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在你预想之内?”
“苏莱曼这人也是老手,我们不能让他觉得必赢,也不能表现出我们必输。”
就像他会在赌局当中说出那番冰冷的话语,这话当然不是说给自己听的,而是为了刺激苏莱曼。高手从细节就能看出对方的牌面,包括眼神、眉毛、指尖,放牌的速度和节奏,甚至不需要用任何千术,就能定夺乾坤。
然而,黎攸言也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放松,因为太辛苦了,走到这一步付出太多,他依然没法从阴影和疲累中走出来,还没有抵达终点,也看不到胜利。
“你上船的目的是为了找到机会与伊藤万茂来一次赌博,你一直以来苦心经营,目标就是伊藤万茂?”
“小师妹,我不能告诉你计划,但伊藤万茂和苏莱曼,他们都只是我脚下的阶梯。”
包括先前的杨国潘与莫里亦然,只有铺上用无数人牺牲换来的血色阶梯,他才能登上巴比伦之塔。
黎攸言离开之前,最后又笑容加深地说了一句:“有时候,赌对方会不会上钩,赌你会不会赢,赌自己能不能找出不应该看到的东西,才叫做真正的赌博。”
江米米有点意外地看着他的背影,但没多问,终究是只能做一个旁观者。她知道萧末法对其中的内情了解更多,否则也不会突然拿出那么大一笔巨额赌资,黎攸言没有告诉她,是顾及她与朗柒关系甚密,这样也不用太为难彼此。
关门之后,江米米重重叹了一口气,她坐在床边,像被人抽去气力,其实以前一直有些责怪黎前辈对朗柒太不讲情意,但在看过这场赌局之后,突然就好像明白了许许多多,他不可能有余力去承载那些重量,他走在一根钢丝上面,稍有差池,就会跌下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在那张长长方方的绿色桌子上面,我们都曾经膨胀为神,却也沦落为魔。没有任何伤痛的教训根本不值得提及,只有付出和牺牲才能换来收获,所以直到至死不休。
就连只在一旁观看的江米米都好像整个人被掏空了,精神上空虚得叫人害怕,这些情绪自然是都落在萧末法眼里,他也没想再继续这个沉闷话题,而是转移重点,问她:“你早上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江米米愣了愣,想了一会儿,才微笑说:“我是想找你来问八卦的,有回听治愈提起,你父亲和母亲当初也是在船上定情的?”
萧末法不是没注意那个古怪突兀的“也”字,他显露出几分笑意:“哦,好像没错。”
“那具体是怎么回事?我常常觉得伯父好像比你还酷,关键时刻还挺浪漫的嘛。”
“听说他当年做错了事,为了解释和道歉,跟着我母亲上了游轮,后来……”
他专心告诉她上一代故事的来龙去脉,江米米却愈来愈不敢与这男人对视,心底仍有挥之不去的羞意,脸上一热,更加地坐立不安了。
以前觉得他们没法心意相通,不懂彼此的人生和价值,慢慢却不再是从前的样子,她忐忑地想着,偶尔几次心头滚烫,又好像只能依靠他的言语和慰藉来得到清凉。
萧末法忽然俯身,伸手摸了摸她的腮处,温度缠绵在脸庞,她对于这种像家人又像情人般的厮磨全无抵抗力,男人再次在她唇上轻轻辗转,又含着吮了片刻。
她脑袋都变得晕乎乎,使不出半分理智去反击,所有画面都被一个摄影机放慢,他一切的诱惑像要把她拖入一个深不见底的神秘花园。
萧末法吻够了,嘴唇离开的时候,看着她湿润的唇瓣,有些话应该要说出口,可话到嘴边留一半,任他平日多么雷厉风行,还是想不到如何开头。
男人绷着脸,紧住嗓子:“明天就能回家了,今晚记得收拾下。”他压下想要再次拥吻她的种种念头,干脆镇定地放开手,一声不吭地走了。
江米米呆立在原地,再次因为莫名其妙的剧情发展感到又错愕又震惊——什么情况,她又被他吃豆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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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米米不过“与世隔绝”了五天,一切就都有了彻头彻尾的变化。先前那段录音经过调查,作为消息来源的工作室被曝出授受贿赂,而幕后黑手竟然就是模特界的知名人物路婉清。她付钱请人监视Gloria,并将录音断章取义地泄露出去,严重侵犯隐私和污蔑他人名誉。
