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棠正是焦急万分,乍然听见杜流芳如此说来,愁眉苦脸顿时演变为乐不可支。对着杜流芳点头哈腰,“这位小哥儿,真是谢谢你替我解围。玉棠真是感激不尽!”刚才的为难因为眼前这小哥儿的一句话便化解了,沈玉棠一下子轻松下来。对着仍旧紧紧捉着她胳膊的两个大汉毫不客气地吼道:“听到没有,还不快将我松开!”
掌柜见银子有着落了,也不再多为难沈玉棠,摆了摆手,“还不快松开!”
那两人得了吩咐,自然照办。松手之后,便立刻闪进了内堂,身手之快,令人咋舌。屋中的食客也终于晓得这里为什么很少人吃霸王餐了。
危机化解了,沈玉棠对面前这位小哥感激不已,见他眉目清秀,相貌出众,一时又多了几分好感。“这位小哥,真是多谢你了,如若不是你,指不定本小姐就被这群王八蛋给生吞活剥了呢!”一想起这群势利的家伙,她的厌恶程度直接上升到以王八蛋形容。忽然她又想起这位小哥相貌堂堂,想必是读书之人,自己这一番粗俗之话落进他的耳朵里,会不会被对方鄙视?沈玉棠有些忐忑,她可不希望在这容貌不俗的恩人心中自己是个粗鄙不堪之人。
“呵呵,我的意思是,这群人实在太可恶了,怎么能够那样对待女子?”沈玉棠压低了声音,原本响亮的声音变成了娇滴滴的低吟,那肤若凝脂的脸蛋儿上飞上一抹红霞。
“无妨,出门在外,能帮就帮吧。”杜流芳幽幽又是一叹。
沈玉棠天生自来熟,忙不迭地自我介绍着,“我叫沈玉棠,礼部尚书沈海是我爹,家住东街,你呢?”杜流芳注意到,沈玉棠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两个尖尖的小虎牙。但是瞧起来却丝毫没有破坏掉她的美感,反而添了几许俏皮。这样的女子,很容易就让人心生快乐之感。
杜流芳意识到自己这会儿扮的是个男子,遂抱拳作偮,朗声道:“在下杜芳,京城人士。沈小姐有礼。”
沈玉棠眼前一亮,“原来小哥也是京城人士,可是巧了!”面前这男子瞧起来不过十四来岁,举止有度,衣着鲜亮,更是显得那张色若梨花的脸如广庭玉树。沈玉棠的心微微一颤,脸上爬上了不自然的红晕。
出了酒家,杜流芳一行人等与沈玉棠告辞,刚走了两步,便见沈玉棠追了上来,“这位小哥儿,我要上哪儿去寻你啊?”这样的人物,就此别过实在可惜。沈玉棠天生爱玩,又见这男子不是坏人,况且刚才他还帮过她,于情于理,她都应该筹备一桌好宴,好好答谢的。
“沈小姐客气了,芳只要知道你住在哪儿就成了,告辞。”杜流芳现下可编不出一个歇脚的地儿来,索性就这样说了一句,领了一干丫鬟就匆匆朝云水间而去。
贺家小姐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只剩下杜云逸一个人凭栏而望,眺望着街头的人来人往。杜流芳蹑手蹑脚过去,在杜云逸身旁停下,然后猛地一拍杜云逸的肩膀,“哥哥!”
杜云逸被吓了一跳,回过头一瞧,原来是三妹。一想起刚才她的任意妄为,杜云逸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过最后全都化为了关心地一问,“你用过膳没有,要不要让厨房给你准备些吃的?”
杜流芳在杜云逸面前也不用顾虑许多,摇了摇头,直径坐在木椅上,一脸笑意地问着:“怎么样,郎情妾意,有没有擦出火花啊?”
杜云逸被杜流芳这番话激得脸都红了,他一个大男人尚且说不出这番话,何况三妹一个小丫头。“小丫头片子,净说这些有的没的,这八字都还没一撇呢。”那贺锦心是贺府唯一的女儿,自然不想让她早早嫁过来。那婚期可是定在一年之后啊!再说这一年,谁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变数?杜云逸一脸的担忧。
杜流芳不以为意,有得盼总比没有好,“这婚期都定下了,莫非贺姐姐还能跑掉不成?哥哥就莫再操心了。大夫人这边,想来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一年过后,你就等着做新郎官吧。”那贺府只有贺姐姐一个女儿,舍不得是自然的。他们也只有体谅这老人的一颗爱女之心。
杜云逸深深望了杜流芳一眼,彼时他才晓得原本一直被他当做小孩儿看的三妹,实际为了他的幸福做出了多少的努力。若是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自从知道了大夫人诡计多端,心狠手辣,杜云逸便觉得她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噎气的人。或许经过一段时间的蛰伏,她会爆发出更强大的反攻。杜云逸眼中的忧虑一丝也没有放松过。
杜流芳察言观色,“好了,这么久以来,你妹妹我都能化险为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墙头自然直,不会有事儿的。”杜流芳好生安慰着。她并不想哥哥为她担心,况且如今大夫人想要在她眼皮子底下耍花招,最后只有她自己吃亏的份儿。
瞧着杜流芳一张俏脸毫无惧意,眸色深沉,杜云逸心头微微一松。虽说继母不停地找三妹麻烦,但是每次都是继母倒打一耙、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内宅的争斗他是门外汉,只怕若是没有三妹在,他早已中了继母的奸计,而此时,自己也早已身败名裂了。杜云逸的眉头微微一凝。明明流芳是他的妹妹,可是他这个做哥哥却还要妹妹来保护,他这个做哥哥的还真是窝囊啊!
