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瑞儿的心跟要融化似的,喜欢得要命。抱起小猫咪,放在腿上,不停摸它软软的毛,问卓义晖:“它叫什么名儿呢?”卓义晖那双不大的眼睛里透出浓浓的笑意,“呵呵,你给它起一个行吗?”苏瑞儿开心极了,“嗯,我想想,毛线,叫它毛线可好?它身上毛绒绒的,摸着好舒服哇。”“当然好啊,只要你喜欢就好”卓义晖看苏瑞儿总算开心了,也满意地笑了。
这女孩儿,他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从工作室出来,从身边路过。她穿着粉红色的蓬蓬裙,圆溜溜的一双大眼睛,笑起来灿烂明媚得不知晓人世忧伤似的。他并不是未经历过世事,好看的女孩多了,可有的知道自己的优势,生怕别人不识,故作姿势,失却天然之美。有的则矜持得要命,和陌生人说句话都怕别人占了便宜去,死板作态。可苏瑞儿呢?浑然不觉自己的美,一言一行遵照自然本真,这才是美丽的至高境界。
上一回在咖啡馆里见她,她明明静静地坐在那里,却散发出浓浓的孤独忧伤,他忍不住想去关心--------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她需要他的帮助吗?卓义晖到了这个年龄已经不再有年轻时的冲动,也很少为谁动心,这次却鼓足很大的勇气去搭讪她,他想探究她遇到了什么,令她如此难过。他愿意付出所有,帮助她重新快乐起来。
接着,卓义晖带苏瑞儿去看他养的猫,果不其然,耳边响着的的全是苏瑞儿的尖叫,“哇,这猫咪好可爱,脸胖乎乎的,好像肉包子哦,好想捏捏它。”卓义晖在旁边作答:“这是来自英国的短毛猫,性格温顺可亲,你试着摸摸它,它不会发脾气的。”苏瑞儿又发现了一只好玩的,“这只猫怎么有六个脚趾呀?好奇怪哦。”卓义晖耐心答道:“它是多趾猫,一般认为有福气的人才能遇见它。从医学角度上看,属于遗传变异了。你知道作家海明威吗?就是那个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写《老人与海》的。他养的就是一只六趾猫,所以大家又把这种猫叫海明威猫。”
在卓义晖的店里徜徉了好久,苏瑞儿才恋恋不舍地回去。简妮看房子也回来了,她揉着脚,大呼小叫道,“住的附近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又跟着中介去了更远的地方,房子还可以,就是没想到环境太差了,太让人失望了!”苏瑞儿却不能同意,她冷静地问:“租金呢?”简妮用手拍头,“对哦,胜在租金便宜,我算了算,只有这里的十分之一。”苏瑞儿点点头,“看在租金的份上,咱们还是搬过去吧。”
意见就这样达成了统一。苏瑞儿是这样考虑的,工作室目前处于起步阶段,主要接的是约稿,通过电子邮件等网络来联系,换环境不影响什么。就算开拓业务,也需要人往外跑,有个容身之处就算不错了。简妮也同意苏瑞儿的想法,这是理性的考虑,可简妮还是舍不得,毕竟以前苏瑞儿来工作室是蜻蜓点水,就属她在这里呆得时间久。
简妮不停地碎碎念着,什么 “依风”咖啡馆的蓝山再也不能想喝就喝了,什么这高档的大楼再也不能给她撑面子了,什么再也不能装白领了……苏瑞儿听她念着,心里也惆怅起来,她首先想到的是“唯一”宠物店里,那只叫“毛线”的猫咪,还有那猫咪的主人,眼看才刚刚熟悉起来,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失去了。
见苏瑞儿也面露不舍,简妮反而扮演起自嘲的角色,安慰起来苏瑞儿,“我们这是‘两个怨家鸣翠柳’,谁叫现在是‘一行衰气上青天’呢!”俩人一起大笑起来。
那边空店联系好,这边工作室里没多少家当,电脑、打印机啥的,用几个纸箱子装装就好了。简妮从街上找了个平板三轮车,车夫把纸箱子拉过去,工作室便算搬完家了。
那两天,苏瑞儿也要搬家了,从别墅搬到公寓里,倪辰恩从杭州回来帮忙。
年轻人离开家的庇护后,总能快速成长。倪辰恩就是这样,他心疼小女友突然吃起苦来,又痛恨自己帮不上实质性的忙。他发现他就像被老鹰庇护在翼下的小鹰,被喂食惯了,有一天发现自己已经丧失了飞的本领。好在搬家这种出出苦力是他能做到的,他开着豪车,一趟趟来往于别墅和公寓之间,热得满头大汗,累得腰酸腿疼,面对苏瑞儿的那一面,总是有灿烂的笑脸。
