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流丹捂着肚子跌坐在地板上,腹部一阵阵的抽痛,她清晰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远离自己。
看着她满脸的痛楚倚靠着桌角,江屿辰眼皮突突直跳,垂眸看了看自己摊开的手掌,而后紧紧蜷起,连手背的青筋都清晰可见。
有一股液体顺着大腿滑下去,湿湿滑滑的,宋流丹想哭,可不知怎么却笑了出来,那笑容仿佛是一把刀子直直地□□江屿辰的心底。“是你杀了它。”她一字一句极缓极缓的陈述事实。
殷红的血迹印在地板上,江屿辰酒醒了一大半,他蹲下身去,抱起她:“我送你去医院。”
被他打横抱起,腹部的疼痛感越发的强烈起来,宋流丹靠在他的怀里,那么温热的身体,却有一颗冰冷至寒的心。“你是故意的,对吧?呵呵……挺好的,连手术费都省了呢……”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很难闻,这是宋流丹醒来后的第一反应。
调整输液管的护士见她醒来了,关切的询问道:“宋小姐,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宋流丹去摸自己的肚子,那护士小姐露出很遗憾的神色,宋流丹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孩子已经不在了。
那护士小姐见她骤然苍白的脸色,愈发显得楚楚可怜起来,安慰她道:“宋小姐,您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会有吗?宋流丹却已经不敢再抱有幻想,这个孩子她既然留不住,只要她还待在江屿辰的身边,恐怕都不会有做母亲的机会。
“江先生,宋小姐身体还没恢复,您不能在病房里抽烟。”
听见小护士的斥责,宋流丹才注意到站在窗台边儿的江屿辰,她没想到他还留在病房里没离开,更没想到的是他即刻掐了烟,说了句:“抱歉。”
能让江屿辰道歉,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宋流丹惊讶的发现那小护士脸蛋儿竟然倏地一红,挠着后脑勺垂着头从病房里出去了。
宋流丹讥诮的勾唇,真可笑,原来非但是男人,就连女人,都是视觉动物。
瞥见她唇角稍纵即逝的浅笑,江屿辰蹙起了眉头,大步绕到床边儿,探手去摸了摸她冰凉的额头。她先是一愣,而后逃似的抱着被子缩着身子往床头躲去,就连看着他的那眼神都是防备的愤恨的。
大约是她的动作惹到了江屿辰,因为他的脸色变得很不好,阴沉沉的。“反应这么灵敏,就是没事了?”
失去了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没事?宋流丹心脏抽痛,别着脑袋去看窗外,将后脑勺留给他。
江屿辰语气更冷了,“宋流丹,你别给我找不自在!我不自在了,你也甭想好好过!”
她已经片体鳞伤了,哪里还会有好日子可以过?反正孩子也没了,宋流丹倒像是豁出去了,她声音轻飘飘的的:“你还能怎么样?孩子已经没了,你还能用什么威胁我?”
这副漫不经心的语调彻底惹怒了江屿辰,他掐着她的脖颈逼迫她转过头来,阴鹜的目光望进她的眼底:“你最好认清楚自己现在的位置,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资格用这副语气跟我说话!”
对,说得难听点儿,她现在就是他江屿辰的禁、脔,他只消动动手指头,就可以要她的命。可是不过就是一死,现如今,她还有什么怕的?“我当然清楚自己的地位,否则绝不会任由你糟蹋三年!”
糟蹋?江屿辰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当初是谁哭着闹着说爱我、要嫁给我?”
那时候的自己可真是不知死活啊……宋流丹自嘲的笑笑:“可是那个宋流丹——已经被你逼死了。”
清楚的看见江屿辰浓黑的瞳仁急速的收缩,宋流丹毫不怀疑——只要江屿辰的手上再用点儿劲儿,就可以卡断自己的颈子。可她不害怕,反倒期待这种解脱。
她平静的等待着他给的结束,可一分钟过去了,江屿辰却松开了手,拿手背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脸颊,用一种很轻巧的语气说:“我要是宋翼,我都后悔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孝的女儿!你想死,的确是简单得很,网上有一百种死法的教程,你随便挑一种实践都可以去见阎罗王!可是别忘了,你老爸还在病床上躺着呢,虽说是活死人,可好歹还有呼吸呢。你如果想要他给你陪葬,我倒是没什么意见!”
呼吸急促不已,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摸着自己的胸口,她恨地咬牙切齿:“江屿辰,你不怕报应么!”
江屿辰却是轻轻笑了:“信,当然信,否则你怎么会有今天呢?你说,是不是?”
