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和妈妈这样谈心,气氛如此的和乐,苏瑞儿不由得坦白地说:“嗯,当然是倪辰恩,我们都订过婚的啊。”她说着脸上飞起红晕。苏妈妈有点奇怪地问:“那上次我住院,送你那位先生呢?我瞧着他是挺好的。”“妈妈呀,你是不是见到谁好,就想让他当我男朋友啊?!”苏瑞儿把嘴嘟起来,以示不开心。
“妈妈当然是为着你好,要不怎么会同意你和倪辰恩订婚呢。不过,咱们这边,订婚也不是代表就要嫁了,有变化也是可以的。倪辰恩那孩子,妈妈是看着长大的,人当然不错,只是从你爸爸这里可以看出来,靠父母是不牢靠的,倪辰恩也没出来帮家里做事,妈妈怕以后你会受委屈。而那位先生,我听说自己已经开公司了。”苏妈妈娓娓道来。
“哎呀妈妈,人家倪辰恩已经学着做生意了,他现在在杭州开了公司,你就放心吧,我们会想办法创造好生活的。”苏瑞儿已经被妈妈的这番话感动了,她的眼角微微有些湿润,怕被妈妈看见,赶紧出言表态,不想让妈妈再说下去。
苏妈妈见状,只好哈哈一笑,说自己的腰已经舒服多了,让苏瑞儿自己回房歇着去吧。
☆、余悲
苏瑞儿正想着这些,这时门忽然推开了,一位医生和护士走了出来。苏瑞儿迎上去,问:“我妈妈她怎么样了?”那医生没出声,继续往前走,护士道:“还在抢救。”说着,她也往前走,并没有停下脚步。
苏瑞儿不甘心,她紧跟两步,还在问:“我妈妈她要不要紧啊?”不知觉中,话音里带上了哭腔。那位医生忽然停住了,他回头问:“你是苏瑞儿吧?”苏瑞儿“嗯嗯”了两声,看向他,那白色的医生帽和口罩之间的眼神好像是自己熟悉的,她迟疑地问:“你是顾医生?”
这位医生点了点头,对她说:“你到我办公室来。”苏瑞儿回头看向李姨,李姨说:“你跟医生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进了办公室,这位医生摘了口罩,果然是之前给苏妈妈看病的那位顾医生。
顾医生最很熟悉妈妈的病情,之前经过他的治疗,妈妈平安出院了,这次再遇到顾医生,真是幸运,这样想着,苏瑞儿的眼里不免升腾起希望,她盯着顾医生的脸,期待地问:“顾医生,我妈她怎么样了?”
可是顾医生脸色的神情有些沉重,他神情疲惫地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深深地叹口气说:“这次情况不好,你要有心理准备。上次出院的时候,我不是给你说过了吗?高血压病人最忌情绪波动。情绪起伏过大,会引起脑动脉痉挛,极易造成脑出血。”
苏瑞儿默默垂泪,上回出院后,妈妈也是记得顾医生的话,时时提醒自己心里要平静,勿大喜也勿大悲,避免情绪波动。而这次骤然是听到与爸爸有关的那些消息,无法接受入狱期限长且财产悉数没收这样的结果,突然之间犯病。她眼泪汪汪地看着顾医生问:“我妈她现在怎么样了?”
“正在抢救,里面是别的医生在主治,我现在去看。”顾医生简短地说着,他随即重新戴上了口罩,起身往外走。只见另一位护士快速向这边奔过来,到了顾医生跟前,声音急促,且低声说:“顾医生,里面在叫你。”顾医生“啊”了一声,三赶紧步并做两步进了抢救室。
苏瑞儿见那护士和顾医生脸色均不好,她控制不住地哭出声来,也跟着往抢救室跑,在门口被护士拦住。她转身抱住李姨,身体瑟瑟发抖,李姨轻轻拍着她,极力安慰她,“太太和小姐福大命大,太太肯定能过这一关的,别怕别怕……”其实李姨也瞧见刚才去找顾医生的护士神色极为慌张,心里也涌出了不祥的预感,但见苏瑞儿害怕的样子,只好强装坚强,要不,还能怎么样呢?
