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妮把椅子往苏瑞儿身边挪了挪,凑到她的耳边,神秘兮兮地说:“刚才那个女人,我以前见过。”“哦?”苏瑞儿抬起头看她。简妮见苏瑞儿感兴趣,就来了劲,“我看她去过卓义晖的店里,听说是卓义晖的女朋友,准确地说,是前女友,因为他们早就分了手。”苏瑞儿说:“原来这样,他们从外形上看,好般配的。为什么分手呢?”
见成功地引起苏瑞儿的注意,简妮得意地说:“别人说是她先劈的腿,后来被甩了,又想回到卓义晖身边,但人家卓义晖不同意。她以为自己是谁啊,女神吗?肯回头,人家就要无条件欢呼同意?”简妮的立场明显站在卓义晖这边,说起这些还愤愤不平。
这令苏瑞儿对简妮刮目相看。平时简妮讲话不多,一副万事不理的样子。可是这几句话,她说得痛快淋漓酣畅之极,看来但凡女孩儿都有讲别人八卦的天赋。“可是,她干嘛来找我们?认错门了?”苏瑞儿仍然疑惑。简妮指了指门外的招牌道:“她眼睛比谁都大,这牌子上的字难不成她不认识?”
苏瑞儿闭嘴不语了,她好像知道了个中原委。无非是卓义晖在这边分店里呆的时间长,又时不时往她们这边来搭话,未婚男女走得近些,难免招人遐想。苏瑞儿自认为和卓义晖之间没有什么别的关系,充其量是好感而已。可苏瑞儿不明白伊雪芙同卓义晖明明已经分手了,伊雪芙为什么还对卓义晖纠缠不已?难道曾经爱过,就一直以为对方属于她,可以在对方的世界里通行无阻,她就没想过有什么能永恒不变吗?
第二天,苏妈妈起床时就直喊头痛,苏瑞儿见妈妈脸色苍白,四肢无力,身体虚弱,便致电简妮,说告假要带妈妈去医院。经过了伊雪芙这件事,她有点不想去闻琴街六号,准确地说,她不想看见卓义晖。
这世上最令人不愿意去的地方,看来就是医院了。到处人满为患,人人都挂着沮丧的表情,等待有人救治。排了很长时间的队,苏瑞儿才拿到专家号。好在导医小姐说上午能排到她,苏瑞儿和妈妈便安心坐在休息区等叫号。
苏妈妈身体不舒服,人也变得唠叨起来,讲得大多是和苏爸爸创业时候的事情,“那时候生活很辛苦,你爸爸在工地做小工,然后是大工,最后自己找了几个老乡组了包工队,到处拉活干。”后代们过着的幸福活,基本上是建立在父辈们的艰辛付出之上。苏瑞儿动容地想,她不由得伸出手,去紧紧握住妈妈的手。
“你爸爸早出晚归,经常不在家。留下我带你,你从小身子骨弱,三天两头生病,我最常去的地方是医院,然后是菜场,为了省钱,我还要给你爸爸带的那些工友做饭吃。”嗯,苏瑞儿记得年轻时的妈妈,漂亮又能干,家里住的是大杂院,她收拾得整洁干净。
“这都不算苦,最难的是讨要工钱。有一年眼看快过年了,对方耍赖不愿意付钱,眼看着工友们快要回家过年了,拿不到钱怎么向他们交待,你爸爸硬是在人家办公楼里的过道打地铺,睡了三个晚上。水泥地,又是冬天,他的腿患了风湿性关节炎。”那一年,苏瑞儿也清晰地记得,爸爸在年三十那天终是要上了钱,给她买了一盒大大的蛋糕,爸爸知道她喜欢吃甜食,女儿喜欢的,爸爸总会倾尽全力去满足。
医生门外的电子屏幕终于显示到了苏妈妈的号。苏瑞儿带着妈妈进去,那专家快六十岁了,头发花白,态度相当温和。他问了苏妈妈的病情,搭了脉,量了血压,建议苏妈妈先做头颅CT和颈椎片等检查,以排除脑血管和颈椎方面的问题,好明确病灶,及时诊断治疗。
出了医生的坐诊室,苏妈妈磨蹭着不愿意去检查。苏瑞儿只好打亲情牌,搂着妈妈的肩膀,表情夸张地说:“爸爸已经不在家,妈妈你如果再生什么病,我可怎么生活啊!”苏妈妈受不了这个,只好乖乖就范。
当天下午就取到了各项检查的结果,苏瑞儿带着妈妈再去看那位专家。医生仔细看了一张张片子,说无大碍,主要是苏妈妈血压偏高、动脉硬化造成的头痛,吃药打针即可。
苏瑞儿立刻紧张起来,她问医生:“如果长期患病,会有什么后果?”医生答:“脑部缺血久了,会出现脑血管意外,就是俗称的中风。”
“以后再也不能要打麻将了,长时间坐着不活动不说,输了钱难受,赢了又狂喜,这种大悲大喜,最容易让血压升高。”苏瑞儿同妈妈走出医院,一路上反复向妈妈强调。苏妈妈呢,则唯唯喏喏点头应是。这情景,让苏瑞儿看得有些心酸。以前爸爸在家的时候,妈妈的精神永远是高涨飞扬的,大大咧咧,万事不往心上放。如果可以,她愿意妈妈永远那么飞扬跋扈,颐指气使。
