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浮现出那天晚上,我顶着冷风和PM2.5的毒害,花了三千那块钱听这个男人数落我的每一帧画面。
我极艰难的一个字一个字的问他:“一个女人为了你,愿意二十五万给自己买一个美梦,你怎么还能干那种事?”
“我干了什么事?”他挑眉问道。
“就是,假冒女……客户的男朋友或是情人,跟她的前男友示威,赚取佣金……”
李明朗仔细想了一下:“照你这样的描述,这很像是在做善事。”
做善事?
他是这么理解慈善的?
那么娶一个有钱的女人也是在行善积德了?
成群结队的脏话们,正优雅从容的自我的脑海里飘过,一串又一串,错落有致。
“李先生这么上进,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不过,既然新娘子这么有钱,你完全可以考虑……退休养老的,反正男主内女主外现在也很普遍了,你又何必这么辛苦的吃青春饭呢?”
“男主内女主外,难道不会被人看不起么?”
“怎么会?那些看不起你的人,一定是戴了有色眼镜的。”
“哦。”李明朗缓缓垂下眼,勾起嘴角,“那这么说,郝小姐是决定原谅前男友了?”
我@#¥%……
我是真想骂人,更想抽自己。
但是,顶着那样一双兴味盎然的目光,我只能微笑。
“是,我已经原谅他了。当我发现,其实原谅一个人,就等于放过自己的时候,我就决定放过我自己了。”
他挑起眉:“原谅?”
“是啊,原谅。怎么,李先生你没有被人原谅过么?”
话音方落,他的脸上就露出一种近乎自嘲的神色。
“我没想到,郝小姐是个这么大度的人,既然这样,又何必花三千块钱买门面呢?仅仅是为了虚荣,还是放长线钓大鱼,挽回旧爱?”
什么……
虚荣?挽回旧爱?
他难道看不出来么,坐在他对面的这个姑娘,正在试图压制蹭蹭蹭往上窜的小火苗,他不安抚却还浇油?
我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你什么意思?”
“交配期到来时,两只雄性动物为了争夺一只雌性动物,都会选择用武力决一胜负。胜者为王败者寇,赢的一方可以获得交配权,但这种交配权并不是终身 制的,雌性动物可以享受一时的虚荣,却不能享受一辈子。郝小姐如果要靠这种途径挽回一个男人的心,恐怕就要和我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了。”
我只觉得眼前一阵死黑,一向懒得出门的坏脾气,终于被他这番话勾出了火。
“原来李先生一直是这么招揽生意的?不知道新娘子知不知道你的这些所作所为?我但愿她不知道,否则她将后悔自掏腰包办过这样一场婚礼,她会以为那些当面恭喜她的人,背后都在笑她,她会怨自己付出了真爱,甚至还会痛恨真爱。”
李明朗瞅着我的眼神意味深长,那里面有我看不懂的色彩,尤其是在听完我皮笑肉不笑的说完这番话时。
“我的未婚妻花钱办这场婚礼,是因为她高兴,我对她表达爱情的方式,就是鼓励她高兴。再说,她越高兴,你们就赚得越多,不是也应该感到高兴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气,若不是极力克制,很有可能会在下一秒背过气去。
“你说得对,新娘子越高兴,我们也越为她高兴。我只是忍不住要为你着想,你所谓的心甘情愿的被主宰,就是你妻子每天晚上坐在饭桌前,而她的老公却在陪别 的女人吃饭么?你觉得这样的婚姻关系可以维持多久?当然,如果你们的婚姻真的破裂,我们也是乐见其成的,干我们这行的最盼望的就是回头客,生怕客户来一对 少一对,你来的越多我们公司给的折扣越划算,咱们国家又没有规定结婚次数的上限,只要你不嫌麻烦,我们就乐于奉陪。”
李明朗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怒意,他极有耐心的听我说完了所有话,由始至终都用他那高贵的涵养,包容我的所有抨击言论。
而且,也不知道是我哪句话取悦了他,他竟然还在光天化日之下,对我露出纵容的眼神。
然后,他慢悠悠的吐出一句:“原来郝小姐不止会为了男人哭哭啼啼,口才也很好,心肠也好,还懂得为人着想。要不是我就要结婚了,我还真想和郝小姐进一步深入了解一下。”
我放在桌下的手,努力攥紧了拳头,这才忍住了没有掀桌掳袖子跟丫干架的冲动。
我听到自己说:“女人为男人哭都是一时的,生活在继续,爱情在别处,女人受的刺激越大,哭得越惨,清醒地就越快,要是再有那么一两个闲人愿意给自己上一课,很快就能药到病除的。”
打从毕业后我就再没机会参加任何辩论赛,我的口条在退化,连大学时笨口拙舌的小米,都已经赶超在前。
一场毕业,废了我的爱情,也废了我的思想,我的追求,我的人生目标。
我曾经对自己说,那些身外物没了就没了,长久的低调为的是随时的高调,哪怕以后的生活都再无激情,我也赢得了平淡,平淡是福,我只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那些东西没有没,只是一直没有遇到对手。
“呦,是哪位高人,能把郝小姐调教成这样?我倒是想见识见识。”
李明朗的声音,慢悠悠飘到我耳朵里,激的我后颈寒毛矗立。
我也学他那样笑:“就是一个下九流的小角色,谈不上高,李先生若真见了他,很可能会引起肠胃不适。”
同事小缇在这时候折了回来,一见我们各自摆出国际谈判的架势,还不甘寂寞的说了一句:“聊得挺投机啊?那我就放心了!”