“放心吧,她若再敢滋生事端,我绝不会让她好过!”杜流芳眼中蹦出一抹冷冽如寒泉的冷光,恍若刀光一闪。只怕她会更快送她去下地狱,不过在此之前,她一定要让她受尽人世间的折磨而死。
杜云逸瞧着杜流芳眼中乍然泛起的冷光,他不由得肃然起来。三妹小小年纪就懂得保护自己,真是难为她了。“三妹,不管怎样,哥哥只希望你能毫发无损。若是有半点儿的损伤,都是哥哥没有照顾好你。”如若自己够强大,是不是就能将大夫人绳之以法,三妹也不用冒险,次次与大夫人斗智斗勇了呢?
“哥哥你就别多想了,生命多可贵啊,我可不想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或许是因为自己重生回来就是一心为了报仇吧,杜流芳一开始便是豁出命地想将大夫人掰倒。可是如今她才明白,生命才是一切之根本,若是没了生命,不仅不能替母亲替自己报仇,更是让疼她爱她的人伤心绝望。“况且,身边有锦绣、锦慧保护我,她们俩武功高强,大夫人根本就不敢轻举妄动!”杜流芳轻轻一笑,一副小女儿家姿态。
杜云逸疑惑地朝那黑面女子递过一眼,见她身材结实,心中提剑,一双美眸却蕴着让人感到有些发毛的凉意,一看就是练家子。看来倒是自己杞人忧天了。杜云逸重重一叹,“原来三妹早已有了万全之策,倒是哥哥瞎操心了。”
“所以,跟咱们的母亲报仇,指日可待!”她不仅要让大夫人去见阎王,更是要将她的支柱、心头的依靠通通打碎。让她万念俱灰、心如死灰!
第一百零三章 生宴风波
七月初九这天,正是大夫人的生辰。天还朦朦亮,便能闻见婆子丫鬟奔走发出细微的窸窣声。杜流芳在床上被吵得再也无法入睡,索性爬起身来,捧了脸瞧着窗柩外一轮还没有完全隐去的月牙发呆。
若水进屋替她绞了面,又施了一层淡淡的粉,这才从衣橱里取出一件水芙色拖地绣花百褶裙,与杜流芳换上。袖口和领口处都绣着一圈精致的白玉蝴蝶,衬得杜流芳更加肌肤若雪。上罩淡粉色绣玉兰坎肩,腰间系着一条水云色软玉带,五色香囊挂在身侧,散发出淡淡的幽香。将衣服换好,若水这才开始将杜流芳的青丝打散,替杜流芳挽了一个双环髻,鬓边缀了几颗饱满圆润的粉珍珠钗,额前垂着一只蝴蝶流苏金钗,与那衣衫袖口领口出的白玉蝴蝶相得益彰。既显得俏皮又有几分少女的生机,杜流芳很是满意。等用过了早膳,已是到了给继母请安的时辰。
今日是大夫人的生辰,除了杜府的人,更有大夫人娘家人还有一些亲戚临门。她可不想被人诟病说不尊嫡母。
祥瑞院中,大夫人早已收拾妥帖。今天她穿了一身大红色繁花缎衫,外罩一件五彩刻丝朱红短褂,腰掐水红色撒花褶裙。她本清瘦苍白的脸颊抹了点儿胭脂,螺子黛又长又细,瞧起来与之前缠绵病榻之时有着天壤之别。她黑亮的秀发尽数挽起,绾作飞天髻,额头缀着一颗又大又亮的祖母绿,髻角两边各垂着珍珠宝石串成的璎珞。大夫人稍一扭头,便能闻见一阵清脆悦耳的响声。
经过刻意的装扮,大夫人瞧起来精神了不少。好似往前那个貌美精明的大夫人又回来了,可是细细瞧下来,大夫人的眼角已经泛起了淡淡的鱼尾纹,额角也带了皱纹,双眸也不似以往清亮,双鬓之中夹杂着些许的白发。
张妈将大夫人扶起来,殷勤地道:“夫人,许老夫人这会儿已经进了府,正往这边赶呢。”
对于大夫人来说,母亲如今就是她的庇护。她赶忙站起身来,由着张妈将她扶出屋去,站在屋檐下,等着许老夫人的到来。此刻她压抑的心情总算得到了释放一般,母亲来了,定要为她向杜流芳讨回一个公道。大夫人紧紧捏住拳头,将指甲插进肉里。
等了半柱香的时辰,终于见着一个老态龙钟的白发老妇被一群装扮奢华艳丽的夫人小姐拥进院子来。那打首的便是许老夫人。大夫人见了自己的母亲,眼泪一下就滚落下来。那种无法与人言说的痛苦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