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你事儿,少说两句行不?”赵文凤拿眼神制止女儿,又转向李扬,“咋回事啊?啥东西?很重要吗?”
不等李扬答话,田歌又补充,“李扬,这跟妈没关系,是我让妈洗的,当时衣服上全是酒味,眼看天也热了,穿不大着了,不洗还等着发臭啊?门厅里挂那么多衣服挤得慌,能不用的就赶紧洗了收起来,怎么啦?还洗出罪过来了?”
在岳母面前,李扬自感失态,没理田歌,立即冲岳母咧咧嘴,故作轻松道:“没事儿,妈,没事儿,忙一天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赵文凤满腹狐疑地瞅瞅他,“真没事?”
李扬点点头,肯定道:“真没事,你休息吧。”
赵文凤表情有些恹恹的,转身回了南卧,轻轻带上了门。
李扬回到小北卧,蹲下身,拧开矮柜上的台灯,将潮乎乎的纸团凑到灯下,瞅了又瞅,终于在纸团上找出了一个毛边,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试图将它展开,一点点都不敢用力。然而只是一碰,毛边就碎了。
李扬脑袋嗡嗡地响,一颗心仿佛掉进深渊里。
纸团的原身,是一张写了字的纸条。
这不是一张普通的字纸,是一张借据:
今向好友李扬借款贰拾万元人民币整(私用),使用期限为两个星期,即日起至20××年×月×日一次性归还。立字为据,特此为凭。
借款人:魏春风
落款时间为三天前。
一张床垫横在地板上,李扬坐在床垫上,大脑混沌,心乱如麻,脑子痛得仿佛顷刻间钻进一群虫子,无数的虫子,百爪抓挠,万嘴噬心。
田歌洗漱过后推门进来,歪起脑袋,对着他的脸瞅了好一会儿。
“怎么啦?”她问。
李扬仿佛没听到,毫无反应。
“受什么打击了?发什么呆?”她又问。
“发呆了吗?”他猛地抬头,瞅瞅她,立即克制了情绪,不露声色把纸团捏到手心里,尽量让语气平稳,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三更半夜了,都劳累一天了,这时候万万不能引发家庭大地震,影响全家人休息,“没怎么,怎么?你还不睡啊?”
“我就要睡,你还不睡?”她瞅着他。
“睡啊。”
“那还不去洗?几点了都?”
李扬弹起身来,去了卫生间。再回来时,田歌已经躺下,却睁着两只大眼睛,眼神亮亮的,一点睡意也没有。
李扬挨着她躺下,合上双眼。
“你那字条到底是什么东西?财务票据?购货发票?很重要?”田歌侧过身,一只小手绕到他胸上。
“没什么,一张发票,没什么大不了,我再想办法,你别管了。”李扬眼皮没抬一下,顺口搪塞。
“困吗?急着睡啊?”
“有事?”
“还没和你谈房子呢。”
“太累了,明儿再谈吧。”
卧室里静下来。李扬伸手拧灭了台灯。如水的月色,从头顶的天窗漫进来,小屋里立即被曼妙轻纱笼罩了一般。
“周丽倩今儿结婚。”田歌又来了一句。
“嗯。”
“要你去,你不去,反正我朋友的事,你从来都不放心上,算了,我代表我们夫妻俩了。”
“哪有时间啊?人家结婚都放到周末,她可倒好,今天周几?单位的事都忙不过来呢,还参加婚礼?”
“这日子可不是随随便便定的,人家按着阳历和阴历给合出来的大吉之日,人家合个好日子,还看你星期几有时间?”
“行了行了,不困吗?睡吧。”李扬对她的话题毫无兴趣。
“我不困,”田歌身体靠过来,伸过一条长腿,树藤一样缠到他身上,“典型的闪婚,从认识到结婚不足仨月,彼此都没有多少了解,将来能幸福?”
“幸不幸福,你操这么多心干啥?”
“我好朋友呢,我能像你这样,漠不关心?”田歌道,“不管怎么说,总算嫁了个有钱人,单位有女同事对这事很不理解,说她凭什么啊,学历也不高,就算长得还行吧,年龄也不占优势了,年过三十的老姑娘了,还能嫁到条件这么好的男人……”
“你还是她好朋友呢,怎么也这样说?你也嫉妒她?”李扬回了一声。
“我嫉妒她干吗?我这是转述别人的看法,我替她高兴都来不及呢,熬到三十一岁才嫁人,父母都急出白头发了,挑来挑去挑了这么多年,不就为找一个有钱人吗?容易吗?不像我,急匆匆把自己嫁了,当初连选择一下都没有。”
“怎么没选择?那个牛同学,还有那个马同学,不都被你淘汰了吗?怎么又说没选择?要是后悔,明儿给你自由,我看你哪方面都比周丽倩强多了,嫁个有钱的更容易。”
“还是算了,我就认了命吧,嫁都嫁了,我老公当然是最好的啦,要不然也不能腻到现在吧?”田歌几根手指在他胸脯上弹琴一样敲了两下,哧哧地笑,“别说,周丽倩这家伙,还真有两下子,跟她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最近才发现,她那双勾魂眼,特能勾人,一般男人都受不了,不过以前那些男的吧,东一个,西一个,人家也就是跟她玩玩,没想到这次这姓柳的还真动了心,连周丽倩自己都没想到。”
“还不困?”李扬扒开她的手和脚,翻了个身,把后背丢给她。
“浑球蛋,不理你了。”田歌弄个没趣,也把身子翻了过去。
没一会儿她又翻过来,“你肯定有事,告诉我,到底什么事?没事不会这副德行。”
“春风没了。”
“什么?”田歌仿佛没听明白。
“春风出事了,车祸,人没了。”
“老天爷,真的呀?啥时候的事儿?”田歌张大了嘴,眼睛也瞪得圆圆的,接着,她又在极度震惊中,闭上了嘴,脑子里却闪出丝缕怪异的念头:怎么搞的?这个日子,本是很吉利的,要不周丽倩也不会把大喜之日定在今天。
怪了,自己的蜜友大喜,李扬的哥们儿大悲?
