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猫?我怕你再滚下台。”他想了想又说,“看你现在精力充沛的,那天从台上摔下来没摔坏啊。这样吧,你输了就在爷爷的寿宴上跳广播体操,家里正好有一套李小龙的运动服,穿那个跳好了。”
穿李小龙的运动服跳广播体操?他说得真轻松。我暗自给自己捏一把汗,最后一次做广播体操是三年前的事情,除了伸展运动几乎忘光了,无法想象李小龙跳广播体操的画面,脑子里只有公园劲舞团大妈扭秧歌的节奏。苏烈整人的点子不是一般的****。
你就等着画烟熏妆吧。我在心里偷笑。一个红灯,两个红灯,三个红灯,连续三个红灯让苏烈紧张起来,他从后视镜里不爽地看我一眼,踩下油门在车流中加速穿行。
有件事,来参加苏烈爷爷寿宴时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遇到钟斯宇。我正在找机会对他说明情况,我不希望我们之间一直存在芥蒂,这么多年的感情,被我自己搅得乱七八糟。
至于芸珠,进到房子里第一个遇到的熟人是她,她热情地招呼我,把我带到苏老爷子面前,使我暂时放下微微的不自在。
老爷子不喜欢被打扰,寿宴一个人躲在书房里,把客人们都晾在大厅。书房里藏书很多,相当于一个小图书馆,四面墙上按照编号整齐地码着各国书籍,书架上没有一丝灰尘,据说爱书之人心地都不坏。行万里路不如读万卷书,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见多识广的人心胸宽广才不会把一点小事放在心上。老爷子很高兴我来参加他的寿宴,拉着我的手说:“你来了我很开心,阿烈那小子还算守信用,帮我把你叫来了。上次你到这里来受了委屈,我说要给你赔礼道歉,你有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或者是特别想要做的事情?”
“苏爷爷,我叫您爷爷可以吗?”我说。
“哈哈,当然可以,我求之不得,我这个老头子怕是没有儿孙满堂的命,多一个孙女多一份热闹。”他开怀大笑。
“爷爷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上次的事情过去这么久,我早己不放在心上,多大点的事儿,怎么能让您赔礼道歉,何况我和苏烈是朋……是同学嘛。”老爷子人品比苏烈不知道好几万倍,我在想,难道我说要架私人飞机,他也会满足我?我要不要开口试试?
“你但说无妨。”他坚持,目光有神而深幽,可以穿透人心。
其实真没什么事,我早已不把吃土豆打嗝的事放在心上。不过说起来,我还真的有件特别想做的事,眼睛一闪笑咪咪地问老爷子:“真的什么事都能帮我办到吗?”我想到一个完美的点子,天助我也,这么好的机会,恐怕今后再也不会有了。
他笑了,注视着我点点头,某一瞬间他目光背后的某种东西和苏烈很相似,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捉摸不透。
管家明叔一直雕像似的站在边上,我不想让明叔听到,于是附在苏爷爷的耳朵边,告诉他我想要做的事情。他微微耸着有些花白的眉毛,继而哈哈大笑,边笑边点头赞同:“好主意,是个好主意,看来今年有点意思。”
老爷子招招手,让明叔去请苏烈过来。没多久苏烈推开门,我看到他的脸,忍不住大笑特笑,他没有食言,已经画上烟熏妆,黑色眼线,黑色眼影,眨眼间风情万种,电死个人。我看他穿着正经的西服搭一张哥特风的庞克脸,笑得直不起腰。苏烈黑着脸,朝我翻了好几个白眼。我跟老爷子说了我们打赌的事,老爷子也忍不住笑了,直说有意思。老爷子大多数时间待在这栋阴森森的房子里,乐趣少,所以才会觉得什么都有意思。
“阿烈,你不是说没想好要送我什么寿礼吗?我想好了,你给我们反串一次如何?这是林麒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老爷子霸气开口。
“爷爷!你跟林麒瞎闹什么?”苏烈苦叫。他狠狠瞪我一眼,知道是我搞的鬼。我站到老爷子身后,如果我是《复仇者联盟》里的美国队长,他就是我的超级盾牌。
“这样吧,林麒,你和阿烈一起反串如何,那将更有意思。”他笑眯咪的,我无法拒绝。
出了书房,苏烈用力抓住我的手反剪在背后:“行啊林麒,拿我爷爷当靠山,出这种烂主意,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他亲孙子,我出洋相就是苏家出洋相,也等于他出洋相。”
“很痛。”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挣脱到离他三米远的地方,“爷爷允许的,你不许耍赖。”我倒是没有想那么多,苏爷爷看起来很开心啊,哪有苏烈说的那样心机重。
“你们在这里啊。”
芸珠从大厅走过来,她身穿纯白的小礼服端着一杯香槟,头发在后面梳一个光洁的辫髻,周身散发着光芒。钟斯宇紧随其后,看到我和苏烈,同往常一样朝我露出招呼性质的笑。四个人站在一起,不知为何突然没人接着说话,气氛变得尴尬,空气凝固了似“你们都在这里啊!”