她终于又忍不住落下眼泪,滚烫的泪珠滑入唇际,苦涩至极。“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恨你。”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怨恨这个男人,她曾经那样深爱的人,爱到骨子里的人,竟然在某天变成了自己的仇人。
他眯起眼睛来,“你没资格恨我,怪只怪你投错了胎。”
宋流丹无力的阖上双目,全身没有一点儿力气,只感觉到腹部一阵阵的刺痛。
她要离开,她必须离开,否则,总有一天她会被这个男人逼疯!
可是谁能够帮她?
若是要离开,宋流丹必然要带走宋翼。宋翼在疗养院里,病房门口一直有保镖守着,江屿辰一直都在防着她。
脑袋里突然掠过一道身影,宋流丹握紧了拳,对,赵赫,赵赫可以帮她。
☆、Part 3
在医院里住了一个礼拜,李妈忙前忙后的照顾着,宋流丹不忘记提醒她:“李妈,你可千万别告诉尧旋阿姨,我不想让她担心。”知道季尧旋疼爱自己,若是这事情叫她知道了,免不了引起她同江屿辰的争执,母子俩之间原本隔阂就重,宋流丹不希望再拿这些事情去扰乱季尧旋礼佛的清净日子。
李妈将补血养气的汤品倒进碗中,用瓷勺喂她,又叹了口气:“这次少爷真是太过分了!”
宋流丹确实觉得饿了,接过碗勺自己喝着,喝了小半碗才说:“既然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怪谁都无济于事了。”
“你倒是看得开。”
宋流丹微微扯了扯唇,不是她看得开,只是她再清楚不过自己的处境,怨恨江屿辰又有什么用?他会愧疚么,他会伤心么,会难过么?当然不会。既然他说了恨宋家,那么她过得越悲惨恐怕她就越开心。
如今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然后找机会逃走。
自打第二天两人起了争执后,江屿辰一步都没再踏进病房,倒是阿启来过几次。这天阿启又提着一篮水果来,竟然有她最喜欢的枇杷,宋流丹看了眼静静地躺在水果篮中的枇杷,眼眶忽然酸酸的,别过头看向窗外。
“公司最近准备收购几家中型饮品公司,辰哥脱不开身。”阿启一边剥着枇杷一边解释道,“你就好好休息,什么事都别想。”顿了一顿,又安慰道,“你还年轻,孩子以后也……”
话一出口,阿启又觉得自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虽说这次是意外,可就算没有这场意外,江屿辰就会同意流丹把这孩子生下来了?
果然,宋流丹一听见他这话,肩膀就塌了下去,脸色也惨白惨白的,阿启后悔死了,一巴掌扇向自己的嘴:“我这张臭嘴!”
“不怪你。”宋流丹半垂着眼睫,接过阿启递来的枇杷,尝了一口,轻声道:“怎么这么苦。”其实枇杷很甜,大约是心境的原因,连舌头也失了灵似的,入口仿佛是苦瓜的味道,苦涩不堪,几乎要叫她流出眼泪来。
粗线条的阿启没明白过来,又伸手拿了只枇杷剥开,尝了之后评价道:“不会啊,多甜呐!”伸手去摸了摸宋流丹冰凉的额头,“你是不是生病味觉都失灵了?”
宋流丹笑不出来,象征性的弯了弯唇,眼睛却是黯淡无光:“也许吧。”
阿启看宋流丹心情不好,变着法的讲笑话逗她开心,尽管都是些冷到南极的笑话,可宋流丹感动的很,在江家,除了季尧旋,就李妈阿启是真心待她好。“阿启,谢谢你。”
她拼命挤出一个笑,可是那笑却比哭还让人觉得心酸。阿启忽然觉得口中的枇杷也跟着变苦涩了,丢进垃圾桶里,抽了张纸巾擦擦手,阿启道:“一切……都会好的。”
闻言宋流丹突然轻笑,眼角几乎溢出泪滴,会好么?
每一个晚上她都会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场梦,一觉醒来,一切都是好的,所有的一切都不会不一样。然而事实残忍的告诉她,这不过是痴人说梦。
第二天出院,阿启来接她出院,没想到连江屿辰也来了。阿启打开后座车门,宋流丹定定的站在车门外,局促不安。她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如往常般面对江屿辰,他出现时那种低气压简直是让她想要窒息。阿启见她一动不动,再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江屿辰,拿手肘暗地里戳了戳宋流丹,压低了声音在她后耳嘀咕道,“流丹,快上车呀。”
她咽了咽喉咙,有些无力,而江屿辰收起报纸,转过头朝她望了一眼,“上车。”
不上车,难不成落跑?宋流丹知道自己没得选,于是坐进去,李妈坐在副驾驶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