整个社会层面的讨伐声不断扩大,路婉清被警方拘留,配合进一步调查,她只能发表官方申明,从此退出娱乐圈。
朗柒在《逢山奇谈》开拍之前,与下了船的黎攸言见上了面,之前心心念念想着要快些见他,结果好不容易等到了,窃喜之余反而不知要如何去表达了。
☆、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
本来想过不要打破现在的平衡,那是苦心经营着的感情天秤,朗柒知道这有多难得。但说到底,生命中从来没有一个人或一件事物,让她如此患得患失,以至于太想要用最真实的想法来留住它。
与江米米重逢那夜,俩人也聊起黎攸言在“光明之轮”的所作所为。柒柒的想法一望而知,这让某人也就跟着心塞。
黎攸言根本连任性地放任自己的感情都做不到吧,江米米也试想了一下,到底是努力释放自己的感情,能够呆在最喜欢的人身边表达爱意比较虐;还是明明被珍视的人那么辛苦地表达爱意,却一丝想要回报的心情都不能显露比较虐——答案无疑是后者。
更惨的是现在连她都不能随便插手他们的问题,因为内情实在是太纠结了。
“柒柒,黎男神…他是不是值得你付出那么多,只有你能定义。”
纵然知道一味单恋太苦涩,可朗柒的性格倔强又固执,也早就是事实,何况这种事不也是如人饮水,别人再替他们乱下定义也是白费。
江米米坦诚地说:“我只希望你幸福而已。”
朗柒笑了一下,仔细端详她半晌,奇道:“自从你回来,我倒觉得你又成熟不少。”
“我本来就比你年长,有这感觉也是应该的。”
“也多亏有萧老板一路护你周全,我都没怎么替你操心,哎,你打算怎么谢人家?”
“他是我保镖,这也是应该的。”
何况都已经被吃了豆腐,她还没找那男人算账呢!
朗柒一看便知这俩人有什么猫腻,却也大方地不去拆穿,反正他们不管如何折腾,在她看来,在一起不过就是迟早的事罢了。
早先时候,黎攸言曾送过她一匹德保矮马,她给它取名“米奇”,还一直定期去照看小马,培养出不少感情,告诉黎男神之后,他说也想去看一看它,俩人便约好同去近郊马场。
到了门口,正好撞见来接她的男人,他依旧穿着白衬衫,浅色裤子,乍一看微笑如初。
朗柒一扭头,看见他专心地开着车,侧脸更能看得出天生淡漠的气质,还有宽阔的背,这段日子里的许多想法又浮现心头,那些关于过去旧事的梦境也再次袭上眼前。
“‘光明之轮’也是你曾经说过,不想让我看见的地方吗?”
“可以这么说。”
“你是把我看得太单纯吗,这些事也不是你想的那么严重。”
“……”
黎攸言却只是极其不自然地沉默不语,她忽然察觉他在有心掩饰,大抵是在赌桌上那样冷酷晦涩的一面,根本不想让她见到吧。
朗柒也有些觉得可惜,当初错上船的并不是她,如果是那样,会不会已经更了解他的处境。之前已经做过不少心理建设,她怔怔地想,虽然一直以来将诸多欢喜之情表达的彻底,但也不算太卑微吧。
因为黎攸言的事情曾与父亲还闹过别扭,但她始终记得,他们将她养在钟鼎之家,更重要的是她能够痴情无悔、轰轰烈烈去爱一场,却不能背弃那些骄傲与自尊。即使在外面受了再大的风雨,最终也还是要回到那一个小小的窝巢。
他们开了四十分钟的车,郊区的马场豁然呈现眼前,朗柒已经熟门熟路,指挥着黎攸言把车开去停好,等候多时的驯马人带他们进入马棚,很快就见到米奇在草坪上由人牵着散步。
朗柒立刻兴致勃勃,熟稔地拿胡萝卜去喂它,小家伙也认得它的女神主人,把喂来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不说,还心情愉快地过来要求她摸摸,耳朵向上垂直竖起,微微摇动。
黎攸言看着这么一副画面,不禁也笑:“你们倒是其乐无穷。”
说着,也主动递过去一根胡萝卜,结果米奇只是凑过来嗅了嗅,并没有要吃的节奏,嫌弃地别过脸。
“这小家伙还嫌你陌生,一点面子都不给。”
黎攸言哈哈笑起来,拍了拍它的脑袋,给它顺顺毛,片刻等米奇吃饱了,又伺候着带它去遛弯,最后才算混熟关系,米奇主动摇着尾巴靠近他。
“你看以后还不常来的话,它铁定又要把你忘了。”
“是啊,这小家伙太坏了,喂,是我把你带给美女的,不要过河拆桥啊。”
“你还好意思说它,米奇可乖了,是你总是太忙,抽不出空,还不来看它,反过来怪人家记性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