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听了却是不大愿意了,说道:“再好,那也不过是商户人家罢了。若是皇商倒还使得,他们却已分了家,只是普通商户,如何配得起环儿,且又是个退过亲的。”贾母道:“这退亲之事我已打听过了,乃是梅家不厚道,听着有人诬告了蟠儿便要退亲,后得知蟠儿是被冤枉的又要反悔。薛家却是有气性的人家,不由梅家反悔,硬是退了这门亲事,倒不是因着琴丫头不好的缘故。”贾政又道:“人虽好,门第终究差了些。”贾母道:“要说门第,当初治国府的一位小姐倒是门第高,可偏就做些糊涂事,又是要进冯家正门,又是诬告蟠儿,又是穿逾制的衣服带累府上丢了世袭的爵位,后又出海叫人笑话,回来又卖起什么牛肉来,如今还在狱神庙里待着。这样的姑娘,便是原本门第高了,又有什么好处,不被害死便不错了。”
见贾政有些松动,贾母又道:“且薛家只是个皇商之时王家便嫁了女儿到薛家,如今的薛家比着那时更胜几倍,便是旁支亦比之前要强上许多。早些年我原想过叫珠儿袭爵,或是叫宝玉袭爵,可惜他们如今皆不在。环儿终究是庶子,袭不得爵,二房终究是要分家搬出去的,往后娶亲也不过是六七品官家的女儿,娘家并不比薛家强。且薛家姑娘嫁妆极多,宝丫头出嫁时那嫁妆排场,至今仍有人津津乐道。琴丫头虽不及宝丫头,嫁妆便是少上一半,也算得上极好的了。若娶了琴丫头,往后跟薛家便有了亲亦可互相帮衬着,蟠儿如今才二十,已是七品官了,你这岁数时连个秀才也不是,可见他不可限量。”贾政听了若有所思,过了半晌才道:“容儿子再想两天。”
翌月,陈也俊与探春定了亲,宝簪因着这辈子第一次……腹痛难忍,只得躺着吃些甜的才稍好些,故探春定亲并没有去成。同月贾家又请了官媒来向宝琴提亲。宝簪暗道:这贾家要么没动静,一有动静起来这行动力还是挺可圈可点的嘛。
作者有话要说:1月26日,今天是我的生日,嘤嘤嘤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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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如今的贾家已不及当年多矣,薛家却是富得流油且又出了正经读书人,故宝琴能与贾环说上亲事虽也算高嫁,倒也算不上高攀了许多。薛蝌及其母原本忧心宝琴的亲事,自家女孩儿再出挑却也是个退过亲的,如今贾家求娶倒是放下心来,不过搭了半个月的架子便应了下来,双方又要再议定亲之日。
这日宝簪在薛蟠处听得此事便拉着英莲一道去同宝琴道喜,宝琴此时正在练字,才放下笔便听得宝簪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宝琴与宝簪也是在一处混了几年,后宝钗嫁了,二人愈发亲密,此时听得她的声响,岂有不知道她要来说什么的,当即红了脸同澹月道:“只说我在午睡呢。”说罢又草草理了理书桌跑去床边躺下了。澹月见她如此,不置可否道:“我自然是盼着姑娘能瞒得过人去的,只是二姑娘那儿……”宝琴只紧闭着眼不搭话,澹月不由的一笑,便出了门挡宝簪去了。
澹月前脚刚出房门,宝簪后脚便进了院子,澹月因笑道:“大奶奶同二姑娘来了,可是找我们姑娘?”宝簪一笑,同她道:“哪儿呀,我跟嫂子想来陪着婶娘说说话,也是尽尽我们的孝心。”英莲闻言一愣,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宝簪便偷偷拧了她一把,她只得不说话,只叫宝簪说便是了。澹月瞧着她俩这样心下也乐了,自家姑娘哪里玩的过二姑娘呢,便道:“我带大奶奶同姑娘去我们太太屋里。”宝簪道:“这感情好,多谢。”说罢又拉着英莲一道跟着澹月去了。
薛二太太见了她俩忙叫着坐,二人便寻了位子坐了,薛二太太又道:“二丫头来,坐我这儿。”宝簪又起了身坐到她身边,又听她问英莲道:“怎么今儿有空过来?”英莲笑道:“听着琴妹妹要有人家了,便来向婶娘道喜了呢。”薛二太太道:“亏的你们有心。”英莲只道:“哪里。”薛二太太又问澹月道:“琴儿呢?”澹月道:“回太太的话,姑娘午睡呢。”薛二太太道:“这样的气候,从没见着她午睡,今日她嫂子姐姐来了,她偏就午睡了,快去把她叫了来陪着说话。”澹月忙应了是。宝簪见了道:“婶娘,琴妹妹难得午睡一次,您便让她睡罢,我和嫂子来这儿本是为着陪婶娘说话的,很是不必叫琴妹妹来呢。”薛二太太道:“难为你这样体贴她,偏她是个不懂事的。”说罢又让澹月去叫。