李扬又翻过身来,仰躺着,整个人像失去骨头一样,浑身软得像面条。从下午到现在,他也觉得这不是真的,可是,耳边的哭声还在嗡嗡作响,挥之不去。
田歌的身体贴过来,似乎要给他安抚,一声不响紧紧地抱住他。李扬待了一会儿,又翻身起来,去了卫生间。脸上,全是泪。他用冷水抹了一把,一抬头,看到田歌披着睡衣从身后的镜子里望着他。
“对不起,”她说,“我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应该早些告诉我。”
“唉,”李扬长叹一声,“告诉又有什么用?只能带来负面情绪,能挽回这场车祸吗?”
回到床上,李扬疲惫地闭上双眼,却丝毫都没有睡意。
脑子里塞满了魏春风的死和那二十万借款的事。
这一天他确实受了打击。魏春风在一场飞来横祸中突然失去了性命;被他借去二十万时留下的借据,一夜之间变成一团垃圾……李扬的心口,被一种压抑的悲痛和混乱牢牢地堵着。很想和妻子聊一聊,把堵在心头的乱麻,一五一十掏出来,可在万籁俱寂的夜晚,掏出来又能怎么办?自己松快一点,再去堵她?
理智告诉他,借出钱的事万万不能说,否则,至少这个晚上肯定是过不去了。还有赵文凤,千万不可让她知道。二十万,买房计划里的首付款,几个家庭凑起来的,是小事吗?这可是要命的事。李扬不得不以最大的克制力,凭借疲惫和睡眠,掩饰了心里刚刚被炸裂的那个黑洞。
死亡,是桩大事,朋友的死亡,更是一场难以承受的情感劫难。田歌立刻就变得乖巧了。看到李扬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她也无法安然入眠。
“来,我给你按两下吧。”
“算了,都几点了,别折腾了,你先睡吧,别管我。”
“你不睡,我能睡得着吗?”
夜已经深了。田歌打开台灯,披着睡衣爬到床头,掀开被子一角,不由分说将李扬一条腿扳过来,以精湛的中医手法,给他按摩腿部及足底穴道,帮着缓解焦虑,助其入眠。
4
二十万,不是个普通数字,在只靠工薪养家糊口的李扬这里,它绝对是个大数目。它不是他借工作之便偷偷挪用的公款,也不是悄悄瞒着家人年年月月零积碎攒积累起来的私房小金库。它是他和田歌的全部家庭积蓄,其中还含有田歌母亲的一笔血汗钱。
几个月前,位于松岭路的“宴山庭”开盘,田歌拉着李扬去看房,因为去晚了半天,被告知房子卖完了。当时售楼处门庭若市,熙熙攘攘的,三五成群的购房者,有中老年夫妻一对又一对的,有年轻小两口一双又一双的,也有老中青三代一齐来的,新楼房资源紧俏、奇货可居,供不应求的大好局势,使售楼处工作人员一个个恃房倨傲,对登门求房的客户们都爱搭不理。
当极度的失望明显挂在田歌的脸上时,一位售楼小姐及时地主动接待,像忽然出现的救命稻草,给了田歌新的希望。售楼小姐说:“一期卖完了,二期还没开盘,你真想要我们的房子,可以等二期,好房子不怕等。”田歌问:“二期什么时候开?”售楼小姐说:“具体时间还没定,你可以留下联系方式,开时我通知你。”田歌又问:“二期大概什么价?会涨吗?”售楼小姐回答说:“现在房子都在涨,二期可能也会往上调一点。”田歌问:“会调多少?”答说:“这个还不清楚,要等上面通知。”田歌问:“预期多少呢?”答说:“还不清楚,我们也在等消息。”田歌问:“根据你的经验,估计会调很多吗?”答说:“应该不会吧。一期均价一万四,我估计到时候也就上调几百块钱吧。”得到这句话,田歌把坐在售楼处一角沙发上的李扬拉到售楼大门之外的一个僻静处,商量了半小时,然后决定订一套二期的小户型。再回到售楼处,田歌找到那位小姐请教,“开盘时怎样才可以及时选到房子?会不会一开盘立即又是售罄了?”售楼小姐说:“二期下周就开始认筹了,你们先交上认筹款,取得贵宾会员的资格,届时一开盘,就有优先选房权了。”田歌问:“也就是说,如果不办贵宾会员,就没有选房的资格?”售楼小姐说:“也不是没有资格,主要是贵宾优先把房子选完了,就没有房子可供不优先的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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