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门后,吁了口气。却忽然惊跳起来——小七正悄无声息地站在她面前那一道窄窄的光线里。
“做什么?你在偷看,还是偷听?”闵安琪问。
“我在看你,我们好久不见。”小七说,还是盯着她的脸看。
安琪被她看得手脚没处放,她想这个小七阴魂不散,一次一次来破坏她的幸福,她要是手里有枪就一枪结果了这个丧门星。
小七似乎看出了闵安琪的心思,她钳住闵安琪的手腕,声音压得很低,手上却是不容情的,“跟我来。”
闵安琪无奈,跟她走出了一段距离。小七说:“你认识战烈。”
“哪个战烈?”闵安琪吓了一跳。
“少跟我装,你跟他勾搭有一阵了吧?”
“我听不懂你的话!”
“你认识他。你带的文件可真是精简,你知道他想要什么。你把茶杯放在他左手边,你知道他是左撇子。”
“无聊。”闵安琪转身想走。而小七却抬手就是一个耳刮子。闵安琪被打得头晕眼花,她尖叫一声站起,小七一把又把她搡回来。
“我不是什么好人。你知道,我手段多得很。现在你乖乖地告诉我,我替你瞒住思垣,以后你想去哪儿都行。我保证思垣不会知道你背叛了他,也不会知道你瞒骗了他多少事!”
闵安琪的眼泪涌出来,不知是怒是怕还是委屈。
“你想怎么样?你不要忘了霍思垣现在是我的男人,你跟我男人搅在一起,你还来跟我耍威风?”
“你男人不止思垣一个,但现在你找的这个是最不可靠的一个。关于这个我可以帮你,算我欠你的补偿。现在你说,谷雨在哪儿?”
“谷雨是什么好东西!”安琪恶狠狠地说,“你以为谷雨对你有多好?谷雨早就找过我,你知不知道那个找你的罗三宝哪儿来的?从天而降的吗?!没有谷雨在背后捣鼓这一切,你会被战烈找到?你弟弟会死?你整天要报仇,谷雨的报应来了,你还要拼命地去救她?”
小七静静地听她讲。闵安琪讲不动了,气喘吁吁,一脸的汗和眼泪。
“你还知道什么?”小七问她。
闵安琪把以前的事一股脑儿全讲出来。也不知道什么是重复的,什么是没讲过的。讲到谷雨的暗示,找人拍的照,还有谷雨丢了风声给她,让思垣怀疑小七的私生活,一次又一次想要设计害小七。闵安琪一边讲一边留意着小七的表情,而小七却是毫无表情。
“一件新鲜事也没有。”小七像是失望般地说,“你听好,这些事烂在你肚子里。现在告诉我谷雨和小宝在哪儿,你的钱你带走,你不能再见霍思垣。”她顿了顿,又说,“你跟着战烈,更加不会有好下场。你好自为之。”
战烈悠闲地将烟头弹进烟缸。思垣从文件上抬起头,说:“我现在不能答应你,我要先看到谷雨和小宝。”
战烈赞许地笑了笑,“果然成熟了。”他说,“谷雨很好,我保证,只是我欠我朋友一个人情,我可以先把你儿子给你。”
思垣抿紧嘴唇,他不想解释这个误会。
“等我们合作了,我们就是一家人了,皆大欢喜。”战烈又说,“小七呢?怎么不见小七来对我问个好。”
思垣一愣,接着心里一沉,果然这半天他也没见到小七。
闵安琪看着小七走远。几点疏星点在天幕,四周只有一点黯淡的光。闵安琪觉得小七的步子有点奇怪,不是以前那样像风一般轻快的步子。越来越黑的路上,小七走得有点慢,一步一步地点着地面。
闵安琪思忖着,一丝阴狠的笑带起她的嘴角。她慢慢地拿起电话,拨下了110。
江风从半开的玻璃窗里不停地灌进来,窗户栓有毛病始终插不上,谷雨将小宝抱在怀里。小宝开始有点发热,渐渐地身子烫起来。谷雨将门擂得咚咚响。
“小宝要立刻去医院!”她对陆明说,“你要还剩点良心就让我带他去看病!”
陆明看看小宝,眉头蹙起来。“这么急,不能等等?”
