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雅淑记得了,白天跟何晓佐那一面,除了说了些关于沈夜的问题外,更多的就是围绕着莫离目前的状态讲的。
他说,莫离的身体情况不是很好,不过比之刚逃出来那会儿,已算好上太多,每天都要泡药浴,清除体内毒素。
因虚弱,犯困是正常,泡澡,十回九次都会睡过去。
所以,他现在干脆陪着她一起泡,好在是自动调节水温的浴缸,不会出现水冷了,害她着凉的事情发生,等泡好了,就把她抱出来,擦擦干净,直接塞进被窝,用他的体温给她暖床……
季雅淑蹑手蹑脚,终于挪到浴缸旁。
浸在药浴中的身体,不很真切,但,搭在浴缸旁的手臂却是一清二楚。
季雅淑看见上面交错的伤痕,手腕是当年为挽留沈夜,跳楼被扎出的贯穿伤,肩膀上有刀痕,整条胳膊,划痕、跌伤、刀疤,看着就疼,季雅淑红了眼圈,伸出手,颤抖着贴上来。
她的手有点凉,碰醒了莫离,睁开眼,迷茫的看向季雅,口齿不清:“晓佑,要睡了么?”
一句话,轻易打破季雅淑勉力撑起的坚强,抱住莫离的头,嚎啕出声:“我可怜的孩子。”
莫离清醒过来,本想挣扎,可想到这是“晓佑的母亲”,只好强忍着挣扎的冲动。
这温暖的怀抱,这凄厉的恸哭,是真心疼她,莫离不知不觉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其实,不管是莫离还是陶夭,自小的记忆中,全都缺失了母爱,因求而不得,才愈发珍贵。
不知什么时候,莫离抬起手臂,环住季雅淑的身体,将头埋在她胸口,纵情落泪,仿佛要在一夕间,把她这些年的委屈全哭出来。
这姗姗来迟的母爱太过醉人,让莫离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中还是又在做梦,把自己和死去的莫离一直想说却无处可说的话,也说了出来:“妈妈,我好疼啊!”
一句含糊不清的呢喃,却仿佛千斤沉重,撞得季雅淑心口疼痛难忍,她有千言万语,却疼得说不出半句来,只能将自己可怜的女儿抱得更紧。
节过了,春开了。
门前的树开出第一簇花的那个早晨,洛邈把莫离找过门,为她默默弹了一上午的琴,最后同她说:“你一定要好好的,我的……”我的什么,他没有说,然后,微笑着同她道别,就此离去。
此生,见或不见?
于她来说,看的是缘分;
于他来说,看的却是心境。
转身,挥手,不再回首,默默的对自己说:夭夭,如果我真的放下了,就回来看你;如果,始终过不了自己那关,那么,此生就不要再见了!
毕竟,爱你不是两三天……
人这辈子,总难避免遭遇事与愿违。
爱,其实也是一样的。
她以为,自己的生活圈子很小,又没什么文化,而像洛邈那样的才子,跟她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再见什么的,不过是客套话罢了。
他们不过是擦肩而过的点头之交,路过了,因着缘分,偶尔一个回眸,已是全部。
何以恒和季雅淑夫妇时常过来走动,最近的那次,竟带来一双十分可爱的孩子,两双晶亮的大眼睛,怯生生的盯着莫离看。
莫离见到他们,心会莫名的痛,总是忍不住想要亲近。
何晓佐神情不定的看着他们。
饭桌上,两个小家伙坐在莫离身边,她给女孩夹菜,没想到那女孩低着头,老半天,竟落了泪,不等莫离关心询问,那女孩已开了口:“妈——嗯,阿姨,您真的一点点都不记得我们了么?”
小男孩重重摔了筷子:“浅尝,食不言寝不语,你怎么这么没记性,真不懂事,给家长丢脸。”
何以恒和季雅淑的脸上,现出紧张表情。
再看何晓佐,那脸黑的,跟锅底灰似的了。
辄止抬头看向莫离,声音很轻柔,沉着的表情完全不像一个不满七岁的孩子:“阿姨,实在抱歉,我姐姐没有礼貌,扰了大家用餐的好心情。”
莫离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抱住头,脸色惨白:“疼。”
后来,她昏倒了,醒过来后,浅尝和辄止已经被何以恒带走了,想到他们,她的心就疼,追问他们下落,何晓佐只是用回家读书这样的理由,一带而过的搪塞她,久了,她便不再追问。
再后来,亲热时,她看着何晓佐用套套,忍不住问:“晓佑,你是不是不喜欢小孩子?”
何晓佐僵住表情:“怎么这么想?”
