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想错了,汪守成在短暂的沉默过后,缓缓开了口,“也好,这样妈可以少些担心。”
“爸——”汪雯菲厉声喊,“你从来都是这么偏心,这个私生子哪点比我强,他……”
“我不会过去住的”,阿珩打断了汪雯菲的尖锐喊叫,“等过完春节,我就回英国去。”
我注意到,汪守成的脸色变了,“你不是拿到博士学位了吗,还去英国干什么?”
“找工作”,阿珩冷静的说。
汪守成满眼的惊怒,“不是早就说好了吗,等你完成学业后,就到简·爱工作。”
“他这叫以退为进”,汪雯菲夹枪带棒,“故意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对集团总裁的位置不知有多惦记呢。”
“都给我住口!”吴老太拍着桌子怒喊,“你们这样窝里斗,也不怕被外人看笑话!专心吃饭!”
所有人都噤声了,各自埋头用餐。我勉强扒了几口饭,默默品味着苦涩,吴老太担心被外人看笑话,很显然,那个外人指的是我,她压根儿就没拿我当儿媳妇看待,我在她眼里,只是一个为了得到汪家财产而出卖**的下贱女人。
阿珩基本没吃什么东西,他很快起身说吃饱了,拖着疲惫的脚步出了餐厅。
其他人也陆续放下碗筷。吴老太给我分派了任务,“洗碗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让佣人歇一歇。”吴老太的声音是命令性的、冷冰冰的。
我应了声“好”,不就是洗碗嘛,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老太太分明是故意当众给我难堪的,她将我和佣人摆在同等的地位。
“你们要是没事,都出去吧”,吴老太的目光在室内巡视了一圈。
汪雯菲的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先行离开。沈曼莉同情的看了我一眼,也带着承钧走了。汪守成一言不发的随后离开。只剩下芳姨,她好心的、犹犹豫豫地问:“要不,我帮着她一起洗碗吧。”
“你出去吧”,吴老太的声音冷幽幽的在室内回荡,“想进汪家的门,就要付出代价。洗完碗,再把客厅和所有楼层的过道也打扫一遍。看看以前黄静都是怎么做的,现在已经太便宜她了!”
我开始动手收拾碗筷,做家务我可是好手,以前独自带着小宝生活,做饭、洗衣、打扫卫生,没有什么是我做不来的。我手脚麻利的将一大堆的碗筷碟盘装入碗槽,很认真的清洗。我花了很长的时间,老太太居然一直端坐在餐厅里监督我,担心我偷懒。
我无奈的想着,这老太太真是有点心理变态,以折磨别人为乐。
一入侯门深似海(三)
终于把所有的碗都洗完了,老太太居然还亲自进厨房,检查是否清洗干净,见挑不出什么毛病才作罢。
之后我开始打扫客厅,接着打扫过道,中午忙到下午,从一楼到四楼。心中苦笑,大概没有一个新娘子像我这样,结婚当天要给夫家做繁重的家务活吧。如果我住在这里,估计要天天被当作佣人使唤了。
打扫到三楼的时候,我已经腰酸背痛、气喘吁吁。经过阿珩的书房时,我看到书房门敞开着,阿珩靠在雕花长椅上睡着了,我身不由己的放下扫帚和簸箕,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阿珩面前的书桌上摆放着烟灰缸,里面堆满了烟蒂。我的心一阵阵的抽痛,脑子里塞满的是那样的一堆乱麻,怎么都无法整理出一个头绪来。从阿珩出现在我眼前直到现在,都没有见到冯诗菡的身影,按常理她应该出现的,可是……联想到阿珩那样伤痛的语气和表情,几千万种纷纷杂杂的念头在脑海中同时出现。
我担心阿珩受凉,想取过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给他盖上,本是极轻微的响动却惊醒了他。
我吓得转身就走。
“等等”,他哑声喊。
我收住脚步,很缓慢的转过身来,虽然我竭力平定那份烧灼着的感情,急促的呼吸声还是暴露了我的紧张和激动。
一时间,我们面面相对,都有种奇异的紧张和尴尬。阿珩又取出了烟,掏出打火机,手指颤抖着,一连好几下才把打火机点着,燃了烟,他深吸了一口,在扩散的烟雾中,望着我的脸庞。
我们一直沉默着,谁也无法开口,我迫切的想打破那份硬僵的空气。可是心脏跳得那么迅速,情绪又那样纷乱,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能说什么。时间不知道溜走了多久,终于,阿珩先开了口,喉咙沙哑,“能给我一个解释吗,为什么会这样?”