我无暇细想小缇“放心“什么,我对小缇说:“不仅投机,简直是一见如故。李先生给我上了一课,让我一下就明白了什么男人能找,什么男人不能找。万一要真是不幸找了那种不能找的男人,也不要怨天尤人,就兹当是嫖了一场,可惜质检不过关,只好退货。”
小缇咧开的嘴角顿时僵住。
李明朗却直勾勾地看向我,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郝小姐真是看得开,这么好的就业待遇说的我都心动了。要是将来我下岗了,郝小姐还没有招聘成功,到时候烦请让我走个后门?”
然后,也不等我作出反击,李明朗就伸长手,抽走我手里的那几页已经被我拧成麻花的策划明细表,缓慢的打开,缓慢的抚平,期间还缓慢的扫了我一眼。
我立刻闭上眼,拒绝再被那种眼神非礼。
紧接着,就听到他对小缇说:“这项,这项,还有这几项,你忘记给我打折了。”
我又不由得好奇的睁开眼,见到他修长的手指在纸上点了点,认真的目光锁在纸上,就像是修改学生作业的语文老师。
“哦哦对!”小缇连忙点头哈腰的拿笔修改,“我回去再给你出一份新的。”
“嗯,去吧。”
“……”
回到公司以后,我百思不得其解,一逮着机会就拉着小缇追问,不是已经按照公司规定给他们打过九折么,怎么还打折?
小缇百忙之中回了我一句:“他是回头客,已经来过三次了,老板亲口说的,他来一次给他打一次折,这回应该给他打七折了。”
三次?
三次!
我在原地石化良久,才想起从电脑中调出李明朗的档案,发现他果然来登记策划婚礼三次,算上这次就是第四次,而且次次婚礼的新娘人选都不一样,次次都是顶级套餐的豪华婚礼。
最主要的是,由于此人的不良记录,已经成为我们公司的荣誉黑名单No.1……
我问小缇,既然是黑名单No.1,为什么还要接他的case。
小缇反问我,如果有一个人每次都砸二十五万给你,请你帮他个忙,既不触及法律,也不触犯道德底线,你帮不帮?
我半响没说话,又追问小缇,前三次悔婚都是因为什么?
小缇惆怅的看了我一眼,拍着我的肩膀告诉我,前三次全以李明朗逃婚而告终,所以这次我的首要任务,就是看好这位准新郎。
我怎么都想不到公司下达的竟是这样的任务,这简直就像是为了尽快辞退我而做出的决定。
我又问小缇,万一我看不住他呢?
小缇说,那只有一种理由公司会接受,就是我们一起私奔了。
……
我又一次杀去了小米家,赶在她男朋友莅临之前,就李明朗的恶行向小米吐槽。
小米问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谁是李明朗。”
我说:“就是Matin。”
她“哇靠”了一声,兴奋地跳了起来:“简直太帅了!”
我愣了半响,才缓上来一口阳气:“你丫活得这么扭曲合法么?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
小米爱娇的渗出兰花指:“讨厌~!”
进而又正色的看着我,问道:“对了,你说的那什么男人能找,什么男人不能找,你也跟我普及一下呗?”
在两性这门学科上,小米很少问我的意见,所以她这么一问,一下子就戳中了我的虚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