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姐也端着碗坐到他身边,同鹏煊说道:“他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你别和他计较。”鹏煊点头道:“我不计较。”巧姐又道:“你瞧这芝麻糊都快凉了,你快些吃罢。”鹏煊听了又拿起勺子来自己舀着吃,直吃了嘴边一圈皆是黑的,巧姐儿又拿帕子替他擦净。
宝簪在旁见了同凤姐笑道:“巧姐儿如今很有当姐姐的模样了。”凤姐笑道:“你瞧她现在这样,乃是这些小孩子中她最大的缘故,等明儿刘姥姥带了板儿青儿来,你看她还是不是现在这样。这丫头,娇嗲着呢。”因又问宝簪道:“你是今儿便回去呢,还是在这儿住两日?”宝簪道:“我后儿要去赵家见见姐姐,只在这儿住一日,明儿晚饭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小辈们= 3=
第七十四章
话说宝簪说了今儿住上一日明日便走,凤姐听了道:“你不早说要住,我也给你备间房。”探春笑道:“不必凤姐姐费事,她和我挤上一晚便是,咱们也好说说私房话。”凤姐道:“你倒是不嫌,人薛二妹妹若是嫌了可怎么样呢。”宝簪道:“好好的说说话,偏姐姐就爱玩些挑拨离间的,知道的人自然是知道的,不知道的不知想我是个怎么难伺候的人呢。什么奢靡浮华啊,商户出身啊,上不了台面啊,这类话必是逃不了的,可怜我一个人在你们家,就是有冤也无处诉呢。”
凤姐听着宝簪这话便知她话里有话,只是此时不好细问,只等着过会子找小红去打听一番也就是了,便笑道:“你且放心,若有人真敢这样说话,我必给你出头。”宝簪笑道:“那我领了姐姐这份情了,只是今日我原是说好跟三姐姐一道睡的,姐姐也不必为着这事费心了。”凤姐道:“既如此,也不必你谢我,反倒是我该来谢你,让我还能乐得个清闲。”宝簪道:“你既谢我,那我便受了。”凤姐抚掌笑道:“诶哟,瞧瞧这个客气当福气的。”
宝簪不服的紧,对探春道:“瞧瞧这个人,也是个能当嫂子的?我叫她清闲了,她谢我,难道我还受不得了?要换成是我嫂子,再不会如此的。”探春听着笑了却不说话,只怕自己一说话便会引火烧身,凤姐在旁笑道:“你那嫂子我瞧着她那模样便知是个老实人,薛大妹妹在时我琢磨着她日子过得应当不错,只是如今薛大妹妹这么个体贴的人儿嫁了,你们家只剩你这么个千刁万恶的小姑子,我晚上躺着时常想起来,便会替她捏上一把冷汗。”
她这话说的逗趣,宝簪不由笑道:“你少替我嫂子操心,我原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小姑子了,她再没委屈受的。说我千刁万恶?这可得要问问这天地良心才是。”说的众人又都笑了起来,探春因笑道:“我便不信我同四妹妹哪里不如你了,你倒是自封的快,‘天底下最好的小姑子’,你也真敢说。四妹妹是不是?”惜春摇手道:“我没把话听全,你别来问我。横竖我跟我嫂子之间不如她跟她嫂子这样好,随她自封是京城第一小姑子还是天朝第一小姑子或是这天下第一小姑子,都轮不到我来跟她争就是了。”宝簪听了愈发得意起来,众人又是一阵说笑不必多提。
待稍微晚些平儿便带着鹏煊同姐儿走了,才走了没多久又见下起雪来,凤姐便同姐妹们道:“这下雪天老太太必是喜欢的,咱们一道往老太太那儿去。”说罢又叫了小红、丰儿给巧姐儿与芫哥儿添上衣服,几个丫鬟早在才开始下雪时便各自去拿了自家姑娘的大红猩猩毡,此时正好给姑娘们披上。
雨荷一面给宝簪系上带子一面同她道:“幸好大奶奶心思细密,知道这大冷天的没准就要下雪,走之前特特叫我带上这大红猩猩毡来,不然此时别的姑娘们都有了,独我们家姑娘没有,成个什么样子。”宝簪笑道:“你在这儿说我嫂子好,她也听不着,不如我帮你记着你说的好话,回去找哥哥领了赏咱们对半开?”雨荷点头道:“不愧是姑娘,到底比我强上许多,换了我,再想不出这样双赢的好主意,就照姑娘说的办。”说罢,两人又玩起了三击掌。
惜春在旁见了道:“你们这两个人,系个大红猩猩毡也这样高兴,倒真是难得。”宝簪笑道:“你不懂的。”惜春道:“你能有什么稀罕事,我才不想知道。”边说边由着彩屏替她搭理。有过会子众人已凤姐为首,一行人浩浩荡荡又往贾母屋里去了。
才刚进了屋,便见巧姐儿一口一声“老祖宗”跑到贾母身边,贾母拉了她坐了,芫哥儿见了便也跟着叫“老祖宗”又要挣扎着下来。贾母忙道:“快放下来,别脱了手摔着了哥儿。”奶嬷嬷听了,忙小心翼翼的放了芫哥儿下来。别看芫哥儿虚岁才三岁,两条腿儿迈的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贾母身边,叫道:“老祖宗,我被抱的累死了,要坐。”贾母见了他那包子脸可爱的很,又听他说了这话,心里喜欢的不行,便叫鸳鸯把他抱上了炕一道坐着,众人又各自寻了位子坐了。
才坐定,又听巧姐儿道:“老祖宗您别被芫儿给骗了,他就是想坐炕,炕热,椅子凉。”芫哥儿气鼓鼓的道:“我没骗人!我没说过炕是凉的椅子是热的!”众人听了皆是乐不可支,巧姐儿也咯咯咯地捂着嘴笑了起来,贾母更是捏着芫哥儿的脸道:“是了,我这乖孙最实诚,哪里会骗人。”芫哥儿又委屈的指着巧姐道:“老祖宗!她!”贾母笑道:“是你姐姐不好,胡乱编派你。”芫哥儿道:“老祖宗!罚她!”贾母道:“确是要罚,你看着怎么罚才好?”
