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殷的书桌就放在他的卧室里、正对着窗前,书桌后留了一条宽敞的走道,然后就是一张大床——少年回过头来,就看见小姑娘趴在自己的床上,手里捧着一本一中自己编写的《文言文必背》,一根修长好看的食指正指着自己放学前在目录上打下的需要背诵的记号。
少年点了点头——既是在回答作业是不是做完了,也是在回答是不是需要背诵。
“哥哥背了吗?”小姑娘趴在床上、仰着脸眨巴了一下眼睛,神色间很是殷勤,“你背吧,我来检查!”
其实像古诗文的背诵,现在早就已经没有必要背给别人听了,自己一个人默写下来再和书上一对照也就完成了;但裴殷作业里的默写和背诵从小就是时音“监督”和帮忙着的,小姑娘这会儿难得这么殷勤,裴殷也不会拒绝,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时音一咕噜起身盘腿坐好,拍了拍自己跟前的床面:“哥哥坐过来!”
少年点点头,“听话”地起身也坐到了床上。
时音翻开书、仔仔细细地把要背诵的那首诗看了一遍,然后很快就“啪”地一声合上了书,一边把书抱在怀里,一边信心满满地用力点了点头:“好啦,背吧!”
——这首诗她以前也背过的!
少年点了点头,张了口开始背诵: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刚背了前两句,少年忽然就是微微一愣——秋老虎还没有过去,这几天的天气几乎都快赶上了八月里的盛夏,小姑娘热得不行,上身还穿了件棉质的短袖睡衣,下面却是只穿了条休闲的短裤、堪堪遮过大腿根,就这么大大咧咧地露出一双白生生又修长的腿来;她也没有穿袜子,就这么赤着脚,圆润可爱的脚趾头甚至还时不时不安分地动着。
少年猛地别过头移开了视线,动作间不经意对上了小姑娘有些疑惑又不解的目光,然后忽然觉得自己的动作不由自主地越加僵硬了起来,有些艰难地移开了视线,然后深深吸了口气,垂着眼帘继续认认真真地背诵着: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少年越背下去,却不知道为什么越发有些不自在,微微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能忍住、稍稍抬了些头转过脸去看——一下子就对上小姑娘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她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意,一手抱著书、一手撑着下巴,微微侧耳,满脸认真地听着自己的话。
《关雎》是《诗经》里的第一篇,描写的是男女之间的恋情、是男子对“淑女”的爱慕追求——少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有些无措,一时间竟像是不知道该怎么把这首他本来早就已经背下来了的诗再背下去,只觉得在小姑娘那认认真真的注视下,竟有些不知道改怎么开口才好,声音当即就是戛然而止。
“哎?”久久没有听到裴殷接着背下去,抱著书的时音微微愣了一下,专注的小脸上一下子就出现了一种近乎惊愕和意外的表情,“哥哥没有背出来吗?”
——哥哥居然也会有背古诗背课文背不出来的时候?这还是从上小学以来的第一次呢!
少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时音见他脸色微红、神色讪讪,以为他是因为背不出古诗而不好意思,也不追问,“善解人意”地出声提醒他: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少年怔了怔,立时别开脸不去看小姑娘笑盈盈的脸和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木着脸一板一眼地把这首诗背了下去。
过程虽然有些磕磕巴巴,但好在最后总算还是都完完整整地背了下来——背完最后一句的时候,少年几乎是几不可觉地微微松了口气,然后就见时音倾身凑过来、把书往自己怀里一塞,板着脸一本正经地“批评”着:
“哥哥你以前没有这样过的,到了一中也一样要好好学习,不能放松的!”
裴殷一向少年老成,就算是父母,从小也很少管他的学习、一直都放心得很,谁想这回居然会是被小姑娘这样板着脸一本正经地“教训”,他简直有些哭笑不得;但他心里“有鬼”,这时候难免有些心虚,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沉默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乖乖接受批评、会继续努力用功,然后接过书苦笑了一下,叹了口气躺了下来。
时音凑过去、伸手揉了揉他微微拧起的眉头,神色间微有些担忧:“哥哥,高中很辛苦吗?”