她盯着他手中的包装盒:“你都用这个的。”
他凑过来,笑着伸手揉她的头发:“笨女人,你现在身体不好,怎么能要孩子。”
她白了脸:“可我记得你说过,要和我生个漂亮的小宝贝,那是我们爱情的结晶,是我们生命的延续,如果我们不在了,这世上,还有我们的血脉继续留存。”
那是晓佑的愿望,当然,也是他的,但那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他很理智,这世上,没什么比她的命更重要。
那天晚上,他们到底没做,何晓佐紧紧的抱着她,直到天亮。
看着晨曦穿过窗帘,落在床头,他吻着莫离额头,柔柔的:“离离,这样,已经很好很好了。”
傍晚,他牵着她的手,在附近公园散步。
走累了,她坐长椅上休息。
他去给她买水,回来时,见到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骑着玩具车撞上花坛,摔倒了,附近没有大人跟着。
小男孩抬头看看,哇的一声哭起来。
何晓佐快步走过去,将他抱起来,一边查看男孩有没有跌伤,一边柔声哄着他。
莫离循声走过来,看见的就是何晓佐坐在石凳上,微笑着逗弄男孩的画面,夕阳柔柔,她的心里暖暖。
谢了春华,潜入了夏。
隔壁不知什么时候住进了人。
不过莫离一直没见到新邻居,只是那天何晓佐回来时,脸比纸还白,她笑着打趣他:“见鬼了?”
他勉强挤出笑容:“是啊,见鬼了。”语调却很沉重。
然就就说反正闲着,正好带她出门散散心,结果,当天坐动车,跑出去几百里。
他说要体会大自然的美妙,所以,夜里宿在山间的小旅馆。
她洗澡时候,隐约听到何晓佐的声音:“知道,我看见他了……出国,出去了,就不是他的地盘了,不信他还能只手遮天……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后来,他挂了电话,大咧咧的推门进来,将泡的水灵灵的她从浴缸里捞出来,擦干净,浴巾一裹,抱出来,放在椅子上,帮她把头发吹干。
虽听得不真切,但她还是感觉到了之前那通电话里,他挥之不去的紧张情绪,直觉的认为,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而那事,和她脱不了干系。
在一起的时候已经说好,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向对方坦白,哪怕是不再爱对方了,省得猜来猜去,叫人身心疲惫。
所以,她选择直来直去:“晓佑,刚刚是谁打来的电话?”
他插在她头发里的手指顿了顿:是,那个时候约好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向对方坦白。
可,跟她在一起,已是最大的欺骗——他并不是她真正爱上的那个人。
即便那个时候,她要嫁给洛邈,但他明白,她对洛邈更多的是感激,那个时候她爱的是沈夜……或许,一直都是沈夜。
后来,她思维错乱,当自己是早已死去的莫离,可莫离爱的是晓佑。
她跟他在一起,是因为他生了一张和晓佑一模一样的脸。
心,涩涩的疼着。
在爱情这件事上,不单单只有女人贪心,他爱上了她,曾经留下她的人已算奢求,可真正的留住了她的人之后,他又幻想更多。
他渴求着,有那么一天,能从她嘴里听到:晓佐,我爱你!
不再是晓佑、晓佑……
哪怕,只有一次。
他们始于欺骗,势必要用更多的谎言维系下去——这段镜花水月一般的幸福生活。
既然如此,出了什么事,都让他这个“蟊贼”独自承担好了,那些麻烦,没必要让她知道,端出玩世不恭的笑:“真想知道?”
她表情凝重:“当然。”
长吁短叹:“好吧,妻管严就妻管严吧——报告老婆大人,刚刚是老相好找我约炮。”
她眨了眨眼,霍然起身,伸手掐上他耳垂,煞有介事的一拧:“丫皮子紧了是吧?”
何晓佐一手拎着吹风机,一手护着自己耳垂,唧唧哇哇:“哎呦,哎呦,残了,要残了……”
后来,他洗了个战斗澡,颠颠跑回卧室,站在床头看她柔软的身子背对着他缩在凉被下面,心底的不安一扫而空,被满满的动容填充。
拽拽拽,拽开被子一角;
掀掀掀,她没反应,他像尾滑溜的鱼,一下钻了进去。
试探着伸出一只狼爪子,自她身后环住她的腰,她还是没反应。
他乐颠颠的伸出另一只狼爪子,从她睡裙领口探进去:“老婆,漫漫长夜,咱兄弟寂寞了,给个安慰呗!”
指尖没等触上那敏感的小樱桃,此兽已被人家一脚踹下去了,附赠疑似吃醋的酸话一句:“不都说家花没有野花香么,找你相好的去,干嘛还来钻我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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