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一看:却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稻香村的门口。忽然灵机一动:大嫂子看似木呐,其实是个内心极有主张的。不过是做为一个寡妇,奉行着:不多说一句,不行差半步的原则罢了。或者娘亲的一些事情大嫂子知道也未必可知呢?既然来了,不妨进去试着问问。或者有意外收获也不一定呢?
稻香村已半掩了门,黛玉上前轻叩:“大嫂子在吗?”早有守门的梁妈上前大开了门:“原来是表小姐,快请进来。”又左右张望了一下,笑道:“没有跟着的人?”黛玉也笑道:“可是呢!原本只是吃多了消消食,便没有让她们跟着,谁知贪看一只雀儿,竟走到大嫂子这里来了。刚好口渴,就进来讨杯水喝。”
李纨听到动静早迎了出来,听得黛玉如此说,不由笑了:“瞧妹妹说得,如此恓惶,嫂子我这里别的没有,水可管够了喝!”上前一边携了黛玉的手,一边又指使了个小丫环子去带个话到紫澜院。“省得那起子丫环、婆子待会儿着急。”
黛玉笑道:“还是大嫂子想得周到。”进得屋里,却见兰哥儿正在屋里的炕桌上习字呢,黛玉凑上去看了看,倒端庄周正、规规矩矩,还隐隐有几分典雅秀美在里边。贾兰见黛玉进来,便要下炕来行礼,黛玉硬按住不许。笑着对李纨道:“兰哥儿益发出息了,字竟写得如此好了。可见大嫂子教导有方。”做母亲的自然没有不喜欢别人表扬自己的孩子的,李纨心里自是欢喜的,面上却道:“小孩子玩罢了,哪里谈得上出息。林妹妹的字我素日里也瞧道过,大约是随了林姑父了吧,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得呢,怕是随了林姑父了吧,听说林姑父当日意气风发,高中探花之后,倒是有一阵子‘洛阳纸贵’呢。你正经倒是有时间了过来指点兰哥儿一二,也是他的造化呢。”
黛玉借着李纨的话引到了父母身上。可当日李纨尚且年幼,所知也不过一些传说,大抵与黛玉往日里听到的没什么两样。只除了当年父母二人两情相悦,贾老太君和老国公都不很赞同除外,但理由似乎也无可挑剔,据说是不忍女儿远嫁。正说话间,雪雁、紫娟二人随着李纨指派去紫澜院传话的丫环一起过来了,黛玉看天色已晚,也不好再留,于是趁机道:“讨扰大嫂子久了,这茶也喝好了,天也不早了,就不再给大嫂子添乱了。回头闲了再和大嫂子唠嗑。”李纨看已到了掌灯时分,怕太晚了路不好走,又命两个婆子提了灯笼将几人好生送回方才放心。
宝钗也是一夜辗转,原想着自己最是个不幸的。父亲掌珠一样地疼着,从不因是个女孩儿而少了什么。见自己是个爱学习的,倒是和哥哥一样的请了家学来教呢!族里的人连同母亲都说太过了。父亲一概不管,只要是自己喜欢的,总会想着法的弄来。竟比对哥哥还要宠着些。谁知好景不长,谁承想正值壮年的父亲就抛下一家人走了。虽有个哥哥,却被母亲宠得只知吃喝玩乐,于经济仕途却是一窍不通,更可恨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被一伙狐朋狗友挑唆着,什么样的事都敢干,直以为自己是天下老子我第一。每每妈妈总为这个抹眼淌泪的,可哥哥真捅出什么漏子,却只知道一味地花钱找人,无底线的护着、纵着。事后也终舍不得下狠心整治整治。虽有个哥哥,不仅不是个依靠,却还是自己和妈妈烦恼的来源。
原想着自己一个女孩子家,不方便抛头露面去经管家里的生意。虽然家里的生意被哥哥糟蹋的不象样子了,自己和妈妈也只能暗地里嘱咐几个父亲在时留下的老管家多多用心,多多帮衬着些。如今经了探春这一事,倒令宝钗如参禅顿悟一般豁然开朗了。如果自己当真守着这所谓的礼数,让薛家这大好家业生生的败在哥哥手上,只怕才是真正的大不孝,真正的愚昧呢。只这事,却如何做通妈妈的工作呢?宝钗苦恼地又翻了个身。何况若真有一天这家业败光了,一家子无所依侍,那时候只怕哭都来不及了,还顾得上什么礼数?!
