惬意地将头靠向真皮椅背,享受着这一刻将君临甩在身后的轻松快意。
☆、刘真
君晓棠踏进一班教室前,抬头看了看挂在门口的班牌。晨曦里她梳着公主头微微蜷曲的长发自然散开,被阳光染成了栗色,衬得她越发唇红齿白,微笑的时候连睫毛都是飞扬的。
“你胆子好大,竟然敢不穿校服。”坐在第一排的一个矮个女生出声道。不过,她觉得君晓棠布满白纱做的玫瑰的短外套很亮眼。
“我来得早,门口还没执勤的站岗。等会儿出早操再把校服换上就行了。”
市重点自然有市重点的规矩。为了禁止学生攀比,把心思都花在学习上,校长特别规定每个学生都必须天天穿校服上学。虽然君晓棠不想埋没自己的好衣服,但也不打算挑衅校长的权威。
“你的外套真漂亮。我叫欧阳丹,你呢?”
君晓棠索性坐在了欧阳丹身后,反正一会儿班主任会重新安排座位。“我叫君晓棠,破晓的晓,海棠的棠。”
“我记得你,红榜上正好排在我前一名。”
“这么巧。”君晓棠只对排在自己之前的名字有印象,不过这不影响她认识其他人。
“其实我对进一班挺矛盾的,一方面重点班的师资肯定是最好的,另一方面竞争一定会很惨烈。”欧阳丹摊了摊手,表情有些无可奈何。
君晓棠微笑道:“我倒是觉得因材施教挺好。”说到这里,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打量起新同学来。
靠窗的最后一排坐着一个高个子男生。君晓棠之所以这样判断,是因为他的长腿似乎很难被安置在课桌底下,所幸最后一排空间很大,他的椅子离课桌很远。
欧阳丹见君晓棠的目光定住了,不由轻声问道:“你应该认识他吧?他是从初中部直升上来的,摸底考年级第一。”
“他就是左桐?”
欧阳丹跟左桐原本初中就同班,不过她是通过中考进的高中部。她很肯定地点了点头:“他以前成绩就很好。”
“对了,你认识叶岑吗?”君晓棠记起父亲布置的任务。
“当然。可能只有初中部和高中部的新生不认识他吧。”一顿,一直回头聊天的欧阳丹向左桐的方向瞥了一眼,轻笑道:“一会儿出操我指给你看,然后你再告诉我叶岑跟左桐比,谁比较帅。”
君晓棠微微吃了一惊,如果叶岑长得跟左桐差不多水准,主动邀请叶岑去生日宴也许就不那么令她感到尴尬了。
结果早操排队的时候,一米五刚出头的欧阳丹跟一米六三的君晓棠隔了半个女生队伍这么远,当然说不上话。不过这不妨碍君晓棠认识叶岑。她其实并不知道叶岑简短的开学致辞都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他略显清冷的声音很好听,比声音更出色的是他的相貌。如果以五官和身高论,叶岑和左桐尚在伯仲之间,只是帅点不同,但君晓棠认定叶岑在气质上更胜一筹。
不知为什么,君临觉得这个叫叶岑的全优生举手投足都给人一种疏离感。与其说他居高临下俯视众人,还不如说他其实谁都没有看进眼中。尤其当他挂好话筒,走下领奖台的时候才露出一丝温文尔雅的微笑,像是终于摆脱了一件无聊的事。不过,难得有男生可以将一身质地粗糙,做工粗疏的校服穿得如此挺拔俊逸。虽然看帅哥不足以让君临觉得在萧瑟的秋风中站上大半个钟头值得,但也聊胜于无。
终于,开学典礼以校长冗长的讲话结束为句点。君临跟随大部队转身准备回教室,不想却被班主任叫离了队伍。
“为什么不穿校服?”已过而立之年的班主任对在开学典礼上公然违反校纪的学生口气不由自主地严厉起来。
君临滞了一秒,轻声道:“昨晚淋湿了,今天早上来不及晾干。”为此她早上特地选了一件没有任何修饰的白衬衣替换。其实昨晚她有将衣服放烘干机。可能周姨睡在洗衣房旁边嫌吵,将烘干机关了。总之早上起来,君临发现衬衣还是湿的,没法穿。
“你是特困生?”特困生允许只买一套校服。
“另一件衬衣质量有问题,送回厂家调换了。”
班主任的手指在自己微凸的啤酒肚上反复按了几下,才道:“以后注意点。”
君临默默走回队伍。排在她前面长得挺秀气的女孩儿回头做了一个鬼脸,笑道:“别理他,他老婆闹离婚,他内分泌失调。”
君临噗嗤笑出声:“你怎么知道的?小心被他听见。”
“直升的那几个说的,他以前都戴婚戒,这几天才不戴的。”
“我叫君临。”
“你的名字真霸气。我是苏浅。”苏浅见君临大方地自我介绍,觉得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这姑娘只有在老师眼皮子底下才会表现得低眉顺目,三言两语就让胖子有气没处撒。
这时队伍已经进入教学楼,学生们开始自由散开。
苏浅嫌弃道:“我最讨厌穿校服了。人人都像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有意思吗?而且不觉得这衣服很不实用吗?冬季校服更糟,薄薄的像个麻袋一样套在身上。记住要买最大号,里面多穿毛衣,否则还不得冻死。学校就讲究这些形式主义,真没意思。”
君临轻声道:“等上了大学就好了。”
苏浅忽然伸出手:“很高兴跟你同班。”
君临笑着回握:“你是不是讨厌分班?”
“嗯。什么人人平等,都是鬼扯。同一个学校还得分出个三六九等,难道没分到一班二班的就都是庸才?这学期才刚几天呢就践踏学生自尊,还美其名曰因材施教。”
“绝对的自由和平等是不存在的。你这样追求公平会很辛苦。”
苏浅从没想到一个跟自己同龄的女孩儿会用这样平静的眼波凝视她,对她说出这么一句话。她在心里将这句话又回味了一遍,耸肩笑道:“谁知道呢?就像你说的,等念了大学我们又会自由许多。”
“但愿如此。”
一班二班在走廊尽头,进入教室前许多同学都已经通过交谈相互认识,更何况开学前进行了为期十天的军训,一部分人已经混熟了,还有少数直升上来的初中就认识。但分班后的第一节课照例是班会,目的是让学生进行自我介绍,尽快增进互相之间的了解,这是二中的传统,也是现任校长刚上任时教学改革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