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觉得面对他时自己的心总是提起来的。老金吸一口气,再次掂了掂那个钱包,说:“谷雨,你可别怪我狠,人都是要吃饭的。小七的对头找来了,这回我也没有本事保你。”
小七觉得今天的思垣有点看不透,他靠着墙点根烟,看向小七的目光里带了点玩味。谷雨见他俩这样便抿嘴一笑,带着小宝去睡觉。
小七便往思垣的跟前一坐:“看个够吧。”
思垣仍只是微微一笑,他现在有了他的城府,不愿意说的事别人也问不出来。他瞅着她不说话,眼睛还是带笑的,小七就有点绷不住了。
“没话说我走了。”
她作势起身,却被思垣一把拉回去,“你陪我坐坐就好。”
她陪他安静地坐着,这是江洲新开发的一个景区的度假屋,有独立的院落和两个卧室,一圈落地的长窗。在郊区,空气很好。思垣租下了一套,这时两人坐在门前的走廊上,一时都不说话。任凭暮色暗下来,也没有开灯。
他好像是问了她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小七心里转着谷雨下午的话,嘴上却说:“四海为家,到处耍呗。”
她以为思垣必会开口挽留,思垣却不开口。他今天沉默得很古怪。小七想。她心里不由游进了一丝惆怅,这惆怅也像暮色一样,慢慢地扩大,透过那片奇怪的,离愁般的黑暗,她看着自己心里烛火般摇曳不定的期望。
同样在黑暗中的谷雨拍着小宝也在想,思垣今天有点不对劲。她自己也有点神思不宁。门边有一点异响,听了一听,是小七的房门开了。窗子似乎没关好,一阵冷风袭到了床边,她下床去关窗。
门被轻轻地叩响了两声,思垣抬起头,见小七闪了进来。
“别说话。”小七低声说。
他便不出声上前抱住她,将她抱了起来。
小七的眼前升起一片红海。她感到自己正在漂浮,但思垣强烈的心跳一声一声震荡着她,那强有力的支撑始终存在,她不由得抓住他的前襟。
她还没有理清自己为什么长夜无眠,为什么在无眠的夜里她会来找思垣,但她想也不用去理清了。他手的动作,身体的节奏,都是一个提醒,一个懂得。连他的抚摸,他的进攻,都成了一种承诺似的东西。
小七感到自己完全敞开了,她的毛孔仿佛都打开,汗液流出的时候,身体也随之打开了。最后敞亮的是心里的一点痛。她心底里积压的那些过往,都随着溶解流了出去,那些她自己也不愿回想,不愿触碰的角落,都被他的光照亮了。
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是她不敢去想,也不敢去要的感觉。她忍不住触碰他,立刻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回应,是那么有力,那么坚决。她也让他触碰自己,同时她也自己触碰着自己,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很新鲜,碰一碰都是痛,像新长出了皮肉。
在最后的一刻,她躺着,听着他的喘息。她寂寞已久的身体找回了舒畅,四肢虽懒洋洋却有种温煦的力量,仿佛换了新血。看着他又把头扎进她的胸前,她摸着他汗涔涔的头发,感受到他也像新生般纯洁。他与自己的身体纠缠在一起,卷曲和舒展都那么严丝合缝,宛若天成一般舒服。她想,他以前可没给过她这种感受。
思垣像听到了她的心声,问她:“谁给过你这种感觉?”
她说没有,谁也没有。
她说话之前已主动地吻了过去,她的话都淹没在他的吻里。她说以前的人都只想占有她,或者跟她厮杀。这是头一次,她感到自己在获得。
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听到了,但他俯身托住她的后脑,看不尽似的眼对眼看着她雾蒙蒙的眼睛。水雾散去,便清亮得像一颗星。
天明的时候,他俩抱在一起睡着了。再醒来时,两人相视一笑。他们彼此都知道,一个新的美好的生活就要开始了。
小七想,她一定要告诉谷雨,关于这一夜。
但小七没有找到谷雨。谷雨的床上被弄得很皱,白天换下的衣服还丢在地上,谷雨和小宝都不见了。很显然谷雨没有来得及换上衣服,就这么穿着睡衣不见了。
思垣说这很奇怪,这个套间虽大但也只有一个大门,可并没有见谷雨出去。小七咬住嘴唇站着紧张地想了一下,去窗口看了看,脸越来越白,她丢下衣服去换鞋。
“你去哪儿?”思垣立刻拉住她。
她说:“谷雨被绑架了。”
思垣吓了一跳,说她悬疑剧看多了。
小七问他白天有没有见过奇怪的人。听思垣讲完了老金的事,她的眉毛抖动起来,“他们找的是我。”
思垣说:“我们先报警……”
“不能报警!”她一下子把他的电话夺过来,“是他来了……”
“谁?”