杨朵薇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谢天谢地,尖声划破冰层般的气氛,我第一次想感谢杨朵薇的出现。她一身华丽丽的金色,像个高贵的……我形容不出来,她那身紧身的金色礼服,裹出她妖烧的身段,配上复古的妆容,非要说的话,更像一条金蛇,一条美丽的金蛇,往人群中一站绝对是最显眼的一个。
苏烈拉着我往更衣室走,边走边让身边的佣人给他拿那套李小龙运动服。杨朵薇在后面嘀嘀咕咕什么我听不清,倒是钟斯宇和芸珠的目光一直打在我们的背上,像被打了几束冷色灯光。
我在更衣室里换好李小龙运动服,看见镜子中的自己,忍不住用拇指擦过鼻子比一个李小龙经典动作,做几个高踢腿,把旁边的佣人都逗笑了。
“叔女”定律之一:无论身在何处,永远别忘了自娱自乐。
换好服装出去的时候没看到苏烈,在门口撞上一个人的胸膛,抬起头看到钟斯宇温柔而略显惊讶的目光。
“怎么打扮成这样?”他哭笑不得地问道。
我挠挠耳朵,解释:“给爷爷的寿宴准备表演节目,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来两招看看。”黄色的运动服好像有魔力,我有点李小龙上身,钟斯宇用手拦下我在空中胡乱比划的手,轻轻捉住我的手腕:“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我感受到他手掌传来的温度,整个人像被注射了镇定剂,静静地跟着他。
我们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面的墙壁由巨石堆砌而成,细看之下每块巨石都是单独形成没有人工痕迹,巨石与巨石之间的缝隙几乎贴合在一起,很难想象这是多么浩大的工程。一盏盏的水晶灯镶嵌在墙上,灯火通明,走廊的尽头是整座房屋的背面。天还没有完全暗下,像烤成渐变色的青瓷,城堡后面是一小片绵延的小树林,棵棵笔直得像整装待发的士兵。避开大厅里的人群和音乐,这里显得难得的清静而诗意。屋后有露天的石坪,石坪左边就是苏烈家的私人高尔夫球场。
我和钟斯宇站在石坪上,欣赏白昼消失前最后恩赐的美景。在这片良辰美景中,我忽略掉自己身上那套黄色运动服。
“林麒,你那天问我还爱不爱芸珠,我想我现在可以给你答案。不过在回答你之前,我需要先确认一件重要的事。”钟斯宇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放在我手里。
我愣愣地望着他,他穿着西服的样子真绅士,始终面带微笑。他面对着我,把耳机轻轻塞到我耳朵里,我们靠得很近,我有些拘谨但没有以前靠近他就会脸红心跳的感觉。
只是一瞬间,我知道我已经失去了过去的自己,一去不复返,化为尘埃。我依然崇拜他,喜欢他,追随他,只是没有了心动的感钟斯宇按下”播放键,里面传来我自己的声音,我惊讶地看着他,脸腾地像火烧云。
“2006年4月1日。心情,很坏。斯宇哥哥在愚人节这天离开了,我真希望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明天醒来之后,又可以见到他……我永远都不会有勇气对他说,我喜欢他,很喜欢他,喜欢得要死了……”
“你怎么……怎么会有这个?”我语无伦次。我以为自己隐藏着这个秘密,像没发生过一样将它仔细藏在时光深处。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我已经彻底放下对钟斯宇的感情,可是被他知道兔子公仔肚子里的秘密,事情往更复杂的方向发展。
“林叔叔给我的。”他说,眼神已经变得同过去不一样,过去那种温柔覆盖上一层面纱,仿佛亲人之间的问候,如今他的温柔里还多了一丝情动。那双眼睛叫我心乱如麻。
“他怎么偷我的录音日记给你!”我气急败坏。好个林赞成同志,我由羞杂变成羞愤,恨不得马上奔到林赞成同志面前,让他给我个说法。从没见过哪家的父亲像他这样偷听女儿的录音日记还擅自把录音给别人听,那是女人干的事好吗?如果这事是我妈干的,我也许不会这么生气,何况我妈那么注重个人隐私的人才不屑干这种事情,她总说感情是个人隐私,别人不得干涉。林赞成同志太八婆了。
“林麒,我以前并不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对不起。”钟斯宇说,他没注意到我完全被愤怒烧晕头脑,满脑子只想着怎么回去对付我爸。