谷雨把一句骂生生地咽回去,“把孩子送去医院,我跟你走。”
“别人的孩子,你倒这么宝贝。”陆明说,“那个小七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她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她没有感情的,她只会利用你。”
谷雨根本不想去听他说这些。她在心里飞快地转着念头,陆明还不知道小宝是他的孩子,这个时候到底要不要说出小宝的身世?哪一种更妥当?陆明若知道小宝是他的儿子,自然会立刻带小宝就医;但他从此不会放过小宝,一定会把她和小宝一起掳走。
她一刹那心思如电,下了决定。陆明看着她的脸色变了又变,一滴泪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陆明,我告诉你一句话。”
江边并不像想象的那样黑暗,相反,空中悬浮着一盏一盏的灯笼。这种点燃一根蜡烛,借着热气流不断上升的简易灯笼叫作孔明灯,总被人拿来许愿。
此时一盏盏灯笼亮晃晃地排列成行,向江的对面漂去。岸边一群业余来卖孔明灯的学生正仰头观望。这里距离情侣喜欢去的九曲桥尚远,但吹风看景却是好地方。旁边是一片矮丛林,尽头是一处有年头的仓库。
他们中有一两个眼神好的,会看到有一条黑影正悄悄地接近那仓库。那黑影的步子很轻,却绝不是寻常去玩耍或者去约会的样子。眼神好的学生屏住了气,感觉正不为人知地看着一幕活电影在上演。
小七悄悄潜进仓库,她眼前忽明忽暗,看得不甚清楚,同时耳力却异常地灵敏,心里默默地数着,一共是三个人。谷雨应该就在那二层楼上。她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细碎声,像波涛拍案,又像猫爪踏过,但比这一切更清晰、细密,且不耐烦。是什么在掀动翅膀,以及嘴爪啄地。
她心里一亮,认出了那是什么。
“唰啦”一声,有人开了门,似乎有一条人影急速地蹿出去。她努力地睁大眼睛去看,微淡的月光照在那人的背上,是陆明。他手中横抱着一团东西,是小宝。
小七的心一下子抽紧了,她正要闪身跟上去,又急速地缩回来。陆明的前面挡了一条人影,那人冷冷地笑了一声。
“这么晚,哪儿去?”战烈问。
“这孩子病了,要送医院。”陆明说。他下意识把小宝又抱紧了一点。
“医院?他们报了警了,不能去医院。给我看看,抗一抗就好了。”
战烈伸出手,陆明却立刻缩回手臂。战烈奇怪地看着他。陆明的表情很怪异,眼睛红肿,带着强烈的不安。
“怎么了?”
“他刚睡着,我抱着就好。”
战烈呵呵笑了两声,“看不出,你还这么疼孩子。等你跟谷雨生了自己的儿子,有的是疼的日子。你去叫你的谷雨吧,这里交给我。”
陆明转过身,背上忽然受了重重的一击,他倒了下去。他听到小宝模糊地叫了一声,他努力睁大眼,小宝的黑眼睛正看着他,那眼睛里映出他的脸。
陆明在最后的意识里,听到由远及近的警车鸣笛声。
谷雨昏昏沉沉地靠在几个麻袋上,她脑中沉重,却不知自己是睡是醒,陆明痛悔的泪还在她衣襟上。
她想小宝暂时不会有危险了。谷雨也慢慢闭上眼睛,一些笑声,一些细碎的悄声细语从梦境里升了上来,谷雨睁开眼,她又看到了樱桃。久违的樱桃还是那么美,樱桃慢慢转着圈,转着转着,樱桃的白裙子变成了红色,樱桃说:“谷雨,快醒醒,最后的时刻来了。”
谷雨拼命地睁大眼睛,只见浓烟正从门缝里大量涌进,她叫了一声,去拉门,而门却在外面被锁住了。
她惶然回身,这是多少年来噩梦中的景象,她就要回到那个地方去了吗?她呛咳起来,有人拼命在外面拍着门,一个声音在叫她:“谷雨!”
她也撞着,打着,应着……外面的人听到了,更加激烈地不知拿什么砸起来。门“哗”地破开了,她看到小七站在那烟里。小七朝她伸出手,一把将她拉了出去。
“为什么?为什么有火?”她问。
“战烈放了火,一定是他发现有人报了警!”小七大声说,“你别问了!快走!”
“你呢?”
“我马上就来。”
“小宝还在陆明那里!”
“我去找!”小七说。
谷雨忽然发现小七的肩上停着一只奇怪的大鸟,即透过烟也能看到那电一样的眼珠子,正不安分地转着头颈。
“这是我养大的,是它带我找到你。”小七拍拍那只鹰的头,“思垣一定来了,你去找他!”
“那你呢?”谷雨大喊。
“我去找小宝!”
江边林外梭巡着人影。思垣转了两个圈却发现不妙,仅有的入口被堵住,一些烟从窗口冒了出来,思垣吓得脸色苍白,大声问身边穿制服的人:“里面的人呢?你看到没有?!”
带队的警员将他拦住,吼他不要添乱,好好在旁边等着,把自己照顾好。
警车之外,救火车呼啸而来,外圈已有一群人挤着,有人在大声地疏散人群。一些自家的水龙头枉然地浇在火苗上,房子的一半已经被火势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