莺儿在外屋听着自家姑娘一晚上辗转反侧,不知往复了几个来回。担心今个天气刚刚转凉,姑娘又是冒雨出去,可是染了风寒?当下也不敢怠慢,忙趿着鞋子下了地,掀了帘子,往宝钗床边走来。听到响动,宝钗知道是莺儿担心自己,以里不由一热:“我没事,不过想着三妹妹的事,有些过头了,一时睡不着罢了。”
莺儿到底不放心,上前来摸了摸宝钗的额头,却也正常,再看宝钗脸色也还好。便失笑道:“姑娘和林姑娘已经说了一个下午了,怎么还放不下?好姑娘,已经过了三更天了,再有天大的事我们明天再想好不好?”说着帮宝钗又掖了掖被角。宝钗笑道:“可是呢!倒成了听戏文为古人担忧愁了。”宝钗也不方便说破自己的心事,只顺着莺儿的话答了一句。当下莺儿见宝钗无恙,无非又嘱咐几句,便出去了。这一去,宝钗也暂放下了心事,倒是一夜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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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小试牛刀?
一路西行,却是异常的顺遂。沿途各郡县、州府都是黄沙垫道,净水泼街。各郡县、州府长官更是早早在十里长亭外守望相迎。太子那就是现在的储君,未来的帝王。何况人家还有当皇后的娘和当丞相的外公呢。虽说当今圣上春秋正盛,太子也不一定就能荣登大宝。可无论如何,这面上的功夫都该做足了。于是乎,太子便一路在一片歌功颂德、阿谀奉承中晕晕乎乎地自信心倍涨。
随行的亲信中有一个名唤张引泽的汉人,是太子供养的清客。此人也曾有过功名在身,也颇有些见识。不过因为年轻时太过于恃才傲物、放荡不羁。得罪了当地某些权贵,才被人暗中做了手脚,不仅革了功名,堪堪性命不保。老父亲也因此惊气之下瘫在了床上,老母亲也愁苦之下不过半年就撒手人寰。幸得两个哥哥乃忠厚之人,家中也薄有资产。经此之事,两个哥哥变卖了家中资产,又上下打点,方得保他无忧。又往偏远之处购了些田产,举家迁移了过去。张引泽经此大痛,也断了经济仕途的想头,却又无法面对老父家人,恰得一原本交厚的过命哥们引荐,方投到了太子门下。
张引泽是过来人,见此情景,自不免劝诫一番。太子正被捧得头晕脑涨,此刻哪里听得进去,只道多事。张引泽不免长叹一声:竖子不可与之谋矣!
过了颖州府,就进入安西王霍亮封地了。只是自打过了颖州府,各郡县、州府的接待就没有之前那么认真和讲究了。不过大面上倒也不差什么。太子的心情也如这日渐清冷的天气般冷却了下来“看来外公说得不错,这安西王果有贰心。”其实这安西王充其量也不过是拥兵自重罢了,贰心,还真没敢有。毕竟大夏朝历经百年,基业宏厚,而三世皇帝也都励精图治、兢兢业业,治下也算得上国泰民安。安西王虽守有一方封地,也对四方多有拉拢、结交。然而若论揭竿而起,自立为王,只怕舆论都能用唾沫星子把他淹死。何况就安西郡那巴掌大的地方,北与匈奴隔天目山相接,南与异邦蛮族隔凌水相望,再往西,是峰峦叠嶂,终年云雾缭绕,进得去未必出得来西南夷族。论产出、论资源、论经济,安西郡都不过是弹丸之地,若与天朝相击,那无异于以卵击石。只不过世代据一方为王,有了一些上位者的臭习气罢了。
安西王霍亮自然早收到了太子拓拨念进入封地的消息。不过对于这个子侄辈的太子安西王还真没怎么放在心上。说什么自己也是个封疆大吏,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子凭什么来教训老子?这是安西王心里的话。太子的行为安西王自然也是关注的,前前后后也就做了那么一、两件拿得出手的事。仔细一打探,还只是挂了个名的。不过是当宰相的外公给自己的外孙脸上贴金罢了。也难怪安西王看不上眼。不过谁让人家有个当皇上的爹呢。其实话说回来安西王不也沾了他老子的光嘛?只不过人都不反照自己也就是了。
暑热渐渐地去了,树叶也慢慢转了黄色,树上的鸣蝉还声嘶力竭地做着最后的演出。安西王府的书房中却安静地一丝儿声音不闻。一干参将、谋臣都或坐或立,只不发一声。安西王霍亮胸膛起伏,纸张、笔墨洒了一地,显见的是一阵雷霆刚过。良久,安西王才平息了怒火,挥挥手道:“你们先去吧,严师爷留下。”这严师爷最是个惯见风使舵的,也最知道揣摩主子的心思。因此倒深得安西王看重。早有服侍的小子、丫环进来将洒落在地的笔墨纸砚收拾妥当,又将茶水重新换过。“这帮竖子!竟教我去给一个小辈伏低做小,真正是可气!”安西王虽说是心绪已息,到底尚有余怒。严师爷抚着稀疏地两绺胡子,思忖半日方道:“不若我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一番话说得安西王脸色转阴为晴,进而哈哈大笑。最后扶着严师爷的肩道:“就依你之言,此事就交于你全权处理了。务必办好。”严师爷抱拳道:“王爷就等好吧,一准让王爷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