回到家里,苏瑞儿让妈妈吃了药,又安抚她上床睡觉。路过书房时,她想了想,往桌上摆了两个储物罐。看病账单塞和前几天在超市的购物小票塞进其中一个,月底清算支出。她又掏出钱包,刚收到一笔稿费,除去这次看病和日常开支,应该还有节余。她从中取出两张粉红色的票子,塞进另一个储物罐。以前对钱再没有概念,如流水般花钱的行为看来是要不得的,无论如何,今后要养成储蓄的习惯,学会收支管理,才能应对不时之需。
晚上,苏瑞儿躺在床上刷微信,她这才看到倪辰恩发来过语音信息。倪辰恩先说了想她没有她在身边好孤单好寂寞等一大堆情话,苏瑞儿按下话筒键说他好肉麻麻死人要偿命的……
看来倪辰恩也没睡觉,他收到苏瑞儿的微信后,立刻打来电话,说已经找到了合作伙伴,初期投入的资金来源有了保障。他们在杭州考察了市场,打算开家创意家居店,通过网络和实体两种方式,实现线上线下双渠道销售。如果靠样板店打出了品牌效应,再通过吸收连锁加盟能筹到更多的资金。
倪辰恩这些话,听起来有种高大上的感觉,可苏瑞儿头昏脑涨,搞不懂这些。她对做生意是一窍不通的,爸爸是做房地产起家,然后经营百货市场,她在爸爸的翼下被保护着,从来不知道里面的经营之道。倪辰恩家里也是做房地产的,他突然转行,去开家居店,他了解家居市场吗?如果失败了,这就意味着投进去的真金白银就血本无收。大男人和花花绿绿的家居用品连一起,怎么想着这画面都有种不搭的感觉。
眼下妈妈的病比较稳定,苏瑞儿想趁这个双休日去看看倪辰恩。她不想提前告知倪辰恩,她的突然造访,对方带来惊喜的感觉会更强烈吧?
☆、创业
倪辰恩不是第一次到杭州来。爸爸忙生意,无暇顾及他的游玩需求。他是还在学校读书时,跟同学参加过几日游的旅游项目到过杭州,杭州离滨城不算远,半天的车程。
不过倪辰恩觉得那不算真正地到过杭州。跟一群人组团,无非是上车睡觉,下车在经典景区门口照照相,看上两眼风景,导游举着小旗子盯得紧,他半点机离开过队伍的机会也没有。
倪辰恩就是这样的小孩:父辈辛苦创业,有了厚实的根基后,把小孩子好吃的好喝的供养着。孩子们结交的男女朋友也是圈子里的人,他们整天开着好车,聚狐朋唤狗友,四处看有哪里有好玩的东西新鲜的事物,然后就一窝蜂地涌过去。等到长大成人了,或许懂得了世道的不易,将心性收敛,顺利地接过父辈的班。实在太纨绔玩心大的,没办法接班,那就靠着父母,一辈子的吃穿用度不要太挥霍浪费,也能过过日子的。
一度倪辰恩以为这样没什么不好,直到苏瑞儿的父亲出事,他才想起,妈呀,以为牢固坚韧的大树居然会倒下,而这一倒下,房子、公司、钱财等等跟浮云似的,家里什么都没有了。一朝回到旧社会,他看着苏瑞儿,惶恐感顿生,太可怕了!不过那个时候,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安,因为他和苏瑞儿顺理成章会结婚,她家倒了不算什么,他家房子车子什么都有,家底还殷实着呢,养个苏瑞儿是小小的case。
也许是他变得敏感了,也许就是现实发生了变现,他隐约察觉出家里人并不接纳苏瑞儿。苏爸爸出事前,倪辰恩就和苏瑞儿订过婚的。关于订婚,是倪辰恩要的,倪爸爸一向是甩手掌柜,家中事儿由倪妈妈作主,而倪妈妈是“儿子控”,倪辰恩要的,她说不出个“不”字,从不逆倪辰恩的想法。客观地说,苏妈妈认为苏家自家条件相比,还是般配的,苏家姑娘长相漂亮,虽然有些爱娇吃不了苦,可心地善良,就由了儿子去。
苏瑞儿的爸爸苏维世出事的消息传来的那天,倪妈妈正在看电视上播的一部古装剧,有人穿着华丽的戏袍,幽幽地唱:声妓晚从良,一世之胭花无碍。贞妇白头失守,半生之清苦俱非。她眼圈也红了,抹抹眼角,叹息苏家运道不好,说古人有句老话,看人只看后半截,还是很有道理的。
而倪爸爸呢,以前的表态是不赞同也不反对,现在会面露不悦,对倪辰恩流露出要和苏瑞儿结婚的想法,出言制止,理由是苏维世犯的事儿还未定调,他们哪有心情办婚事。可在倪辰恩心里,却这样想,他的爸爸妈妈大概是觉得两家门不当户不对了,在任何一个时代,上一辈都会用传统道德观念来衡量和要求下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