我的脑子里如万马奔腾,胸中积聚已久的委屈骤然间汹涌而出,用一种陌生、疏远、冷漠而又尖刻的语气说:“你应该先问问你自己,如果不是因为你的绝情,我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你的太太呢,怎么没有陪在你的身边?”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的眉头锁得很紧,“我没有结婚,哪里来的太太?”
“你不是和冯诗菡在英国注册结婚了吗?”我反问。
他吃了一惊,“谁告诉你的?”
“不是你写信告诉我的吗?”我冷然的说,“不光是那封绝情信,还连同我给你写过的所有信件,以及那块竹简手机挂件一并退了回来,白纸黑字,还有你和冯诗菡的婚纱照,难道你想否认吗?”
他盯住了我,迫切而急促的问:“那个包裹,能让我看看吗?”
“那些信,全都没有了。讨债的人闯进我的家里,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抢走,包括装信的红木匣子。后来你爸帮我把所有的东西赎回来,红木匣子是回归了,但是那些信找不回来了”,我愤愤地望着他,郁闷地说,“我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你却远在天边,我望穿秋水的盼着你的来信,盼着你能给我勇气和力量,可是等来的,是你结婚的消息。我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不得不把小宝送到福利院,他在那里被人毒打虐待。我累了,倦了,每次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都离我很远,这就是命吧,命中注定我们不能在一起。”
他闭上眼睛,狂乱的吸着烟,仿佛只有烟可以支持他,给他力量。虽然天气寒冷,他的额上却冒着汗珠,他用手抹了抹额角,“我爸替你偿还债务,所以你嫁给了他?”
我忍着泪点了点头。
像是突然醒了过来,他坐正身子,把烟蒂在烟灰缸中揉灭,匆忙地说:“我没有给你寄过包裹,我也没有和冯诗菡拍过婚纱照,更没有结婚。我在英国的住所曾经被窃贼光顾,偷走了一个装着贵重物品的小箱子,你写给我的所有信件和那块竹简都装在里头。我在寄给你的信中特别说明了这件事情,你没有留意到吗?”
“我没有收到你的信”,我瞪视着他,“和你分别之后,我只收到过你的一封信,之后便再无音信,直至收到那个包裹。”
“那你给我写信了吗?”他惊问。
我摇头,“只写过一封,最开始的时候。之后没有再收到你的回信,我想着你可能忙于学业,就一直等着,等了好几个月,等来的却是装着绝情信的包裹。”
他用颤抖的手又燃起了一支烟,深深的吸着烟,一口口烟雾把他包围着、笼罩着,他惘然的一笑,“我明白了,我们都被人算计了。”
“算计?”,我的心沉进了一个深深的冰窖里,“你是说,你给我写了许多信,只是我没有收到?”
“不光如此,我还收到你寄来的好几封信。有人拦截了我的信件,之后又模仿你的口气和笔迹写信寄信,那封所谓的绝情信,一定也是仿造的”,他目不转睛的凝视我,逐渐的,眼眶湿润,喉头哽结,“是我太没用,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连累你,受了这么多的苦。我每天没日没夜的苦读,为的就是尽快学完课程、修完学分,回来……娶你。”
他抓过外套,从衣兜里取出一个首饰盒,起身走近我,轻声地说:“这个,你拿去吧。我知道,跟5克拉的钻戒相比,它微不足道,但这是我用自己攒下的钱买的,我买的是一对……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就当作留个纪念,如果实在觉得碍事……就把它扔了。”
我愣愣的接过那个精致的小首饰盒,打开来。里面是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钻石比我手上戴着的小了太多,但是,这枚钻戒在我心目中是无价之宝。我慢慢的抬起头来,呆呆的望着阿珩。有那么长的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已经涣散、消灭,不知身之所在。
眼前只浮着细碎的光影,那颗钻石折射出无数的光点,每一点上面都记载着什么,盛满了什么?我觉得那个小小的首饰盒越变越重,越变越沉,我几乎无力再举起它。而我的目光也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看不清楚……泪把一切都掩盖,把一切都淹没……心中充塞得太满太多,像一个一贫如洗的人,突然发现自己竟有万贯家财,在仓卒慌乱之余,已分不清快乐或悲哀,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该化妆准备了”,沈曼莉忽然闯了进来,有些尴尬的说,“很抱歉打扰你们,但是再不赶紧打扮,会来不及参加晚上的婚宴。”
我揉了揉酸涩肿胀的眼睛,如梦初醒,“糟了,我还没完成老太太交待的任务,四楼的过道还没打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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