这个问题倒是把芫哥儿给难倒了。打手心?这个不成,姐姐的手心被打了,手肿起来就没人给自己绣小老虎了。罚写字?这个也不成,姐姐被罚写字肯定要写得很晚,既然很晚,那姐姐不睡自己也别想睡。罚练琴?不成,不成,这个最不成了,姐姐最讨厌琴了,每次练琴的时候那曲调……芫哥儿变了脸色,苦思冥想了一阵子,才悠悠的开了金口道:“罚姐姐不许坐炕上,叫她坐椅子上去,椅子凉。”巧姐儿听了,冲着芫哥儿鼓了鼓脸,寻了个宝簪身边的位子坐了。贾母笑道:“现在芫儿可消了气了。”芫哥儿嘟着嘴道:“一点点。”又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今儿个先这样罢,老祖宗我饿了。”
贾母因问鸳鸯道:“饭可备好了?”鸳鸯道:“老太太去了厅里坐好就好了。”贾母听了便叫鸳鸯搀着自己,又叫晴雯抱着芫哥儿,与着众人一道到了大厅中的圆桌处一一坐下,这才发现外头下雪了。
为着这个又问鸳鸯道:“这雪下了多久了?”鸳鸯摇头道:“我一直跟着老太太在里头,也没瞧见下雪。”说罢,又问晴雯。晴雯道:“这雪下了有一阵子了,在琏二奶奶和姑娘们来之前便开始下了。”贾母道:“怎么下雪了也不知会我一声。”晴雯道:“我看着老太太闭目养神呢,便没敢打搅。”贾母听了觉着晴雯说得也是有理,便又笑道:“你这丫头如今倒比以前知事了,只是下次再见着下雪,便得叫我看。”晴雯低头应下。鸳鸯又笑道:“下次晴雯必不会不敢叫老太太看雪的。所幸今儿个雪还没停,老太太照旧有的看,既养着了神,又看到了雪,可见老太太有福,这雪也想让老太太瞧一瞧才肯停呢。”她这话贾母听了最觉着顺耳,众人在旁又都一一称是,贾母更觉高兴,又叫着待会儿要拿酒上来叫众人一道喝。
凤姐听了因笑道:“这姑娘们都有酒喝了,老太太可记着叫她们给我留上一口,别等我伺候完老太太,这酒便没了,叫我辛苦了一顿饭的时间,连点酒味都闻不着。”贾母笑骂道:“瞧这寒酸劲儿,连口酒都要与人争,叫人听着还以为我这太婆婆虐待孙媳妇。”惜春笑道:“老太太别理凤姐姐这个贫嘴滑舌的,她要吃酒,等会子随便给她壶酒就是了,反正她伺候老太太不得吃酒,也不会知道最后到她手里的跟老太太给我们吃的不一样呢。”贾母笑着道就依四丫头说的办,与众人又是一通笑。
笑过之后,贾母才同凤姐道:“今儿个薛二姑娘来了,让你托她的福,不叫你伺候了,也坐着一道吃罢。”凤姐听了忙道:“我可要谢老太太的恩,也谢薛二妹妹了。”说罢又坐下了。等着几个丫鬟赏了菜,瞧着贾母要吃哪个,凤姐仍旧起身伺候。
后贾母赏雪心欢,又趁着酒兴说道:“若是林丫头在此处,必要同你们几个一道作诗了。”凤姐卖好道:“老太太既喜欢看姐妹们作诗,不若此时就叫她们作上几首来。”众人也道乐意作诗,贾母听了很是喜欢,笑道:“那你们便作上几首叫我瞧瞧。”又叫丫鬟们把菜收了只留酒,再叫鸳鸯、晴雯、琥珀等人铺纸研墨。
众人中本是湘云诗才最高,旁人皆不如她,可偏宝簪乃是穿越而来,虽不会作,但也会抄,默了首郑板桥的咏雪,虽不比湘云的辞藻,却胜在新巧有趣,倒能与她分庭抗礼。惜春笑道:“往日从不见你作诗,谁知你竟是个深藏不露的。这样的诗,也就你这么个古怪人能作,换了别人都想不来这个。”宝簪暗道,这是扬州八怪的诗,你觉得古怪那就对了。只是心中虽如此想,这面上自然是不露的,只笑着说道:“我也只能作作这样的打油诗罢了。”惜春笑道:“你也不必谦逊,这个诗稿我留着可好?”探春问道:“你留这个做什么?”惜春道:“到时候林姐姐来了,我给她看稀奇。”宝簪道:“你要便拿去,这值个什么,还来问我一问。”惜春道:“这便好了。”说罢,果然叫彩屏将宝簪的诗稿收了放好,之后黛玉见了这诗稿又是如何,此乃后话,暂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