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点头,不住的点头,“好,我讲点理……我讲理……我讲个屁的理!”她站起来,拿起床头的枕头砸到赵展脸上,“赵展你不是人!”
赵展没有想到一向温和的妻子会这样忽然暴起,冷不丁脸被谢怀砸到,自觉做了老板的面子被抹了,脸色一黑,“谢怀,你他/妈的居然对我动手?”
他手抖了一下,又镇住了自己,“要么你生?”
谢怀泪流满面。
赵展看着她如今面色泛黄,身材略显臃肿,想到这女人还要陪自己过剩下的日子,却连生孩子都不能,这还是女人么?
这张脸看了十二年,早就看烦了。就连他身边做同样生意的,谁家女人是这样?脸上没光,孩子都没有,后继无人……赵展越想越气。
他口带嘲讽,“谢怀,你说,你生的了么?咱俩到现在,统共上了几次床?说实话看着你那张脸我都下不了口!你瞧你那样,不是我说你,我要是不要你了,你看谁会要你?我想要孩子怎么了?我想以后有人给我养老怎么了?要不是你我值当这几年白养个赔钱货?谢橘灯是你收养的?我真觉得她根本就是你生的!”
越说还越觉得可能,心头火越烧越旺,“不是你生的你对她这么好?你对我家人都没这么好过吧?为她吵了几次?接过来上学还花那么多钱……”
“那是我的钱!”谢怀道,“我乐意让她来上学怎么了?我赚钱我还养不起她了?”
“你的钱,屁的你的钱,那还不是我的钱?”赵展一口呸到地上,脸色不善,“想到拾破鞋就恶心!”
他转身就走,谢怀抄起手边的瓶子朝着他的背后砸去,“滚,别回来!”
赵展听到身后的风声身子朝一边闪,没想到恰好撞上了扔过来的塑料瓶,咣当一声砸到了头上,当即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一副很想打一顿谢怀的模样,还是忍着没有上来。
回来再收拾,迟早有她求饶的时候!
赵展心想。
谢橘灯没有参与到战火当中,这些时候上去了只会让妈妈最后再骂她一顿,她跑过去,看到谢怀满脸泪水,“橘灯……他没有心……”
谢橘灯提母亲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妈你别哭……别为他哭……别哭了……”说话颠三倒四,语无伦次,手上的动作却很轻柔。
“这日子没法过了……”谢怀哭的哽咽,“为什么是我啊?为什么啊……”
谢橘灯不知道这句话从何而起,却听得她声泪俱下,陪谢怀一起哭了起来。
一对母女就这样抱头痛哭,在这样小的城市,都让人觉得恐惧,让人觉得冷漠,只有相互取暖才能感觉到安全。
谢怀哭了一会儿后情绪好了一点,谢橘灯眼睛也疼的再也哭不出来,谢怀让她洗一把脸去写作业。
谢橘灯哪里写的下去?更何况她的作业向来都是在学校写的,所以摇头拒绝。
“妈,我去做饭。”谢橘灯起来,准备去买一块钱的馍,再回来熬点小米粥,炒一个土豆丝。
她不想今天是谢怀妈妈动手,因为她哭的有点累。
谢怀摇摇头,“咱俩出去吃吧,不在家开饭了。”
谢橘灯虽然肿着一双眼睛,眸子却还是亮了起来。
“妈,”她酝酿了一下,开口道:“离开他吧。”
谢怀捏了捏她的耳朵,挤出一丝笑容。
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恨意
那一次吵架是□□,之后赵展有几天根本没有回来过夜,谢怀沉下去的心,也渐渐有些通透了。
直到有一次去了一条街,给一户人家安装纱窗,她看到了赵展和另一个女人。
一个长得比她好,穿的比她好的女人,摸着自己的肚皮,赵展扶着那个女人,脸上带着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的温柔。
她原本还有些悬着的心,忽然就这么落了下来,哪怕落在了无底深渊,也好过永远在悬崖上摇摇欲坠。
她没有动怒,更没有上前质问,然后吵的一条街都知道。
多难看。
谢怀转身,看到了在透明玻璃倒映的人影,憔悴,脸色蜡黄,身材已经有些臃肿,胸/下/垂,手上有些各种各样的伤痕,手指甲有些都全部换了一遍。
脚上也是这样。
她没有什么机会精致,原本背负着一个家庭,后来和赵展结婚,就努力养家,在门市上干活。甚至连家里雇佣的工人,都没有她干的多。
她得到了什么呢?门市部发展的比从前好了,但看上去似乎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她的生活除了比以前吃的好了一些,还是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攒钱买房子。