那日,倪辰恩接苏瑞儿下班。苏瑞儿说要买些生活用品,倪辰恩便将车子停在了超市门口。这时,忽然有人挡住他们的去路。“哇,倪辰恩,你还和这个衰女在一起哇!”苏瑞儿定睛看过去,只见是个装扮艳丽的女人,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耳朵上钉满了耳钉。她是谁?苏瑞儿拧着眉头思索,她有点面熟,可想不起来她的名字是莉莉还是欢欢,在以前玩闹的圈子里见过一两次,好像她父亲是外地人,短时间内发迹起来的。
“喂,欢欢,你说谁呢你,你不会说话就闭嘴!”倪辰恩紧紧地揽住苏瑞儿的肩膀,眼睛里往外喷火。“哟,我说的不就是她么,姓苏的进去了,她家算是完了。少年,不如跟姐混!”那女人佻达地朝倪辰恩抛个媚眼。“靠,信不信我会打你!”倪辰恩的目光扑上去能吃人。“不知好歹!”那女人被倪辰恩的气势吓住,她害怕了,不知道在咕哝些什么,速速闪开。
被人当街泼一身脏水,还是人生第一次,苏瑞儿手心冰凉,脸色发白,眼圈一热,落下泪来,她匆匆用手去抹眼泪。“别理那渣女。有我在,我会努力赚钱保护你的。”倪辰恩用力地揽紧苏瑞儿的腰。苏瑞儿心中一酸,倪辰恩心心念念想给女友争口气,叫踩他们的人不敢小觑,可他年纪轻轻阅历又浅,世上哪有那么容易赚钱的,否则,遍地哪还有人在乞讨。
从滨城回杭州前一天,倪辰恩同苏瑞儿说,他不想给别人打工,哪怕这别人是他老爸也不行,他把自己从小到大的压岁钱取了出来,想和朋友一道创业。说完,他将一枚CC钥匙放在苏瑞儿的手心。
“这是什么啊,我不要!”苏瑞儿语气坚决,执意不要车钥匙。“你工作室离家那么远,公交要转车,我不放心。”倪辰恩急着嚷,额上爆出青筋。“你要创业我没意见,双手支持。可这车钥匙,反正我是不能要。”苏瑞儿低着头,用脚尖使劲地碾地。
“这车我借的,朋友买了新车,旧车还嫌占了车库的位置。对不起,我没能给你买辆新车。”倪辰恩解释道。“讨厌,不要那么煽情啦,把人家都弄哭了!”苏瑞儿将头埋在倪辰恩的胸前,紧紧抱着他,甜蜜和辛酸一齐涌上心头。有这样贴心贴肺的男朋友,夫复何求啊!
从别墅区搬离的时候,苏瑞儿就听妈妈说她已经去过看守所了,那地方条件简陋,苏爸爸精神状况还行。最揪心的是所有的证据对爸爸都不利。妈妈说的这些,让苏瑞儿内心恐慌,安全感是一件奇怪的东西,它产生于体内,却从外部获得养分。最近的倪辰恩无疑令她产生了安全感,可是他们订婚时,两家门当户对,如今自己的老爸倒下了,人家家境依旧殷实,谈恋爱可以不切合实际,但婚姻呢?古往今来太多例子了,没有匹配的利益,婚姻便缺少稳定的基础。
苏瑞儿就这样伸着双臂,抱着倪辰恩,她眼睛微闭,隐约听见有个小小声音:以后呢,以后又怎样?那是来自于她心底的恐慌。她恼怒了,对那声音说,滚开!滚得越远越好,不送!
作者有话要说:
☆、闻琴街六号
搬去的新工作室,在闻琴街六号。闻琴而知雅意,听起来是多么有古意的名字,浪漫又有诗意。可实际情况呢,恰恰与名字相反,根本无半点琴声可闻。
据滨城的考古学家研究,闻琴街在古代是诗书画一条街,套用杜大诗人的那句“滨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来形容,最是恰当不过。
历史翻到二十一世纪的今天,闻琴路变成了背街的巷子,离繁华闹市较远,街上的门面都陈旧不堪。新工作室的左邻右舍,俱是饭馆、修脚铺、窗帘被套店、蛋糕坊等,还有两家小商店,前店后住人的那种。
和之前那种高大上的环境相比,落差不是一点半点,而是相当大,苏瑞儿和简妮在闻琴街灰头土脸地过了一周,却渐渐都喜欢上这里家长里短的气氛,简妮说就跟她小时生活过的地方一样,有种脚踏实地的平实感。而苏瑞儿喜欢上了那家蛋糕坊,每次经过,香味扑鼻,勾起她肚里的馋虫,叫人立刻忘了反式脂肪的危害,不进去买两块红枣蛋糕,她就无法前行。
女孩子们的浪漫仅限于饱了口腹之欲。在财务上,屋漏逢阴雨这句古话不是没有道理,那天,房东来催交水电费,还有后面几个月的预付订金。苏瑞儿捧着现金流水账簿,长吁短叹,发了半天的呆。支出都是硬性的,拖不起,而她们的工作室往杂志报纸交稿后,并不是立等能收到现金,稿费周期少则两个月,多则半年,等米下锅的日子最难过。
想了半天,苏瑞儿回家后打开保险柜,那里面整齐地存放着老爸平时送给她的礼物。她翻翻拣拣,下了很大的决定,从中取出一根金条,黄澄澄的,拿在书需有重量感,上面刻着一行小字--------50克。老爸总是与众不同,苏瑞儿每次过生日,除去生日蛋糕、美衣靓衫外,老爸还会买块金条给她。她是看不上眼的,嘟着嘴巴说:“太俗气!”老爸便笑呵呵地摸摸她的脑袋,说:“女孩子要有些东西用来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