“战烈。”
听到这个名字,思垣像被火烫一样浑身一抽紧,他不说什么又去拿手机,小七再次打掉它。
“我说了不能报警!”
“能对付他的只有警察!”
“谷雨不能有一点事!”她对着他吼,“还有小宝!”
谷雨睁开眼时,她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在梦中。房间是陌生的,很大很空,四周都是灰扑扑冷飕飕的混凝土的味道。
这是个仓库。如果是梦,也太逼真了。她才发现房间里有个人。那人上前来,俯身冲她笑了笑。
她魂不附体,“陆明,你怎么会在这儿?”
“谷雨,我们的新生活开始了。”
她跳起来,而他已经压在她身上。她随着他的动作,只将头和大半个肩膀转来转去,不停地叫着小宝。陆明一手捂住她的嘴,告诉她小宝很好;另一手继续动作。
她停止了叫唤,等着陆明做下一步动作时,她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陆明抬起流血的嘴,想也没想就给了她重重的一记巴掌。她被打蒙了,一头栽到地上去。再睁开眼,仍是被陆明抱着。他似乎是不想再动她了,只是紧紧地看着她,神气是情急紧张的。
陆明见她醒了,他将头埋进她的怀里。她看着他的头顶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了白发,她想,这可怎么好。
她慢慢地理顺了气,请他将她放平,不要动蛮。他听她的,将她靠墙放好。她又请他听她说,她不是不喜欢他,只是她一直在向前走,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如果他放了她,她会一直感激他。
他似听非听,好像神思飞走了。漂亮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她从没见过的阴沉,这样的陆明完全是个陌生人了。
半晌,他走了出去。谷雨轻轻地站起来,贴住墙壁。有人在轻笑,那个人轻声细语,语音很柔和,腔调却是说一不二的。
谷雨贴住看过去。她看到一张不陌生的侧脸,是那个神秘男人。男人一边说话,一边手臂伸直,在逗弄着什么。谷雨顺着男人的视线看过去,是一只神气的大鸟,那应该就是鹰。
男人忽然向谷雨转过身来,“小姐,你听了很久了。”
现在他的脸更清楚了。一张清癯深邃,使人过目不忘的脸。谷雨说:“你是战烈?”
“我们见过,是不是?你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人,难怪陆明对你念念不忘。”战烈说。
“你们怎么会认识?”谷雨看着陆明的表情,心里渐渐醒过来,“你说的那个大人物就是他?那个了不起的人就是他?”
“我蹲牢的时候认识了他的兄弟,对我很照顾。我出来后还能再出头,有事做,还敢再去找你,为什么?就因为他。”
战烈说:“你不用怕。你照顾小七,又是陆明喜欢的人,我会报答你。”
“你别去招惹小七,你要别的什么都可以。”她簌簌抖着说。
战烈无声地笑了一阵,肩膀随着笑声抖动。“我真是欣赏这样的女人,你们有刚性。可惜,有刚性的女人都自以为是。”
“你们要做什么?”谷雨问陆明。她几乎要歇斯底里了,“你能不能跟我讲一次实话?”
陆明看看战烈,战烈做了个随意的手势,陆明终于说:“要找霍思垣。”
一张桌子的两头分别坐着思垣和战烈。战烈用他惯有的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思垣,思垣以手扣桌,也看着他。
“小朋友,这两年你稳重了不少啊。”战烈说。
“你也老了不少。”思垣说。
战烈的嘴角一紧,随即又笑了,“看样子谷雨对你不太重要……儿子要不要?”
思垣盯住他,“大人孩子我都要。”
“行,是个男人。”战烈说,“你看,我现在是正经的生意人,我们只谈生意。”
“你要什么?”思垣问。
“合作。”战烈说他有一块地,本来政府是要收回的,现在他想弄一个项目,让思垣来做中药材,到时候一起分。
“就这么简单?”思垣问。
“我是个实在人。”
思垣看了他一会儿,开始打电话。很快地,闵安琪来了。
闵安琪有着职业秘书的素养和谨慎,她进门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地将文件分别放在思垣和战烈的面前,甚至还倒了两杯茶,分别放在两个男人手边。
两个男人专注于他们的谈话,也都不看她。安琪瞥了一眼桌面,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