赵展却花钱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谢怀叹了一口气,这次通知,原来真的是“通知”啊。
她默不作声的走回去,走了很远,时间很长,从傍晚走到天黑才走回家。
说这里是家,不如说是一个临时的避难所,狭小,昏黄,破旧。
她居然呆了六年多。
谢橘灯已经睡着了。
谢怀蹑手蹑脚过去看谢橘灯的时候,她已经关上了灯睡了,说是灯,不如说只是一个便携式的插孔灯泡,往插座中插上去就能打开,也能关上。
这样的灯泡就在头顶,十分的有危险。谢怀还记得两年前她睡在的那个小房间,一个只有三平方米的地方,头顶的灯泡就烧了起来。
她吃了很多苦,早就学会把这些东西麻木的放在心底,不去感知就不会觉得苦了。
但看到今天的那一幕,她明白自己自以为是的忍受,只不过是让别人爬到了她的头上。
这么些年,夫妻两人共同做决定,赵展的昏招不少,有几次做工程活颗粒无收,包工头卷钱跑了,他们白白付出了劳动力。
究其根源,是赵展相信自己的“朋友”,相信了那些酒肉朋友。
谢怀是个习惯了小心谨慎的人,赵展对家人苛刻,却在外边有很好的名声,人人都说他是个好人。
谢怀觉得这话讽刺的很,赵展每次支了昏招之后都会酗酒,在外没法发泄,就在家里撒酒疯。
她和赵展对打了很多年。
真是恶心,谢怀心想,她怎么就忍下来了呢?
谢怀想过独立出去,赵展却三番四次的说这里需要人,把她当免费劳动力,当牲口来使唤。
她才三十岁,头发上已经生出了白发了。
谢橘灯这时候转了个身,口中呢喃了一句,“妈……”
谢怀已经有些绝望的眼睛,听到这句呢喃,仿佛从什么深渊中抽离出来,回神了。
她俯身摸了摸谢橘灯的头发,有些硬,跟谢橘灯这个人一样,虽然看上去一声不吭,有点傻,但大智若愚。
谢怀露出微笑,轻声道,“橘灯,幸好我有你。”
谢怀回去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
这些东西包括她这么些年偷偷存下来的钱,每次雇主付款的时候都会从中取出一百,然后慢慢积累下来。
她会找个隐蔽的地方把这些钱藏起来,然后每隔三个月或者半年,或者一年,去存一点。
除了谢怀本人,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攒了多少钱。
赵展就更不用说了,他虽然管钱,但精明之处和商业头脑,根本比不上谢怀。
甚至他吃苦,也比不上谢怀。
谢怀嘴角的笑,有些不像是笑,更像是一种决绝。
她只有小学文化,不懂什么大道理,却有着女人天生的领地意识,没有哪个人愿意分享自己的另一半,更何况赵展这样的出轨行为。
谢怀心谙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这样道理,一次出轨,就会有第二次出轨,最后成了习惯性出轨,再怎么苦求也无用,只会把自己的尊严踩在地上。
谢橘灯这时候迷迷瞪瞪的醒了,不知道是不是缺乏安全感的缘故,她极少睡得安稳。
谢橘灯看到了坐在她床边的谢怀妈妈。
“妈……”谢橘灯口齿不清的叫她。
谢怀给她掖了掖被子,对她说,“谢怀,你要记得,女孩子,什么时候都不要委屈自己,也不要轻贱自己。”
谢橘灯意识还没复苏,条件反射的记住了这句话。
然后她直接坐了起来,急忙忙的拉着谢怀,“妈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谢怀停了一下,没有隐瞒自己的女儿,“我要和你爸爸离婚,橘灯,你愿意跟谁?”
谢橘灯根本不用思考,“我跟着妈,妈你在哪儿我就在哪里。”
“可能以后的日子会苦呢,橘灯。”谢怀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妈妈以后一个人养你,可能生活要苦一点。”
谢橘灯不以为然,“我又不是没吃过苦,妈你不用多问,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吃苦我陪你吃,你把我养大,我以后还要给你养老呢,我要赚钱,到时候供你去大学,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谢橘灯心里补充了一句:“再也不让你吃苦了。”
赵展显然没有想过谢怀会跟他离婚这件事情。
在他看来,他找个女人,只是想要个孩子,谢怀是他老婆,他当年娶了谢怀,便想着和谢怀过一辈子。这在H市并不奇怪,因为在这里,不过一辈子,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