没过多久,抢救室的门拉开,顾医生走了出来,他脸色是惋惜的表情,用低沉的声音宣布:“病人因为血压突然急剧升高,导致突发脑溢血,继而诱发脑水肿,形成脑疝,导致死亡。”
苏瑞儿的天塌了!她眼前一黑,由不得自己地软软倒下了,失去意识之前,她隐约听见李姨声嘶力竭在喊:“医生,医生,我家小姐也昏倒了,快来人啊!”接着是朝她而来的纷乱繁杂的脚步声。
再睁开眼睛时,苏瑞儿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病床上,李姨脸色凄惶地坐在她的身边。苏瑞儿闭了闭眼,缓了缓神,才想起她亲爱的妈妈没有了,为她遮荫挡阳的大树倒了。她想放声大哭,可眼眶里热热的,却流不出半滴眼泪。她的眼泪都去哪里了?原来不过几个小时的时辰,就统统流干了。她转身抱住李姨,双肩不停地抖动着,从喉咙里发出压抑着的哭泣声音。
妈妈就这么没了,爸爸会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妈妈吗?而自己没了妈妈,这世上还有谁能依靠呢?苏瑞儿哀恸地想。李姨轻轻地拍着苏瑞儿的肩膀,心里在一阵阵地可怜这个女孩。
苏家只余苏瑞儿这个未经事的女孩儿,苏妈妈的葬礼全赖爸爸家的亲戚和朋友伸手来帮忙。爸爸老家那平日里来往不多的大伯来了,还有些生意伙伴也很仗义,出头露面,联系各种事宜。爸爸公司里的一些同事也出现了,虽然公司关闭了,但他们念及以前受到过爸爸的器重,在苏家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挺身而出,雪中送炭。对这些好心人,苏瑞儿心里有着满满的感激。
倪辰恩也赶了回来,看望苏瑞儿。简妮一直陪在苏瑞儿的身边。苏瑞儿一直沉浸在伤心状态中,精神状态自然不好。尽管这样,她还是发现倪辰恩有点不对劲儿,情绪低落消沉,这个是自然是,苏妈妈对倪辰恩的态度很友好,有段时间几乎把他当成自己家的孩子一样去疼爱,想必倪辰恩想起这些心里也不好受吧。
只是倪辰恩没怎么露面,来看了苏瑞儿,安慰和劝导过她之后,就不见了踪影。苏瑞儿以为他是去忙那些礼节上的事情,可是她去过那些场面,并没有见到倪辰恩的身影,后来他倒是出现过一次,可是神情上分明有不自在。他到底在做什么?
还有,最让苏瑞儿奇怪的是,怎么没有见到倪辰恩的爸爸妈妈呢?后来她听简妮说起过,倪爸爸和倪妈妈出国旅游去了,联系不上,再说去的地方距离太远,万余里之遥,实在没办法赶回来。
苏瑞儿还看到了司机老王,他比以前晒黑好多,听说他现在开起了大货车,虽然比以前辛苦些,挣得也没以前多,但他是知足开朗的人,来看苏瑞儿时,说自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日子过得算不错。当时刚好倪辰恩也在现场,老王见到倪辰恩时,鼻子里发出冷哼的声音,还是那副嫌弃的样子。苏瑞儿不知一向温和有礼的倪辰恩什么时候得罪了老王,也许这世上真是存在八字不合的现象。
就这样,在众人的帮助下,苏妈妈的葬礼办得还算是体体面面的。最后苏妈妈火化了,骨灰安葬在远郊的公墓里。
至此,苏瑞儿感觉自己在心里上变成了孤儿。虽然爸爸还在,可是他没有人身自由,虽然还有简妮,有倪辰恩,可是路终究要靠自己走下去,成为让爸爸能够依靠的人。
过了几日,庄律师打来电话,告诉苏瑞儿,她父亲的案子要开放审判了,问她是否参加。苏瑞儿当然要去的,那天倪辰恩说在杭州有事要处理,没办法回来,是庄律师作为出庭律师,同她一道出现在法庭之上的。关于案情,苏瑞儿完全不知道具体情况,她只是远远地看着爸爸,鼻子酸酸地,想流泪。
庄律师尽责地进行的辩护。后来,法官宣判,苏维世获刑九年,并处没收财产。苏家哪里还有什么财产,苏爸爸刚被检察机关带走时,公司帐户和苏爸爸的个人帐户都被查封,后来苏家的别墅也被贴了封条。审判后,有关部门对苏爸爸名下的资产进行了清理,公司宣告破产清算,仅有的可怜收益被划走,最后还是卖了别墅才勉强够宣判书中的金额。
以前李姨主要是照顾妈妈的,现在妈妈不在了,苏瑞儿说自己大了,能照顾好自己,李姆也就没必要留在家里了。苏瑞儿让李姨趁着身体好,另外去找工作,李姨其实是不舍得苏瑞儿,看着她长大的,跟自己的孩子差不多,有了很深的感情。
在苏瑞儿的执意要求下,李姨妥协让步了,她手脚勤快,又知礼守矩,其实在人力市场上很受欢迎。最后说好每隔十天半月的,李姨过来看看苏瑞儿,顺便帮忙收拾下屋子。
人都散去了。就连以前一回到家就能看到的李姨,也离家而去了。房间里空落落的,静得都听到自己的呼吸,苏瑞儿闷着头,瘫倒在床上,跟中了魔睡不醒似的,白天连着黑夜连着睡。有时简妮打不通电话,会来敲门。苏瑞儿知道简妮对她不放心,便实话实说,“你且对我放心,我不会做傻事想不开的,我要守着家,等着爸爸回来。”
苏瑞儿的手机基本上是关着的,偶尔开一下,小秘书会显示在关机期间打进来的那些电话号码,基本上都是倪辰恩打的。蜂拥而至的,还有倪辰恩发来的微信。倪辰恩说,他原打算陪在苏瑞儿身边的,可是那边生意离不开人,宋凯元越来越不着调,以前吧倪辰恩还觉得这种叫做自由,可到了想依靠却依靠不上的时候,这其实是命苦了。他想把苏瑞儿接到他身边,苏瑞儿又不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