澹月急急地去了,见宝琴仍旧躺着,便推了推她,说道:“就是十个姑娘也斗不过一个二姑娘,姑娘快起来罢,太太叫着过去说话呢。”宝琴瘪着嘴坐了起来,说道:“二姐姐专注扮猪吃老虎十五年。”边说着边穿起鞋来,澹月又帮她理了理衣衫,抿了抿头发,这才带了宝琴往薛二太太处去了。刚进了屋薛二太太便叫着宝琴坐自己的另一边,笑骂道:“你嫂子和姐姐来了,你如何还能再睡着。”宝琴低了头道:“今儿个困得很呢。”宝簪在旁噗嗤一笑,宝琴只作没听着。几人又说了会子话,薛二太太因着要同英莲商议一下宝琴定亲之事,现在薛家各类事务原是宝簪在料理的,只是宝簪终究是个未出阁的女孩儿,这事不好与她商议,便又同宝琴道:“妈和你大嫂子说些事,你陪着你二姐姐说说话去罢。”宝琴应了是,便与宝簪一同出了来。
二人走在园中谁也不说话,待又到了亭中宝簪还是不作声,宝琴忍了许久才捂了脸道:“二姐姐要笑便快些笑罢,你这样叫我一颗心总是悬着,倒不如被你笑话了一遭好放下心来。”宝簪哪里知道她有这个想头,倒被逗得乐不可支,笑着道:“你都这样说了,我便是想笑话你如今也不能笑话了,若是笑话了,那岂不是遂了你的心?”宝簪道:“这时不笑,就一辈子别拿这事笑我了。”宝簪点头道:“行,我必不拿这事笑你。”宝琴方才放下心来与宝簪说笑,二人正说着,又见薛姨妈身边的同喜寻来叫宝簪去说话,二人才分了手,宝簪又跟着同喜去了薛姨妈处。
宝簪到了薛姨妈处便见着薛姨妈在看一些单子,宝簪不知那是什么,只问道:“妈找我?”薛姨妈拉了她坐下,说道:“下月你生日,这些单子你瞧瞧,可有什么要添补的?”宝簪笑道:“妈且让我松快一些吧,过个生日还要我自己操心着看,累的紧呢。”薛姨妈道:“真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原都备好了的,叫你来瞧瞧,若有要的另外再加,你倒是把好心当成驴肝肺,还嫌看几张单子麻烦。”说着又见宝簪撅着嘴托着脸模样古怪好笑得很,又笑出了声来。
宝簪见她笑了,又卖起乖来,只黏着薛姨妈道:“我哪里就成了个把好心当成驴肝肺的人来了呢。我原想着十五及笄是个大生日,既是大生日就必然事多,既事多那便难免琐碎,既这样的琐碎,妈必舍不得叫我烦心,自然就包办了不必我来管。既然是妈在管,那便再无不妥的,故才不愿看这单子。哪成想竟然妈说我不识好歹起来了,我委屈的很呢。”说罢又作出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了。薛姨妈笑道:“得了得了,不叫你看,我只瞧着随便办就是。”宝簪笑着搂了她道:“妈就随便办吧,妈就是随便办也比我办要强上几千几万倍。”薛姨妈见了又笑骂道:“小马屁精,也不知道像了谁。”宝簪道:“咱们家原是皇商,我自然是口甜舌滑。”又引着薛姨妈笑了一回,直骂宝簪是个“促狭鬼”。
待到十一月十五便是宝簪生日,薛家众人聚在一处一道吃酒看戏,并未请外人,故连着屏风也用不着,宝簪十分愉悦。薛姨妈因想起宝钗来,便说道:“大丫头如今有了身子,妹妹生日不来便罢了,竟连句话儿都没有。”宝簪道:“姐姐这样周全的一个人,哪里就能连句话儿也没有呢,必是有自己的打算呢。”话音未落,便听着外头来了赵家的人说赵二奶奶备了礼请薛二姑娘笑纳等话,宝簪眉毛一挑得意万分瞧着薛姨妈,薛姨妈亦笑道:“没忘就好。”薛老爷又请了赵家来传话的婆子来问话,那个婆子又道:“现在天还未暗,二奶奶的礼不好给,只能再等会子罢了。”薛老爷虽不知是何物,却知这必是宝钗的心思,倒也未有多问,直叫人拿了赏钱给那婆子。
有过半个时辰,天色已全暗了下来,赵家人又叫薛家的戏台上停了戏,薛家其余人不知何故,薛蟠和宝簪却猜了个差不离,二人相视一笑。寂静半晌,只见瞬时烟花四射,灯火通明,众人看着皆是喜欢,又叹宝钗果然是个有心思的。烟火放了整一刻的工夫,赵家人又在薛家院中摆起一排的大流星火炮,统共八个,又由八个婆子一道用火折子点起,只见八个火炮一道上天又散了开来,乃是八个大字“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宝簪见了一愣,少女心砰砰直跳,心下感叹二人这些年来的姐妹之情,待要说什么又不知要说些什么,只叫着:“雨荷,替我看赏。”雨荷忙应是,又取了装金银锞子的托盘来,给了那些婆子一人一个小金锞子并两个银锞子,说道:“今儿个姑娘高兴,你们皆有赏。”那些婆子正要谢,雨荷是明白宝簪心思之人,又道:“不必谢我们姑娘,这样反倒叫我们姑娘原本高兴也变得不高兴了。若是要谢,过会子回了赵家去谢我们的大姑奶奶。”嘱咐完后又回了宝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