“还好,”裴殷摇了摇头,伸手习惯性地去揉她的头发,“没什么,我只是……困了。”
裴殷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时音自己最近总是时不时出现的反常和那些……有些说不出口的尴尬和躁动,只能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用“困了”两个字一笔带过。
时音又凑得更近了些,低着头认认真真地盯着他看了看,似乎是确认了他的神色确实有些困倦,这才点点头,有些心疼地再次揉了揉他的眉头,乖巧地小声道:
“那我回家了,哥哥你要早点睡觉!要是早上起不来送我也不要紧的,你多睡一会儿,爸爸会送我的!”
“不要紧,睡一觉就好了。”少年拍拍她的头顶,神色柔和,“你也早点睡,明天早上我来叫你。”
小姑娘应了一声,一骨碌爬下了床,踩着拖鞋轻手轻脚地走了——出门前还不忘仔细地替他将房门轻轻关上。
躺在床上的少年横过一条手臂压着自己的眼睛,低低地叹了口气,忽然间有些茫然无措。
……
裴殷觉得自己最近很反常,但他却迟迟弄不清楚这种反常究竟是因为什么缘故,心情难免有些低落,本来就话少的少年最近越发寡言——但还没等他弄清楚自己这些反常的原因,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已经牢牢地将他包裹住。
周六的早上时音跟着爸爸妈妈一起去了琴馆,裴殷见她不在家,做完了作业后干脆约了同学出去打球;等到傍晚回来的时候,隔壁时家还是大门紧闭、并没有人在家。裴殷有些不习惯,吃过晚饭后就忍不住频频向外张望,没能等到小姑娘回来的动静,却看到了一辆陌生的车停在了时家门口。
裴殷皱了皱眉,却还是站在窗口沉默地看着——然后就见副驾驶座上的车门打开,一道无比熟悉的身影从车上走了下来。
时音下了车,驾驶座的车门也慢慢打开、有一道陌生的修长人影从车上下来——是个很年轻的男生,不,或许应该已经能够称之为男人了。那人看起来约莫是二十来岁的模样,看起来像是个大学生,眉目斯文俊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时音一看他,一下子就甜甜地笑了起来,软软地喊他:
“谢谢师兄,我到家啦!”
作者有话要说:哥哥你都在脑补些什么?你脑洞这么大,阿弦造吗?
第26章 常存抱柱信(二)
第二十六章
常存抱柱信(二)
小姑娘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挺着小胸脯、仰着头,一张小脸上带着和平时一样的盈盈笑意,在温黄的路灯下显得越发娇俏甜美、温柔昳丽——这样半是撒娇半是亲昵的模样裴殷再熟悉不过,正是时音平日里时常对着他时的神情模样,每每一见她这样,不管小姑娘有什么要求他都像是再也拒绝不了半个字一样。
——事实上裴殷觉得这事不怪自己,换了任何人是自己,恐怕都是无法拒绝的。
果然,那男人脸上的笑意立时越发真实鲜活了起来,笑着摸了摸时音的头,想了想,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糖来——小姑娘的眼睛立时就是一亮,而后却很快就又黯了下去、神色犹豫。
“没关系,吃完记得睡前认真刷牙就行了,不会再蛀牙的,怕什么?”男人一下子笑出了声来,伸手又掏了掏口袋、随即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眼底有些戏谑和好笑,“反正我也就剩这么一颗、吃完就没了。”
听他提起自己小时候蛀牙的事,时音一下子有些恼羞成怒,一张笑脸微微泛红、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目光却仍旧还是眼巴巴地盯着他手里的糖,微微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能抵住诱惑,伸手接了过来,撕开糖纸放进了嘴里,随即一下子心满意足地弯了眉眼。
裴殷从家里出来,一到门口就正听见那男人正哄着小姑娘吃糖,说话间显然是对她小时候蛀过牙的事一清二楚,原本就已经微微皱起的眉头不自觉地就已经拧成了一团——小姑娘蛀牙的时候才五岁,他本以为这事也就只有时家和自己两家人知道,这人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原本以为一直都只属于自己和小姑娘之间的“秘密”一下子有了第三个知情人,少年心里霎时间警铃大作,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已经下意识地开了口打断那两人融洽的相处:
“阿弦。”
——已然完全度过了变声期的少年早已不复前些年清脆的童声,反而显得有些低沉。
那边正在说话的两人闻声回头——时音脸上的笑意顿时越发娇俏,软软地喊他:“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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